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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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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拖着齐腰的湿发,敞着胸手足无措地立在唐纾瑜眼前。
君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童装,短小滑稽可笑,唐纾瑜走过去,帮他扣上衬衣的纽扣,“好在你还知道拉上裤子的拉链。”
在扣第四粒纽扣的时候,唐纾瑜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他的胸口有一道长近尺许的刀疤!
快拉上衣服,才发现上身那三粒纽扣却怎么也对不上钮洞——他的身材太魁硕了。
唐纾瑜心中一悸,瞪着他的脸急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男人置若罔闻,黑沉的双眸浸满茫然无措,对一切表示陌生,仿佛他根本来自另一个世界。
男人忖思着: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清楚怎么来到这里?
当他恢复意识,第一眼看见的是眼前这个女人——或者说女子比较合适。
他原本喝了很多酒,但不会醉的,可是他无缘无故掉落在一辆快速飞奔的“马车”上,从未体验过的速度,即使轻功再好的高手,也无法追赶这辆车。
他下意识地跟着女子,虽然他头晕目眩,他仍然努力艰难地跟着,不然他也不知道该去哪。
当女子被人挟持,对他凄然地呼救,他凝聚一口真气,稳住摇晃的身躯,轻易就捏碎了别人的骨头,可是他再也支撑不住——五脏六肺翻江倒海般的酸楚……
唐纾瑜被他的沉默和失神激怒,抓起电话威胁:“如果你不说,我就报警了——”
男人缓缓解开系扣在腰际的一条金链,长长的金链上坠着一块红色的玉。
他将金链一圈圈缠绕在唐纾瑜指向他鼻子的手腕上。
这只色泽晶莹、形状圆润的血琅,是世间罕见的美玉,其价值连城。当然唐纾瑜不清楚它的贵重,却清楚感受到环绕手腕的份量——那足有半斤重的黄金看来不是假的。
她惊恐地看着男人,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来,冷眸中徒添落寞和凄凉。
唐纾瑜顿悟:“原来你是个哑巴,一个来路不明可怜的哑巴。”不过看在半斤黄金的份上,收留你一夜吧。
一种母性的怜惜悠然而生,给他在沙发上铺好枕被,引领他睡去。
唐纾瑜回到自己房间,不忘记将门反锁。那一段段金灿灿的黄金就堆在眼前,夜怎可能寐?
☆ ☆ ☆
凌晨,唐纾瑜被尿意逼醒,昨夜辗转反侧折腾到三点,昏沉沉睡着不足一小时。唐纾瑜几乎是咬牙切齿艰难地从床上爬起,迷蒙着眼睛开门去卫生间。
“哎呀——”脚下被重物一畔,随即摔倒在男人结实坚硬的胸膛。
要死啦,好好沙发不睡,居然躺在地上,害我扳倒——唐纾瑜很想咒骂,可是一开口,嘴里塞满了硬糙的胡须,她的下颌贴在他的唇上,而她的手早已探进他的衣襟,按在他胸口那道凸起的刀疤上。
天上月儿越渐低垂,窗外天际渐泛白光……
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趴在他胸前的女子,正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微地起伏。她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份量。
这个纤瘦盈弱的女子此刻仰着惊讶失神的表情,挂着清丽娇羞神态,两只明眸正凝视着他虽然疲惫却仍炯炯的双瞳。
他将两只大手抚上她的腰,好细的腰,他怀疑自己两手一圈,便能将她那细腰圈在掌中。这种感觉他曾经完全拥有过五年——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她抱起来,离开两人暧昧的姿态。她喑咛一声,终于回过神来,用力拍掉他的大手,骂骂咧咧起身冲进卫生间:“半夜不睡觉,躺在地上挺尸,吓死我了——”
打开灯,突然一团黑影在身后一闪,那碎裂的镜子里映出她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经意间又将自己吓的半死。刚才好不容易收回来的三魂六魄,此刻又飘散到半空。
双腿一软,唐纾瑜摔倒在地。
等她清醒过来,已被男人抱回到卧室的床上,他木然地退出房间。
她突然很想了解这个人,以及他胸口那道看上去挺凄美的刀疤。
☆ ☆ ☆
上午九点唐纾瑜提着她硕大的帆布包出门的时候,男人闭目盘腿坐在地上,姿势像极了武侠片中高手在调息。
管他呢,神经病,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唐纾瑜悄悄从他身边经过离开。
踏进最大最著名的朱方玉器古董商行,唐纾瑜找到胸口挂着“鉴定师”牌号的店员,从包中掏出那块血琅。
年轻的小伙端详一番后,脸色渐渐绯红,一副“我居然看不出来”的表情,迅速转身从内室叫来他的师傅。
老师傅紧锁眉头掂量许久:“小姐,这是你的吗?”
