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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惊蛰 ...

  •   对我来说,世间最难以割舍的莫过于,他迎着光,微微弯起眉眼。
      人如碧玉,目光倾城。 ——《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凌敬……”声音缥缈,如梦似幻。
      “凌敬……”拨云见日,虚幻逐变得清晰真实。
      凌敬怔怔的看着头顶,入目是一块乳白色的铁皮,身下不断晃动,时有颠簸。
      “凌敬。”又是一声,熟悉的声音暗含忧与喜。
      凌敬转过头,看到了夏泽深的俊脸,视线往下,还连着身体。

      猛地坐起身,立刻引发一阵兵荒马乱。
      “哎哟,干什么这是?吓我一跳。”
      “病人醒了?醒了也给我躺着。”
      “不要乱动噻。”
      凌敬却顾不上杂七杂八的言语,也顾不得臂上绑的丁零当啷的仪器和手背上戳的针头,伸手就去摸夏泽深的胸膛,是热的,又摸了摸他的脖颈,没有缝合的痕迹。

      凌敬放心了,急救人员却不淡定了。
      伴随着心电仪的警报声,急救人员再一次大呼小叫起来。
      “哎哎哎,这个病人你不要乱动啊。”
      “针头戳出来怎么办?”
      “回血了看到没?”
      “听听这警报的声音,你心都跳成室颤了。”
      一反刚才的慌里慌张举止异常,凌敬重新躺回平床,风度翩翩的与之道歉,“抱歉,我有点激动。”

      最初凌敬睁眼时,夏泽深是喜,正想问问他怎么样时,却见他忽然直挺挺的竖起来,然后伸手就在他身上乱摸一气,淡定如夏泽深也只能僵着身体任其施为。
      好在凌敬摸了一通后,似乎如梦初醒,又变为了那个正常的凌敬,不然夏泽深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摔傻了,或者,灵魂被撞出了躯壳。
      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后,那人又悠悠的躺了回去,似乎还想伸个懒腰,手刚抬起来,瞥了眼在一边重启心电监护的急救人员,又默默的放了回去,笑着望向他,“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夏先生。”

      夏泽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某个白痴从楼梯上摔下去,差点摔成真的白痴。”
      凌敬没心没肺的笑了,夏先生也会这么傲娇啊。还没等夏泽深再次谴责出声,他便肃容问:“什么时候?我遇到大…三少之后吗?”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虽然是一贯的冷峻姿态,却包含着“原来你也知道”的意思,“嗯。”
      “奥。”其实不是没印象,只是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一脚踩空,颠簸多下后他便晕了过去,之后便是那个光怪陆离惊悚悬疑的梦。最初沉浸在梦境中不可自拔,片刻茫然后他便反应过来了。
      摸摸有点疼的脖子,看看外面路灯连绵的黑夜,又回望身边这尊嘴硬心软的大神,凌敬笑了笑。
      是个梦,真好。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脸被人捏了捏,“想什么笑那么傻?”
      一下又想起梦中情境,有些怔怔然,下意识便道:“我做了个梦。”
      抬眸,“你们家一楼住了哪些人?”顿了顿,补充,“男人。”
      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大概也只有夏泽深会不问缘由的认真回答他,“管家,司机,园丁。”
      “今晚都在?”
      “都不在。”夏泽深道:“春节休假。”
      “奥。”凌敬笑了笑,也觉得纠结一个梦的自己有点犯傻。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梦到了什么,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么?”夏泽深就坐在他的平床边,坐的和他办公时一样端正。
      凌敬瞥了眼在另一边满脸严肃的急救人员,转头对夏泽深笑道:“等一下告诉你,好吗?”
      也不知这句话的哪个字打动了夏泽深,他原先略显紧绷的脸立时松软了,眼神也变得莫名柔和,视线代替手在他发间转了一圈,“好。”
      凌敬有种得到爸爸原谅重得宠爱的错觉。

      救护车是开了挂的,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医院。
      这是凌敬重生以后第三次来医院,三次都是被救护车拖来的,这对从前几年也来不了一次医院的凌敬来说,简直不能忍。
      这次算是最好的一次,也不疼也没流血,还在半道就清醒过来了……真想跳车就走。不过,看看一旁满脸严肃的夏先生,算了,既然都被拉来了,拍几张片子看看也好,就当是体检了,最重要的是,不能对不起救护车的车钱,不过说什么也不能住院就是了。
      拒绝了急救人员用平车把他推下去的意思,凌敬要自己走。

