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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在路上(九)《山鬼》 ...

  •   黑瞎子就着手机屏幕的冷光,咧着嘴看墙上的雕刻。

      “值钱吗?”

      小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对此人无言。随即他贴指一寸寸摸上去,探寻着那一排排精悍利落的笔画。“乘赤豹兮从文狸......”小花又静了许久,凝视着墙壁缓缓吐出一句话,“山鬼。”

      黑瞎子冲着跟前细条条的影子忽然没头没脑的一笑,然后他抬头又去看这影子的主人,暴喝一声:“花儿爷!金腰带扎不起!咱得继续修桥补路不是!”

      这一声来得毫无预兆,及其突然,震得通道里回声嗡鸣,是个要铁了心吓死人的力道。

      小花平静的转过头,古井无波一般,脸上毫无惧色惊慌,他像是看傻x一样凝视了黑瞎子大半张脸盘,“哦。”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嗐!您给我念叨念叨这上面的话?咱没文化,看不懂不是?”黑瞎子摸了摸屁股,笑的仿佛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小花叠起手指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淡出个鸟来,“你怎会不识?”

      黑瞎子心里狂风骤雨,把脸笑得仿佛车祸现场,他又捏了捏自己的屁股,肌肉筋骨却是一条条一块块紧绷了起来,“我忘记了,不如你教我?”

      “哈!”小花闻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笑,他的脸在火折子下隐约地浮现出一个笑模样。

      黑瞎子手底下一紧差点没把屁股扭青了,这一声笑真他娘的太不寻常了,黑瞎子心说这绝对娘们中的娘们儿,我要这时候还不跑,等会儿就得进盘丝洞洞房。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黑瞎子一嗓子吼过去发现小花浑然不动,是个连人气都没有的样子,看来是听不懂也感觉不到,当即心里就明白了三分,索性顺杆爬,不折腾。地底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子不语怪力乱神,然而子对鬼神的态度从来都只是“敬而远之”——人没承认鬼不存在。

      更何况,子也没倒过斗下过地,这不见阳光、充满腐朽和长生愿望的地方,从来都不会有多么正常。

      此时此刻,黑瞎子忽然就想起灵隐寺外卖香油的小贩,那小贩现在想来面目模糊,但他给自己包香的纸上有油印的字,那字清晰端正,直通通地就凿进了脑子里——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黑瞎子边笑着退后,边心里默念。但愿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形同虚无,老子一指头戳过去就破。然而事实证明,无论是眼前的花儿爷,还是活得极度克制的解雨臣,都有形实质,硬的很。况且如果世相都是虚无妄想,那人们营营以求、求之不得、得之快意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小花尖锐地笑完以后就毫不动摇地站在了原地,除了火折子明灭生动,他本人如同一尊蜡像一般浇筑在地面上,竟然是卡住一般不再动弹了。这是黑瞎子万万没有想到的,因为有时候有反应要比毫无反应更意味着安全——动态意味着必然的缺口,静态却是天罗地网,密不透风。

      然而做什么事都得讲究前三后四,所谓的“敌不动我不动”在死地并不能够永远奏效,所以他腕子一颤,使巧劲溜出一把银亮的蝴蝶刀,这玩意儿能削苹果能片火腿肠,关键时候摸出来能赢个出其不意。

      正当他俯身往后挪动的时候,他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气声。这一声带着人的温热暖哄哄的凑上黑瞎子的耳根,痒的他忍不住想打哆嗦。

      倒斗的忌讳在地底下吓唬人,人吓人吓死人,这是跟鬼吹灯一样的约定俗成的土规矩。

      黑瞎子心头悚然,不动声色地自己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脸上仍旧是嘻嘻哈哈无所顾忌的皮相。

      火折子的光开始弱了下来,小花细条条地立在那儿,要笑不笑、要哭不哭,阴暗里带着些神经质的苗头。一转眼的时间,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就贴身上来,黏糊糊地瞪着他。这样一种形象和精神状态的解雨臣,带给黑瞎子古怪生涩的感觉。那感觉不太好言明,也不太容易言明。

      人的眼睛最能传神,好比黑瞎子遮了眉目,旁人也只能看见他鼻子口舌上的变化——而口舌最是具有欺骗性,黑瞎子常年笑面,时间一久就让人摸不着门路,但花儿爷不一样。

      究竟是哪儿不一样?他边想边豁出去了似的,狠狠一捏屁股,终于从暗兜里掐出一根柔韧锋利的丝。那丝缓慢而无声的从他粗糙的指腹上滑过,末端闪过一道锃亮的光,带出一个勾环。

      “得嘞!”他在心里轻松地吹了一个口哨,默默地想,“要么送人上路,要么吃碗干饭跟你走呗!”

      老一辈里有这么一个故事,说大革命那会儿,有个土夫子下地干活,临了了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他一回头可不得了——那不是他那死在饥荒里的老婆么!按理说这种邪门事儿不能沾,可偏偏整个队伍里他垫底儿,等前面的老伙计发现这家伙钉死在原地的异状时,这人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民间里说这叫“勾魂”,没被无常抓去,反被孤魂野鬼叨了去,这人要是一旦被迷住,就是大罗神仙也拉不回来。

      黑瞎子感觉脑袋痒,忍了忍,没去挠。

      他心说,人家勾魂至少是老婆的面貌,老子这里还真他娘的有特色!

      勾环被高频率摩挲了一会儿就开始发出淡淡淡淡香气,仿佛寺庙香火气味,又如同千华客映照无数凡俗人时候,青涩干燥的味道。银丝顺服地拖到地上,隐没在昏暗里。黑瞎子左手劲头和稳度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故而此刻他一心二用,左手有条不紊地把勾环在掌中打着转儿地摩擦,右臂上筋骨勃发,蓄势而动。那勾环被磨的发热,竟然散发出源源不断的香气,浓浓地在陈腐的空气里弥散开来。黑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稳稳地把自己钉在了原地,眼神锁定对方手里蔫了吧唧的火折子。

      他在等,在试探。

      他很罕见的,忽然不能够肯定自己此刻所看见的东西。

      因为不能,所以不敢动手——他在一片黑暗里看见了光,看见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妄想。

      有什么东西会使人心生胆怯?

      不是鬼神孽障、报应轮回,而是一个人心底里揣着藏着的不可名状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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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墓笔记短剧场-2016贺岁篇
      -在路上(九)

      《山鬼(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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