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难眠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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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难眠之夜
月华如练，远远看去，黑色的夜幕下，银色的光辉洒满了整座城楼，无形之中像是有一只匠心独具的手，清晰地勾勒出那城墙完美的轮廓，长无止尽，绵延不断，就像是一副静态而极富韵味的山水墨画，而那画上还挂满了大大小小高矮胖瘦黑色人影。
千泷与褚良天初初见着眼前之景，不由得一愣，然后相视一笑，——是苦笑。
难怪那店小二会说到了地方就知道了，是的，看一眼就明白了。
“今晚就睡这了？”她问，可能这次是真的嘴抽了，竟连一句问话都说得哆哆嗦嗦。
“嗯，今晚就睡这了吧。”他答，像是安抚对方又为了说服自己似的，他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继续步伐艰难地迈进了几步，那远看如墨画般的城墙近看却在月光之下泛着奇异的银辉。
城门的拐角的隐蔽处立着一排石桩，不知本是用来做什么的，而如今却拴着一溜儿牲口，大多数是马匹，其中还有一些骡子和驴子。
那些个牲口估计也是白日里赶路过于劳累，此刻竟也同那些城墙上的人一般安静得出奇。
两人见了，便牵着手里的缰绳把那一驴一马一同拴在那儿了。
偌大的城墙上此时却已是没有什么地方了，更不用说那能够遮风避雨的城楼里了。
景丰城上面的城楼足足有三层，白日里能够清楚地看出那建筑是朱红以及靛青色的的主调，周身布满彩绘，雕花的石柱支撑着高耸的楼身，五颜六色却又并不显得过于花哨，细细看来极其精致入微，总体看去又是十分雄伟壮观。
有些运气好的早已经占着那避风的楼里去了，本应是空荡荡的城楼里挤满了人，无奈之下，其他人只好去占那城墙上的位置。
城墙上的地方虽说都是露天的，但是此刻就好比破烂堆里头挑好货，也是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的。
就拿那墙拐子处的地方来说吧，好歹也是能避着些风的，入夜风凉，这里是处好地方；
再说那城墙阶梯上头的高台处，整个锦丰城不眠的夜景尽收眼底，近处远处的街道两旁挂满了通红的莲花灯笼，在下头只能看见它们一直通到那街的拐角以及看不见的尽头处，而在此处，却是满城红光，斑斑点点，丝毫不输那天上密布的繁星；
不过那城墙上其它的地方就要次一点了，既不遮风也没什么看头，因为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人影，行动起来都不方便；
最差的却还不是这样，而是那些个台阶上，台阶虽宽，可是终究宽不过人的身子，长度也不够，那上面的人既躺不得也翻不得，一夜下来恐怕脖子僵了还算是轻的。
千泷和褚良天踏着台阶，一路小心翼翼地往上走，生怕踩着台阶上的人。
其实这两人也是存着几分侥幸上去的，因为下面的台阶上已是如此了，那上头还指不定得挤成什么样子呢，恐怕是真的没什么地方了。
城墙上头遍地是人，一步一步都要小心仔细，同时还要四处留意一番。
“哎呦！哪个王八犊子压着我的手了？”仿若黑龙过江般的怒吼顿时惊醒了周围的不少人，有人小声嘀咕着“真是好梦都被惊醒了！”，也有人大声抱怨到“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
千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她平日里虽是个暴脾气，但是也懂得出门在外要审时度势的道理，于是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狗腿笑容（虽然夜里对方未必看的见），弯腰道:“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啊！天太黑我没看见您在这儿。”
刚才怒声怒气的男子一听声音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惊讶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男子本也不是个恶人，于是又道:“算了算了，也没什么事。”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姑娘你也是要睡在这儿？”
“是啊，城里的客栈太贵了，而且大多数都已经满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才......”
