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寿》银杏纸

19、第十九章

　　寒暄过后，两人依旧坐在沙发上，却一阵静默。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秦深沉默起来。他近来似乎总是如此，明明原先气氛是很不错的——对于两个相处不多相识不久的朋友来说，但却不知为何突然冷场，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心情也似乎变得有些低落起来。秦深事后想起来也会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对，但每次出现这样子的情况他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顾誉是由于尴尬，虽然他也不知道尴尬从何而来，他试图转移这种尴尬的气氛，重新建立起良好的交谈氛围，奈何另一位主角并不配合，这就陷入了僵局之中。

　　这种莫名的，困扰着两人的僵局最终还是被打破了——该吃晚饭了。

　　在饭桌上，有了顾春晓作为气氛调节器，这顿晚饭表面上大家都吃的还算尽兴。在顾春晓面前，秦深压抑着自己内心那股突如其来的低落，努力使自己与其他人融洽起来。而顾誉，面对着顾春晓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也不可能板起脸来。而中年女人，也就是顾家请来帮忙做家务事的佣人阿芳，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自己的工作成果被认可，受到夸奖了，还被顾春晓留下来用饭，自然也就不可能摆脸色。

　　饭后，顾春晓拉着秦深在客厅的沙发上唠嗑家常，语间，顾春晓又提起了秦深搬家的事。

　　秦深：“房子那么久没住人，也是需要整理一下才能重新入住的。我最近也是有点事忙，过了这阵子就联系搬家公司。”

　　听到秦深这样的答复，顾春晓点了点头，“你有计划就好。顾姨也不是要逼迫你，可是外面再好哪有自己家里舒服？你回来这边住，也好方便了我们两家串门了不是？”

　　秦深也笑了起来，“是是是，老师的家也在这附近，我以后也就不会总被他埋怨不常去看他了。”

　　顾誉看着秦深被自家姑妈拉在一边说话，自己只是在一边看着，也不感到生气或者吃醋什么的。他也没再继续看文件或者做自己的事，而是认真的在一旁听着秦深和顾春晓的对话。

　　对于秦深搬回秦家大宅，他也是高兴的，别的不说，他常年忙于工作，极少长时间在家陪伴长辈，而顾春晓又是年纪大了，正是需要小辈关心陪伴，若是秦深搬回这边，自家姑妈想必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月上枝头，秦深又被顾春晓留下谈了好一会话才告辞离开，等他走出顾宅时，外边已经路灯明亮，路上也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当然，这也与这边的住户多以汽车代步有很大关系。

　　秦深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旁，路灯昏黄，映得他显得形单影只。他已经打了电话叫出租车，但“翆筑”的安保十分严密，不是这里面的住户，没人带领，保安根本不会让陌生人随意出入，出租车师傅只能在小区外等着秦深步行出来。

　　路上灯火通明，远处房屋星光闪烁，身旁树影绰绰。秦深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再一次陷入了光怪陆离的世界。

　　采光极好的琴房里一片明亮的日光，一个看着年岁大约八岁的小男孩坐在一张七八十公分高的凳子上，身前搂着一个大提琴，大提琴庞大的体积几乎要掩盖住他小小的身体。左手小小的手指按着琴弦，让人担心小男孩那过于幼小的手指是否会被琴弦割断割伤。他的头轻歪向右边，往左轻靠着琴头，认真的看着左手按动的琴弦，右手拿着长长的琴弓，在下方轻轻拉动着。右手紧绷的肌肉表明小男孩拉的并不轻松。

　　简单而流畅的音符在琴房内飘动，旋律虽然简单，却也可见小男孩的优秀了，更别提他在琴房内练习拉琴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这对于一个才八岁的小男孩来说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突然，小男孩长期紧绷的右手不小心颤了一下，一个音符拉错了。小男孩明显知道自己拉错了，努力稳住自己继续拉完剩下的部分。可惜越急就越容易出错，他控制不住自己由于长时间用力而十分疲劳的右手，从而一错再错。

　　最终，小男孩还是没有拉完这首曲子。他被打断了。

　　“够了，停！”窗边白光下显现出一个女人，身着红色宽身毛衣和深蓝色牛仔裤，面容年轻，不施粉黛，极其美丽而优雅。

　　此时她眉间轻皱，面上愠色难掩，缓缓走到小男孩跟前。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女人语气十分严厉，完全不像是在面对一个不过八岁的小孩。

　　小男孩抬起那双水润漂亮的眼睛，嘴唇微动，最后还是低头没有说话。

　　女人见男孩不说话，又说道：“手伸出来。”

　　男孩闻言，幼小的身躯不禁瑟缩了一下，才缓缓伸出自己正在轻轻颤动的右手。

　　女人：“你自己说，错了几个？”

　　男孩有些惧怕的咽了咽口水，却也不敢说谎：“……七个。”

　　女人闻言，拉住男孩伸出来的白嫩幼小的右手，挥起戒尺，“啪啪啪”的在男孩右手心连续打了七下。女人下手不轻，只这么七下就把男孩原本花白的手掌打的通红一片。

　　“继续练习。”女人收起戒尺，走到旁边看着。

　　男孩痛的眼眶都有点发红，却没敢在这档口哭出来惹女人不高兴，听见女人的命令，手也不敢搓，颤着小小的右手，重新抓起琴弓拉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琴音和时不时响起的“啪啪啪”戒尺敲打声不停从琴房内传出来，传入秦深的耳中。女人和小男孩似乎都没有发现秦深的存在，他此时就站在琴房窗外，看着小男孩和女人，看着男孩一次又一次犯错，还有随后女人的一次又一次的惩罚。

　　秦深眼中透出一丝怀念。秦深知道，这是他的记忆。

　　眼前的小男孩和年轻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过去的自己和尚还年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