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来世，我的今生》一鱼仙眚

81、竹影迷蒙

　　帝俊长袖一动，抬眼迎上了昰禾的双目，嘴角嗜杀、淡然的笑容一尘不变。
　　毕方并不在意这二者之间的凌冽杀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巧笑嫣然的安赭蔗，心中似有刀子在凌迟。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红蓼。你终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安赭蔗神情一动，面上还是留了妩媚的笑意，卧在堇虞的胸口，看向毕方，声音轻佻，“呵…原谅？我现在很快乐，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随即又支起身子向前一步，“要我原谅也不是不可以，等到你们莲止境彻底被荡平，我也不再会怪你了。”
　　毕方看着安赭蔗的面庞，眉心微皱，声音有些颤动，“你——究竟是谁？”
　　安赭蔗嘴角动了动，终是嘴角向上，大眼一凛，不咸不淡道，“我不仅知道我是谁，还知道你是谁。方壶近千年，我如何敢忘。不过人依旧是我，可是心却已然不属于你了。仙界荣辱，我更不会置身事外。”
　　毕方双眼发红，有些哽咽，许久才挤出一句话，“这几日，我一直在找你。难道你……却一直跟他在一起吗？”
　　安赭蔗鼻翼翕动面色却冷峻异常，“没错。堇虞治好了我，我与他已然结为永好。”
　　“毕方!”见着毕方双目闪烁，已然站不稳，帝俊再看不下去，沉声打断道，“这是战场，我最讨厌看你这副模样。”
　　毕方冷笑了一声，冷眼看向帝俊，声音有些颤动，“我的事，不需要你置喙。”
　　帝俊眉心一动，终是闭了嘴没有回话，云层上的昰禾倒是笑得十分爽朗，声音讽刺，“看来，还未等到我们下手，你们便已然内崩，好哇、真是太好了！”
　　樟越不知何时从仙众身后大步前来，伏在昰禾耳边说了什么，只听得昰禾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帝俊，“我今日，便是来前来宣战的。明日午时，我便要荡平你们这处肮脏的地方！”说罢，带着众仙扬长而去，笑声回荡在莲止境各处。
　　帝俊左手款款抬起，身边左信君公孙了已然闪身到了一侧，恭顺道，“四千卫士早已备好，人皇愿出十万精兵相助。”
　　帝俊闻言面色不改，微微抬起右手，右德君珅勒上前俯身，声音冷如寒霜，“莲止境各处阵眼齐备，明早运用天眼作法，便没有仙神能够全身而退。”
　　帝俊微微颔首，看了有些失神的毕方一眼，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紫宸殿。
　　众人散去，毕方身侧却围了三个人，分别是留织、樰澳与涂朔，反倒是竹夭不见了身影。
　　“少主……”涂朔看着毕方有些空洞得神采，声音有些担忧，“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我能戒，你的定力自然是比我要好的。”
　　毕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收回了目光，低笑了一声，淡淡道，“定力？在别的事上或许吧。”
　　樰澳神色有些慌忙，挣扎了许久，叹气道，“少主不要这样，红蓼这样对你，怕是有什么苦衷的。她对你的心思，姑姑可是一清二楚的。”
　　留织皱着眉，显然还没有想通这样的变故，心中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嘴里嘟哝道，“嗯。真的是太奇怪了。”
　　毕方的低笑渐冷，眼光落在远处的云头上，声音沙哑，“或许，她只是身心，都不再属于我罢了。天理昭昭，此前是我负她，现下不过叫我偿还罢了。”说罢，转身离去，回到了十分寂静的归铩台上。
　　夜风微凉，竹夭落足在了归铩台上，身影轻盈，带着一份鲜见的优雅。望着高台上隐匿在一片陶罐里的毕方，驻了脚步，嘴角扯了个苦笑，轻声唤道，“毕方……”
　　毕方猛然抬首，看着眉眼凄迷的竹夭，有了一丝隐忍不下的失落。
　　竹夭抬步走过去蹲在毕方身边，深深看着喝的有些浑噩的毕方，低声道，“你不要喝这么多酒，总是对身体不好的。”
　　毕方认认真真看着来人，思索了好久，突地冷笑了一声，低声自语道，“我再也不会认错了。再也不会。”见着竹夭看着自己双目幽幽，他又皱眉启了唇，“你今天话真多，惹人厌烦。”
　　竹夭蹲在那里，眼见着毕方又要往嘴中倾倒烈酒，一手抓过那冰凉的陶罐，与毕方对视，嘴角有丝温柔的笑意，“你不喝酒、我不说话了，我只听你说话可好？”
　　毕方看着竹夭，眼神有些闪烁，垂下手低低笑出了声，“我有什么可说的。你今日不是看到了？我，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竹夭将手里的陶罐轻轻放置在地上，抬头看向月光显得十分柔美好看的毕方，长长的眼睫轻轻一动，“少、主。我们每个人都是生而独立的，没有缘由为了他人来惩罚自己。你是毕方，是天之骄子，不论如何，总会遇到陪你走完一生的良人的。”
　　毕方仰着头看向朦胧的月色，嘴角有一丝笑意，似在回想什么。
　　竹夭从袖口取出一个冰凉的物什，递给毕方，低声道，“少主。我此前趁着仙界倾巢，去了九重天一趟，将您母亲请回来了。”
　　那璞玉净瓶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的白光，透明可见肌理，内里流窜着一道青白之气。
　　毕方回首，有些怔然，轻轻接过那只细小精致的瓶子，嘴角勾起笑意，“做得好。此事，我真真要谢谢你。”
　　竹夭看着毕方的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轻声道，“你一家安好，我心中也高兴，只是要恢复仙姬的仙身，怕是还要花些功夫的。往后，少主怕是需要多花心思在这上边。这样也好，不该记得的事情，也不会执着了。”
　　毕方抬眼看向竹夭，心中有些奇怪，只觉得这夜间里的竹夭异样得很。
　　还未来的及开口，竹夭起身拍了拍身上皱起的衣物，看向毕方，声音温柔，“我要先去睡了，明日还有大战呢……就算是为了仙姬，少主也应当保重自己。”
　　毕方愣在原处，手里捧着璞玉净瓶心里有种莫名的空洞。背对着毕方一步步走向远处的竹夭，眉心一皱，眼角掉下了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