后面的那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大家都懂，因为这城墙上的人都是一样的际遇。
那男子看了看四周，又瞧着眼前的小姑娘但是怪可怜的，便说道:“这周围也没啥地方了，姑娘你就在这凑合凑合吧？”说着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处。
“大哥，我不是一个人，我和我的未婚夫一块儿来的，恐怕地方不够的。”千泷略微“歉疚”地看了看那男子，同时还指了指一路都没说话的褚良天。
那男子愣了愣，其实他实在是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不过一会儿，他又热情地说道:“没事，地方够了的。”
说着竟是略显粗暴地拍了一下旁边躺着的人，道:“王麻子！去去去，给我腾出点地方来！”那人半睡半醒地嘟囔了几句朝着一旁挪了挪。
道谢过后，千泷便和褚良天在那微微凉的地上坐了下来。
那男子被惊（踩）醒之后也是少了几分睡意，睁着眼睛背靠着包袱躺着。
“大哥你贵姓啊？”
“啊？”男子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来了一句，愣了一会道:“哦，我叫徐彪子，叫我彪子得了，大哥大哥的，叫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那我干脆叫你徐大哥好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你看着比我大些，我叫你一声‘大哥’也不为过的。”
“是的，徐大哥。”一旁的褚良天开了口，徐彪子和千泷俱是一愣。
褚良天在千泷的耳边悄悄说道:“我也叫声‘徐大哥’好了，妇唱夫随嘛。”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过于寂静的夜里依旧有些突兀，旁边的徐彪子还是听见了，“哈哈哈”一笑，绕是千泷的脸皮再厚也是有些挂不住了。
但是毕竟是她先说他是自己的“未婚夫”的，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好暗中用肩肘捅了捅他，谁知又被旁边的徐彪子看到了，又是一阵压抑的“哈哈哈”大笑。
千泷一路存着疑惑，也想着缓解一下此刻尴尬的气氛，便向徐彪子。问道:“徐大哥，这景丰城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这景丰城呢？”
“妹子，你连这都不知道？！”徐彪子见她如此一问貌似很惊讶的样子。
其实也不怪他，毕竟景丰城的一举一动都是牵连着五国的大事，穷极整个中土上至八十高寿老人下至几岁学语孩童就几乎没有不知道景丰城里头的几件事儿的。
千泷摇了摇头，道:“我是第一次知道景丰城这么个地方。”
听罢，徐彪子心中则认为她恐怕不是长年养在深闺里的小姐表是深山里头出来的“野人”了，于是看她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同情。
他又耐心向她叙说道:“这景丰城是西廊国的两大城之一，是西廊甚至可以说是五国之中最为繁华的城了。但是它和别的城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
像是为了增强他的这番话的可信度和神秘性似的，徐彪子突然停了停，转而问道:“妹子，你白天来的时候可看见这城楼上有守城的士兵了没有？”
千泷拿不准他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还是诚实地答了一句“没有。”。
只听徐彪子又继续神神秘秘道:“这就对了，因为啊，这景丰城是不归西廊的皇帝管的。”
这样一说，千泷倒是惊住了，道:“这里难道不是西廊国的地界吗？”
“你听我给你说呀，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不同之处了。
这景丰城虽然是西廊的国土，但是真正在这片儿地方做主的不是西廊国的皇族，而是城里那些帮会里的人。
这景丰城富可敌国，每年上交的税可是整个西廊国库的一大笔收入呢，而且帮会势力遍布五国，在整个中原都有着不容小觑的地位，所以为了防止西廊国内因为帮会的事而发生动荡，这帮会共同主管景丰城的一切事务是百年来上头明明白白定下来的事。”
徐彪子歇了口气，又继续道:“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现在景丰城里要发生的一件大事了。景丰城的帮会之间每两年都会举办一场新晋大会，这参赛的人不论籍贯何处，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在新晋大会上优胜的人，就能有机会进入帮会内部去。
