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遇见》文冬晓

10、（九）

　　“文晓，不如看电视吧。”月雪边说边打开电视机。
　　“文晓离开几年一定不知道，这个社会新闻节目是现在省内最著名的栏目之一。”季阳也殷勤地向我介绍。
　　我看着出现的结束字幕写着制作人的名字是方舟，“怪不得你们这么卖力向我推荐。”

　　大学毕业那年，方舟回到家乡成为一名电视台新闻记者。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电视上看见方舟的情景。那是在高速公路上发生的一起车祸现场，方舟四周空旷得渺无人烟。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方舟仿佛成为报道车祸的专业户，差别只是每次的时间、地点、人物不同而已。
　　方舟，怎么你每次出现都是在报道车祸？我不想方舟的才华埋没在这些大同小异、没有新意的车祸新闻里。
　　因为像我这样的新进记者负责突发新闻。我们会轮流值班，24小时待命。你们平时看到关于会议或是展览，总之发生在固定时间、地点的新闻，都是资深记者才能去报道采访的。报道这类新闻时间可以控制，所以没有那么辛苦，也不用值班。方舟对我解释得认真又详尽。
　　那你什么时候能变成资深记者啊？
　　至少要两年吧。
　　你要加油哦！我会支持你，给你打气的。
　　知道了，你也一样，努力工作。
　　同一年，一直在家乡读书的落荥反而选择离开，出外发展。落荥没有提前告诉我这件事，甚至没有等我从方舟的学校回来，就离开这座城市，仅仅留下希望我和方舟快乐幸福的字条。如果落荥知道，我并没有向方舟表白，也没有跟方舟交往，是不是就不会走呢。或者即使要走，至少愿意当面道别，而不是一走了之。

　　再见落荥，是两年之后。那时的方舟已经晋升为电视台的资深记者，而落荥，是被总公司指派回来出任项目经理。
　　机场大厅里，方舟与落荥的击掌相拥，相视一笑间的了然，令我感动落泪。
　　文晓，你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哭？机场这么多人，不知道的以为我和方舟欺负你呢。落荥嘴里抱怨着，手却伸进口袋掏出纸巾。
　　我擦着眼泪依然止不住啜泣，周落荥，你好狠心，这么久都不跟我们联络。
　　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落荥无奈地叹气，对我的眼泪毫无办法。
　　好了，文晓，你又不是真的责怪落荥，说他狠心，他会伤心的。你再哭下去，我们的纸巾都为你做贡献了。方舟眼见落荥的纸巾被我用光，又掏出自己的递给我。
　　方舟的话终于让我破涕为笑。

　　当服务生站在我面前询问小姐，喝点什么的时候，方舟和落荥异口同声地回答，热牛奶不加糖。我看见服务生脸上会意的微笑，浑身不自在。
　　方舟，文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落荥打破尴尬的沉默，却问了一个让气氛更加低沉的话题。
　　我抬头看着落荥变得黝黑的脸庞，仿佛看见两年来他在工地上的奔波劳碌。如果没有我，落荥不用承受那份辛苦，也不用离乡背井，更不用回避他最珍视的兄弟和朋友。
　　我家里还有事情先走了，你们两个许久未见，慢慢聊吧。走出茶座，我回头望着玻璃窗内的方舟和落荥，果然，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才会觉得舒服很多。

　　我没有跟文晓在一起，从来没有。方舟抢在落荥前面开口。
　　落荥讶异，怎么会？文晓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会是因为雅织吧？
　　当然不是，我很早已经接受了雅织离开的事实。
　　那是因为什么？难道你对文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想任何男人看见一个女孩为了自己几经颠簸，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面前，都会感动的。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没有交往？
　　如果你的兄弟为了成全你的爱情而远走他乡，你还可以心安理得吗？
　　你明明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喜欢同一个人，你不会退让，会跟我公平竞争。
　　对，是公平竞争，而不是一方弃权，另一方不战而胜。
　　我根本没有竞争的余地。文晓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从高中到大学直至现在，她只喜欢你。
　　这就是你认输、提前离场的借口？
　　不是借口，是我不希望我的兄弟和我喜欢的人为难。除了离开，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落荥，你把我看得太重要，而又太看轻自己。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文晓，她要的是什么？
　　方舟，我相信我比你了解文晓。她要的，一定不会是我。
　　你这么想，是因为你没有看过你离开之后文晓的样子。她文静乖巧了，也不再任性了，连笑容都变少了。高三到大四，在文晓身边的人，是你周落荥。给她悉心照顾，纵容她、保护她的人，也是你周落荥。你跟文晓五年的感情，真的不能带给你一点信心吗？
　　我宁愿相信那是文晓的习惯而不是爱。我看见的文晓，无论是受惊难过还是兴奋开心，最先想起的人，永远都是你方舟。
　　是爱或是习惯，要看文晓心里的想法，不是我们现在私下聊几句就能够妄下定断的。现在，我只要你答应我，既然回来就不许再用任何理由逃避。我们兄弟两个，诚实地面对文晓，不管她最后的选择是谁，我依然是方舟，你仍然是周落荥。
　　好，一言为定。

　　我并不知道那次方舟和落荥单独谈话的内容，只是发觉在那之后，他们面对我的时候，变得坦然。我没有想过去问他们都说些了什么，因为我知道那是他们兄弟俩无人可以逾越的私密空间。
　　工作闲暇之时，我们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工作疲惫之时，我们彼此支持给对方鼓励。我很开心，大家可以笑得张狂无忌，仿佛回到了年少的青葱岁月。
　　对那个我一直不知如何作答的选择题，方舟和落荥也不着急向我追问。
　　当有一天，我几乎在相同的时间接到类似的电话通知时，头脑的潜意识已经帮我找到了心底的答案。
　　文晓，方舟在暗访食品加工黑厂的时候被人发现，打伤送进医院，你赶快过来吧。
　　文晓，落荥在工地巡查的时候被倒塌的砖头砸伤，现在在医院急救，你快点来。
　　我没有时间用理智思考究竟该去哪间医院，也没有权衡思量究竟两个人的伤势谁更严重，我只是跟随心的声音，按照心的想望，飞奔赶至方舟身边。
　　我看见方舟脸上的瘀青，手臂上的层层纱布，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冲过去紧紧地抱着他，一句话都说不来。那一刻，我感觉到当年失去父亲的恐惧。我无法想像，如果方舟不在，我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文晓，别怕，我没事的。方舟不顾自己受伤的疼痛，用力地回抱我。
　　方舟真实的怀抱，让我渐渐平静，答应我，千万不要让自己有事，我只要你好好的，健康地活着，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方舟不停地向我保证，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赶去落荥病房的时候，我除了说对不起，不知道还可以对他说些什么。
　　傻瓜文晓，落荥对我微笑，爱，是不用说抱歉的。看着落荥的笑，我觉得心疼，却无能为力。
　　文晓，还记得我离开前留下的字条吗？我对你和方舟的祝福从来没有改变。
　　谢谢你，落荥。既然你说爱不用道歉，那么，我就感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