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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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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深陷泥潭,身不由己,权贵得罪不起,只求自己喜欢的,不必压抑。——《严莎莎·一句话日记》
“战书。”这是在被问及他写给金复南的是什么后,凌敬做出的回答,是一个基于事实不带半分夸张修饰的回答。
严莎莎:“……”
“所以你们是聚众斗殴?”严莎莎不可置信的问。
“老师言重了,准确来说,是单打独斗。”顿了顿,“不过不是没打成么。”
“……打架未遂也是违反学校规章制度的。”严莎莎咬牙切齿道,后意识到什么,重拾起遗失的重点,“关键是现在人不见了!你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你有重大嫌疑你知道吗?现在家长管学校要人,学校就只能管你要人!”
“那我只怕爱莫能助。”凌敬平静道:“我并没有见到他。”
严莎莎眼中燃起一点希冀的光,“谁能证明?”
“没人。”凌敬坦然。
“……”严莎莎简直要被他气死了,怒道:“你倒是淡定的很!金复南家里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他……”严莎莎蓦地顿住了,看了眼凌敬,眼神复杂,有余怒未平,也有心思暴露后的狼狈。
事情是这样的,早上第一节课时老师和同学们发现金复南同学没来,便试图和他联系,但都失败了,电话根本打不通。
随之便开始找人,教室,宿舍,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身影。
大家都急了,一边联系家长一边继续找,而昨天给金复南递过未知信件的岳林静也成了首要嫌疑犯,自然要被拎过来问话。
凌敬恍若未觉,表情淡淡,“老师,与其在这里抓着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放,不如反省一下贵校为什么总会发生这种事?”
“没错没错,我觉得林,不,岳同学说得很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严莎莎惊了一跳,也让凌敬有些意外,因为他们都听出来了,那声音不是出自别人,正是传说中失踪了的金复南金少爷。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金少爷双手插兜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如果忽略他脸上的淤青,倒还有那么几分潇洒姿态。
归功于一中独特的设计,办公桌是侧对着门的,两人又在专心致志的对簿,均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金复南。
严莎莎愣愣的看着金少,好像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金少爷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说好的不知所踪呢?说好的被人绑架呢?
“你你你……”
“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金复南用‘今天天气真好’的口气说,也没看出来他有哪怕半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严莎莎抽了抽嘴角。你那脸是怎么回事?是被揍的吧,肯定是被揍的吧。
“所以,是一场误会?”她话里带着几分试探。其实光看金复南的脸就知道明显是发生了什么的,但如果当事人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就心知肚明的当成是一场误会也未尝不可,毕竟追究起来对谁都不好,反正人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不过就是皮有一点点磨损,无伤大雅。
金复南勾起一抹笑,翩翩风度中带着一丝讽意,“当然。”伸手搭住凌敬的肩膀,眼睛却没看他,仍旧对严莎莎道:“我就是来把人领回去的,毕竟是一起看了一晚上星星的交情。”
严莎莎:“……”
凌敬:“……”
“既然没事了,你们就走吧。以后注意了,不要……看星星看得太晚。”严莎莎垂下头,不忍直视。
凌敬:“……”
“好啊。”金复南笑眯眯。
“小严。”敲门声后,另一个有点面熟的女老师走了进来,路过他们时看了他们一眼,便径直走向严莎莎,将手里的长方形盒子递给她,“路过门卫的时候看到有你的包裹,就顺便给你带上来了。”
“啊,谢谢,谢谢。”严莎莎接过包裹,笑着道。
“老师,那我们先走了。”眼看两个女人七嘴八舌的就要开始聊天了,凌敬先一步说道,免得呆会儿插不进话。
严莎莎点点头,敷衍至极,大概心已经徜徉在八卦的世界里了。
“这个包装很精致哎,你买的什么啊?”
“没有啊,我近期没有买东西。”
“嗯?那肯定是谁送的喽,说,是不是男朋友?”
“不是啦……”
两人在女人的娇嗔声中走出办公室。
凌敬避过金复南还放在他肩上的爪子,看了眼他很解气的脸,“被人绑了?”
“没啊。”金少爷懒懒道。
“睡过头?”
“嗯哼。”
凌敬看他,“还是半夜掉下床砸晕了?”
金复南:“……”
凌敬:“这样就都解释的通了。”
金复南:“……”
“啊!!!!”金复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声短促高亢的惊叫便突然从办公室传了出来,两个声线完全不同的女声在音调上达到了诡异的一致。
两人对视一眼,空前默契的调头就往办公室去。
严莎莎前些日子荣升为年级小组长,搬了办公室,是个单人间,因此无论何时都只有她一个人。
此时两位女士正抱团缩在门边,面有惊惧,方才还被夸精致的礼物盒则静静的横尸地上,盖子飞离盒身一米多远,得到的待遇很是随意。
当然,重点是,那个精美的盒子里正躺着几只死状惨烈的老鼠,双目圆瞪,尖齿暴露,开膛破肚,肥肠流出,鲜血染红了盒子的整个内壁。
这般都能和血腥沾上边的场景,对于平常只喜欢看‘你爱我我不爱你’诸如之类戏码的女人来说,的确有一些冲击力。
饶是凌敬,也是脚步微顿,才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倒是变态金复南,不慢反快,甚至可以说兴奋的蹲到盒子边,拿出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笔拨了拨老鼠的尸体,果真让他发现了新大陆。
“肚子里有东西。”转脸看向严莎莎,“有手套吗?”