这同一般走点后门或普通加入帮会里的小喽啰可不一样，这是一举成名的机会。”
千泷注意到说到最后的时候，徐彪子的神情明显有些激动了，便有意无意地问道:“徐大哥，你也是来参加那个什么新晋大会的？”
徐彪子尴尬地咳了一声，随后又一脸坦然而神往的模样，道:“是啊，这个世上有谁不想要荣华富贵扬名立万的呢？”
千泷没有反驳，毕竟她也停认同这样的观点的。两袖清风舍己为人的这类人毕竟才是少数，向往名利富贵也没有就一定说非得做些坏事，所以说这也没什么错，甚至可以说这才是实在的。
徐彪子见千泷没有回话，不大好意思地问道:“妹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人挺势力的？”
千泷笑了笑，摇着头说道:“没有啊，说实话，徐大哥你一看就是个爽快人，不像一些人心里想的和实际上做的对不上号，虚伪极了。”
徐彪子听见千泷夸他的话，也是立刻染上了七八分笑意，又继续道:“是啊，想要富贵名利也没啥不好意思说的，咱就是个俗人咋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徐彪子的情绪倒是降了几分，甚至隐约之中有几分感伤，道:“这世上没名没利就连抱怨世道不公的机会都是没有的，那些个说什么金钱就是粪土的人站着说话也不嫌不腰疼。妹子，你说是吧？”
千泷对于这话倒是赞同，于是接道:“就是啊，你看看那些个所谓号称清廉的家伙，哪个不是名声在外啊，如果不是已经赚了些名气的，哪个又在乎他是不是个清廉的人啊？还有啊，有些人还嫌弃铜臭世俗呢，也不想想，没了这些他们靠什么活啊？”
.......
两人从开始的景丰城聊到价值观从价值观又聊到各地风土接着又是神话传说......渐渐地，越来越发觉同对方甚是投缘，简直就差没惊呼“知己！”了。
突然旁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咳，阿泷，夜已经很深了，我们睡吧？”
是的，夜已经很深了，城墙上早已经睡倒了一大片了。
然而这寂寞的夜半，并不是所有的生灵都陷入了沉睡的。
那高高悬挂在众人头上于一片片乌云之中穿梭不断的月亮以及几只盘旋于半空之上入夜不归的灵鹫还在夜色下忙碌着。
偶尔月亮移出云层的瞬间，依稀可以分辨的是，那群灵鹫灰色的毛发以及锐利的双目所露出的慑人的凶光。
几只灵鹫宛若巡查的士兵一般翱翔于景丰城的上空，一律成年猎鹰般的大小。
不对，还有一只是不同的。
那是一只体积较小的灵鹫，连毛色也是极为不同，——通体雪白色的毛发。不过比起那些灰色灵鹫来说，更为骇人的是它那一对血红色的眼睛。
只见它一副领导者的姿态，而其它的灵鹫们在它的面前均露出几分恭敬与怯意。
若是有些“缺少见识”的人见了如此人性化的一面，必定极为惊讶。
——例如，千泷。
不过可惜的是，她并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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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丰城的另一端的一处奢华殿堂内，镶金嵌玉的檀木软榻上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凤目微眯，似是半睡半醒。
淡色的软烟罗纱所织的帘幕遮住了那人的身姿，同时也叫人看不清他脸上七分邪魅三分轻狂的神情。
“扑哧扑哧～”一只白鸟拖着灵巧的身子从窗口处飞了进来。
尽管身姿灵活，却依旧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微微的响动。
——这白鸟正是今夜飞于景丰城之上的白色灵鹫。
而除这榻上的一人及此时安立于此人手上的灵鹫外，室内还出现了第三人的气息。
来人气息敛饰得极好，轻易叫人发现不了。然而室内的人貌似却早已注意到了。
只是，那软榻上的男子似乎同这来者十分相熟，对于他这种不请自来的态度也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
“看来，今年的新晋大会热闹的很啊！”
男子声音迷离慵懒，有种说不出的魅惑，那一双狭长的凤眸正宛若怜惜般“深情款款”地看着手上的灵鹫，然而又像是透过它看到了某些人的命运。
似笑非笑，眼角微翘，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瞳孔的深处是冷冽如冰的寒意。
“热闹？是满足你的恶趣味吧？”那暗处不请自来的男子开了口，声音略微低沉。
夜很冷，不过冷不过这景丰城里的人心......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难眠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