      “你确定?”一名急救人员问他。
      凌敬点头。
      “要不给你去急诊借个轮椅?”
      “不。”凌敬看着他,“我要自己走。”
      “好吧。”急救人员耸耸肩。大概成日东南西北的跑,天天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各种奇葩见多了,也不觉得凌敬的要求有多奇怪,还能面不改色的应对。而且,见到夏泽深也还这么淡定。

      “躺好。”夏泽深饱含气势的淡淡一声,凌敬刚想放下地的腿立刻就不动了。
      “推他进去。”
      “好的,夏先生。”两名急救人员恭敬道。
      凌敬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显然早有交涉,这车该不是夏泽深特供的吧?

      本来就没多大点事,非搞得跟濒死物种似的,横着从救护车上推进去。
      查了血拍了片子,事实也证明确实一点事都没有。
      雷声大雨点小,轰轰烈烈的来,平平淡淡的走。
      “所以何必呢,浪费人力物力财力。”除了一点点的擦伤,凌敬查下来实在健康的不能再健康,各项指标就跟教科书那样标准,甚至连药都可以不吃。
      夏泽深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怪我还是怪楼梯?”
      凌敬:“……”

      回去时夏泽深去租了辆车,亲自送凌敬回家,派头十足。
      凌敬心里还挺满意,面上还要虚伪道:“干吗这么麻烦,直接打的就好了。”话说完时,人已经坐在了车里。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拉开门坐到驾驶位,“防止智商打结的某人把司机当成亲人跟着跑了。”
      凌敬:“……”

      “梦到什么了?”
      凌敬看了看他,提起唇,“我成了世界首富。”
      “这种假的显而易见的梦值得你不可自拔这么久?”
      凌敬:“……”
      “你是舌头中毒了还是牙齿被什么东西磨尖了?”——毒蛇,伶牙俐齿。凌敬不满道:“或者其实不是我滚下楼梯,是你掉下去脑门着地了吧?”
      “滚下楼梯。”夏泽深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句,让凌敬有种不好的预感,“知道自己是滚下去的那你知道你姿势有多不雅观么,我已经拍照留念了需要召唤大家一起围观吗?”
      凌敬:“……”

      看着夏泽深冰冷的侧脸,凌敬确认,今晚的夏先生非常之不对劲,跟不小心吃了汽油和打火机似的。
      回想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除了他摔下楼,就是餐桌上的争吵,难道是因为他不小心听到了他们家族的恩怨纠葛,所以夏先生恼羞成怒了?不可能吧,夏泽深可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在意这些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把他带回去了啊。
      所以,是在担心他……吗?
      凌敬低下头,视线落在他缠了纱布的食指上,那里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只是轻微有点蹭破皮,可能连血都没见,但在夏泽深的坚持下,护士是按中度外伤处理的,又是消毒又是脱碘又是包扎,就差没缝合了。本来也不痛不痒,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伤口泛起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见凌敬盯着自己的手久久没有反应,嘴上不冷不热,其实余光一直在关注他的夏泽深不由问:“怎么了?”
      凌敬下意识答:“有点疼。”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身体猛地朝前冲了一下,凌敬有些诧异的看向夏泽深,“怎么了?”
      “怎么了。”又是用那种入骨三分的语气重复着他说的话。猛地一拍方向盘,夏泽深倏忽转过脸,目光中燃烧着浓烈的怒意,“你他妈还知道疼?你不知道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吗?还是学不乖?换了具身体就飘飘然了是吗,以为自己有不死之身吗,走个楼梯不能好好走就这么上赶着想找死?!”
      记忆中夏泽深几乎没有这样失控的时候,好像被千万层坚冰紧裹住的火山瞬间炸了,厚积薄发的炙热温度霎时间扑面而来,携裹着热浪的爆裂火舌舔舐着全身的皮肤,凌敬愣愣的看着他,千般言语到了嘴边只剩三个字,“对不起。”
      蓦地转头看向窗外,只剩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烦躁的敲着,夏泽深这样的爆发完全在凌敬的意料之外,他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他这么愤怒……凌敬头一次觉得语言是这样匮乏的东西。
      “对不起。”