严莎莎忍着恶心到办公桌抽屉里找了双一次性手套,伸长手捏给他,坚决不愿过去。
金复南戴了手套,从老鼠肚子里翻出一个圆柱形的小物体,是一张卷起来的纸条。他用手捏了起来,举得很高,以供大家看清纸条上沾染的混合着血迹的淡黄色透明粘液。
直把两个女老师恶心的不行,他才缓缓的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随即便抬眼看向严莎莎,眼神奇异,像是又重新认识了她一遍。
他这反常的举动也勾起了凌敬的一点点兴趣,他站得离金复南近,凑过去,忍受着扑鼻而来的难以言说的异味,打量起纸条上的话,其实不过短短几小行字,红字突出:
严莎莎,贱女人!靠出卖身体上位的狐狸精!今天老鼠的下场就是他日你的报应!
末尾还有个腥红的署名:天眼。
这信息量有点大。凌敬脑海中霎时间转过很多场景,韩学洲对她与其说调戏不如说不屑的态度,齐进航和她说话时的爱答不理和时有针对,就连一向好脾气的秦以风,有时却连笑容都吝啬给予。
凌敬瞬间得出两个结论:这事是真的;齐进航他们早就知道。
感觉金复南和岳林静先后看过纸条后的神色都不太对劲,严莎莎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心中的忐忑甚至击败了对恶心事物的厌恶,她不自禁走过去看向纸条。
纸上的字写得不小,鲜红的颜色又着实醒目,而且字数又少,简直一眼望到底,严莎莎乍一看便全部明了,脸色刷的变得惨白。
看到严莎莎脸色突变,另一女教师大感奇怪,也想凑过去观摩一二。
如梦初醒的严莎莎察觉她的意图,也顾不上恶心不恶心的,一把拽过金复南手里的纸条,紧紧的攥在手里。
可见,人在陷入绝境时,任何平日里恐惧的事物都是可以克服的。
她这么副嘴唇颤抖脸色苍白活像见了九头怪物的模样,就算再傻女教师也能猜出纸上写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话,而且是关于严莎莎的。
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虽然好奇心作祟,但女教师不愿被卷进风暴中心,到达边缘时便很识趣的决定抽身离开。
人在逃避一件事时,大多会选择那些个烂大街却又很好用的借口,“嗯,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比较急,就不多留了。”
这等时候,大家姑且都假装这个一听就很假的借口无比让人信服吧。
相较于严莎莎的大惊失色,方寸大乱,凌敬和金复南就淡定多了,甚至还能神色如常的问她,“需要帮忙收拾一下吗?”
严莎莎巴不得他们赶紧走,闻言果断摇头,脸色依旧很不好看,“不用了,你们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严莎莎急迫的喊停声。
均是停下脚步,回转过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你们……”严莎莎咬着唇,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甚至都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他们自然明白她想说什么,“我们什么都不会说。”金复南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凌敬在旁颔首,表示同意。
虽然一句口头的保证其实脆弱的一推就翻,但人就是这样,耳根子总喜欢听些好话,即使是假的,也能开心上许久。
严莎莎面色稍缓,点点头,低声道:“谢谢。”
谢谢你们,哪怕只是一时的谎言,哪怕心底已经堆砌起无数骂我的语言,哪怕我在你们面前再也抬不起脸。
“但是老师。”金复南勾唇,“我们不说,不代表别人也不会说。”何况本就是件四处漏风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你认为是个秘密了。
严莎莎猛地抬头,金复南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拉着凌敬走了。
留严莎莎在原地,如遭电击,上下不定,周遭陷入无尽黑暗。
“你早知道了吧?”凌敬再一次拍开他的爪子。
金复南挑起一抹笑,“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看到那些字的反应,不是‘原来还有这种事,有点意思’,而是‘终于要曝光了?老子早知道了’。”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跟齐进航他们同在一个圈子里,齐他们知道的事情他想必也有所耳闻。
“……”金复南笑了,“哈哈,有点意思。”
凌敬看着他,眸子深深,“这几天买过礼物盒么?”
金复南扬唇,回视他,“怀疑我?”
看到老鼠——翻找——在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动物内脏里顺利找到那么小一张纸,一些列动作行云流水,就跟早就知道似的,不怀疑你怀疑谁。
凌敬不置可否。
“这样说来,你的嫌疑也很大,你的反应分明是在说‘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还拿来说,无聊’。这样子。”末尾还转了个俏皮的小弯儿。
黄天在上,这事在此之前他真的一无所知。
“攀高结贵还是洁身自好都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啧啧,真无情。”顿了顿,“攀高结贵…”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像是在细细咀嚼,蓦地有些嘲讽的笑了,“说那么含蓄干什么,这分明是卖身求荣。”
凌敬看了他一眼,“她卖给谁了?”
“一个老头喽。”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个有权有势有老婆的老头。”
能在齐进航那个圈子流传的桃色绯闻,只怕不是一般的有权有势。
“为了当个高中老师?”
金复南耸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有的人自认为身体脏了,灵魂还是干净的。自认为。”他强调了一句。
现实就是这样,在你以为事情已经风平浪静的一笔带过时,它总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刻将一些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