《陌上花开，无归》陶域

17、惩罚

　　进了玉爽阁，其他人不敢跟着进去，秦中和秦沐旻眼睁睁看着秦傲杰拖拽着沐筝进入大堂，一脚踢在沐筝膝盖上，迫使沐筝“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秦傲杰胸前剧烈起伏，看着跪趴在地上的沐筝瞳孔一缩，痛心疾首道：“为父什么都能答应你，可只要你答应为父一件事情，你可还记得？”
　　沐筝缓缓直起身，抬眸望着父亲，点了点头，“记得，没有您的许可，我永远不许踏出秦府半步。”顿了顿，伤心袭上心头，“您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呢？就连年年族里画像，您都不许我站进去，倘若我是我娘存在过的证明，那百年之后谁又能证明我在这世上存活过？我本以为您是为了保护我才不让我出府，原来您竟也认为我们母女见不得人吗？”
　　秦傲杰默然，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严肃的脸上不辨喜怒，缓缓侧身，他痴痴看着大堂内供着的牌位，眸光缱绻。
　　正当沐筝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心不知所措时，秦傲杰深深叹道：“你不知道，你越来越像你娘了。”
　　沐筝不明所以，只当父亲总算有了丝愧疚，快要饶过自己了吧。
　　秦傲杰回过身，看着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沐筝，冷声道：“从今往后，年年月月，暮暮朝朝，只要有光，你必不得以真面目示人。你若能做到，我就饶了你这一次。”
　　沐筝苦笑，小小的身影被烛火拉得老长，“我被父亲牢牢控制住，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吧。”用手背撑在地上，掌心的烂肉被挤压得生疼，沐筝伏地，轻微的声音怎么也藏不住颤抖，压抑着说道：“恳请父亲让我回到玉爽阁陪伴娘亲。”
　　“也好。”秦傲杰似是已经全消了怒火，他直直看着自己疼到骨子里的女儿趴在地上小小的身影，面容依旧冷漠，眸色晦暗不明，“今夜你便独自在此看着你娘的灵位思过。”
　　沐筝身子一抖，思过一夜对一日未曾进食的她来说已是十分难熬了，独自在玉爽阁思过则意味着今日不会有人给她看手上和脸上的伤口。她望着父亲近在眼前的伟岸身姿，第一次感到惊惶，眼泪涌上，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能哭，否则父亲会更加生自己的气……
　　只是，她有一事不明，就像此时此刻，她看不懂父亲眼中复杂的情绪涌动，“您今日如此对待女儿，当真只是因为女儿擅自出府的原因吗？”沐筝脑中回想起半夏堂老嬷嬷的冷言冷语，想起府外庶民对她的议论纷纷，心中的惊惧“突突”往外冒，她哽咽着问道：“还是，因为女儿克了娘亲和母亲，使您失去了爱妾、得罪皇室的缘故？您恨死了我这个不祥之人吧？”
　　秦傲杰俯首看着女儿瑟缩作一团的小小身影颤个不停，心尖上像被人揪着一样疼，可他不能再像往常那样慈爱地哄她开心，本以为可以瞒她瞒到她平安为止，没想到满城风雨这么快就浇到了她身上，踟蹰着说道：“你的存在有害于皇室，为父只能勉力保住你的性命，筝儿，从今往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语毕，逃一样大踏步离开。
　　“呜呜呜……”身后传来沐筝压抑的哭声，秦傲杰没有看到，他最娇宠的女儿，他悉心栽培了十年的女儿此刻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哭着，偏还怕人听见似的，狠狠压抑着自己，白嫩的小手浸泡在血水里，她自己浑然不觉，哭声断断续续，满满的委屈与绝望。
　　沐筝此刻的确是绝望的，因为莫名的“克母”名声，世上对她最好的亲人就要舍弃她、厌恶她，可她又何其无辜？她当真是克母的吗？那么，她还怎有脸面再面对母亲的牌位？怎还有脸面再去半夏堂跟母亲撒娇？怎还有脸面缠着婧姐姐玩笑耍赖……
　　原来，她才是害了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可是，倘若她有错，她错得这么厉害，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些错误？父亲怎么能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就直接弃她而去呢？她当真就这么不值得原谅吗？
　　“娘，筝儿害怕。”沐筝泪眼婆娑地望着娘亲的牌位，灵牌前烛光闪烁，沐筝看不真切，恍惚间以为连娘亲的牌位也要舍她而去，惊慌之余她使劲向牌位的方向爬去，身子冻得僵硬，四肢钻心的疼，她撑着一口气一点一点挪动着，爬了许久那灵牌却仿佛越来越远，沐筝嘴角一瘪，万般伤心道：“果然，连您也不要筝儿了。”
　　语毕，头一歪，沐筝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