      浮都这座瑰丽的不夜城,连绵的灯光和璀璨的霓虹使得玄色天空都染上一抹艳色。
      夜色抚平了冲撞血脉的怒火,夏泽深渐渐冷静下来,哑声道:“我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没有你在的时候,那些仿佛永远暗无天日的黑暗日子。
      猛地一怔,心头漫过一阵潮汐,凌敬轻轻靠过去,用力的按住夏泽深的肩膀,低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喉头滚动了一下,夏泽深似乎想说点什么,车窗却突然被敲了几下,交警的礼貌道:“先生,违章停车,罚款200。”
      “……”夏泽深摸出皮夹,抽出两张百元大钞。
      “你可要注意了,下次可就不单是罚款了,还要扣分。”交警不由又多看了他们几眼,“就算你长得像夏泽深先生也没有用。”
      夏泽深:“……”
      凌敬:“……”

      被交警一搅合,气氛已没了最初的紧绷,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难言的静默。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声,这种电视剧里时有出现的略带戏剧性的场景让凌敬露出了点笑意,如果没有意外,下一句应当是,“你先说吧。”两人果真又同时开口。
      凌敬看向夏泽深,含义不甚明确。
      夏泽深从内视镜里望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半晌,忽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骨灰葬在鸱吻山。”
      什么骨灰,再明白不过。
      凌敬略感意外,“长安街的鸱吻山?”
      夏泽深颔首。
      “为什么不葬公墓里?”
      夏泽深又是好一会儿没有作声,许久,才道:“你说喜欢那里?”
      凌敬怔了怔,他说过吗?鸱吻山风景秀丽,他或许的确说过,但也只是随口一提,他自己都不记得,而且……“鸱吻山不是公家的地吗?”凌敬有点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把整座山头都买下来了吧?”
      夏泽深不答,却明显是不置可否的样子。
      凌敬:“……”万恶的有钱人!

      “会介意吗?”夏泽深突然问。
      “什么介意?”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你还活着。”
      凝视着前方开阔的大道,风吹起一丝发,凌敬笑了笑,“我的身体已经死了。”
      “留着吧。”他转头看向夏泽深,“有空带我去看看。”

      夏泽深点了点头,“你想说什么?”
      提起他想问的话,凌敬唇边才掠起的弧度又轻轻放了下去,顿了半晌,他才轻声问:“老三他…到底是不是你爸的……私生子。”如果是,如果他和老大又真的……他们岂不是……
      “不是。”
      听他语气虽淡淡却很断然,凌敬不禁看了他一眼。
      夏泽深继续道:“亲子鉴定没有作假,因为不单是爸爸自己去做了,他为了使我们信服,让我们三个人各自拿了样本去信赖的医疗机构做鉴定,结果无二。爸爸虽然势力大,却也不是只手遮天,结果是可信的。只有妈妈,她不相信,认为眼见的都是假象,固执的坚持自己所想的才是现实。”
      夏泽深都这么说了,那铁定就是真的,替那两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奇怪,“也就是说所谓的故人是真的了,虽然他多半是出了意外才把儿子托给你爸,但亲戚朋友,留下的生活痕迹,都可以作为佐证,这些也给你妈妈看过吗?”

      夏泽深没有立刻回答,好像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车拐过一个路口,“那个朋友妈妈也认识,公司刚起步时帮过爸爸很多忙,只是后来他们一起卷进某件事,那件事给妈妈留下了很深的阴影,那段时间她天天做恶梦,思想负担很重,爸不得已,请心理医生催眠了她,抹去了那些记忆。所以,不能告诉她。”
      凌敬有些惊讶,夏夫人身上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至于是什么噩梦一样的事情,夏泽深没有细说,他也不便深究。
      不过有一点凌敬还是想不通,看了夏泽深一眼,“老大和老三的关系……还不错吧?”
      夏泽深面色平静,“挺好的。”

      “可是晚饭的时候,老大似乎对老三抱有很大的敌意。”
      顿了顿,夏泽深:“联姻、老三一直是妈妈最为介怀的事,疑心久了,心理难免会有点问题,她近段时间精神状况不太稳定,需要一个发泄口。”
      所以?凌敬慢慢睁大眼,“你的意思是……这是你们事前串通好的?”
      夏泽深不置可否。
      凌敬:“……你爸,老大老二老三和你,你们都知道?”
      夏泽深点头,“情景对话都是预设好的,当时为了谁当出头鸟的问题还互相推脱了很久。”顿了顿,“没想到妈妈最后会口不择言。”
      凌敬:“…………”

      渐渐回过味来,凌敬的重点慢慢就跑偏了,略带兴味的问夏泽深,“你大哥和老三是不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泽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家族辛密,无可奉告。”
      凌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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