唐纾瑜扬眉:“当然!不然你以为是我偷来的?”心中不免忐忑,这东西究竟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这决定着回家之后对待男人的态度。
老师傅尴尬一笑:“恕我直言,这看上去像是一块极品血琅,其价值可以说不可估量——”
唐纾瑜叫道:“什么叫不可估量,我来找你,就是请你估价的啊。”
老师傅微微一笑:“我只能根据它的外貌和手感,作初步的判断。因为像这种极品血琅,市场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我无法估算它的真正价值——”
唐纾瑜依然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者眼光犀利:“我们必须通过科学仪器来判断它的真伪,如果它是假的,它一文不值;如果它是真的,那么它——价值连城。”
唐纾瑜立即从老者手中夺过血琅,塞进包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她已确定了它的价值:绝没有道理用半斤重的黄金吊坠一块假饰。
身后的老者对徒弟的教诲:“虽然看上去的确很真,但它应该是假的。世间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血琅却从没有过它的记录。”
回去的路上,唐纾瑜给男人买足了衣服甚至买了导弹内裤——和君翔穿的一样,只是比他大了一号。
她决定留住这个奇怪的男人,一些淡薄的猜测在她脑海中显现。如果她不是确信自己是一个想象力经常天马行空,玄异事件也笃信不疑的人,她一定会被自己的猜测气晕,或者将自己直接送进精神病院了度残生。
但是她不会,所以他相信他来自另一个时空——古代。
即便作好了心理准备,唐纾瑜仍然被自己的判断吓了一跳。难道是自己的祖宗?
回到家中,男人仍然坐在地上,抚剑遐思。
唐纾瑜蹲在他面前,表情和蔼慈祥地拿出用换成红色丝线栓系的血琅,温柔地挂上男人的脖子,细心地系好丝线。
男人不解地注视着她专注的神情,一时很难将她与昨晚那个叫嚣愤怒的人合为一体。
唐纾瑜知道他的迷惑,微笑着解释,虽然他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语言:“我知道这块血琅极其珍贵,应该是你的信物。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觉得还是还给你比较合适。至于那些黄金,算做你的赔偿和生活费用,当然不会多退少补——”
说完,唐纾瑜拍拍手起身,为自己如此光明磊落的同时,已经从他身上狠赚了一笔而欣慰。
整整一个下午,唐纾瑜想尽办法与他沟通,想了解他来自哪个朝代。徒劳无功,他无法开口说话,更何况他不想说。
于是她上网寻找资料,希望通过他那身盔甲和服饰比对出他来自哪个朝代。
结果是,他来自秦朝。
天哪,复活的兵马俑?
蒙天放?
不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去喝杯水冷静一下。
走到客厅,男人跪坐在地上,双手笨拙地翻着一本画册——君翔留在这里他最喜欢看的《古代兵器谱》
他的表情怪异兴奋。
唐纾瑜靠近,画册翻开在“三尺秋水”一页:三尺秋水日本战国时代名剑剑身长三尺三寸,如秋水般晶莹,寒气逼人,是一支稀世名剑。
定睛一看,那图片上的宝剑竟然与男人死活不离身侧的黑剑一模一样。
天那——他怎么会拥有这把宝剑?书上明明说这剑是日本的名剑。
唐纾瑜惊讶的双目快要脱窗,口中的凉水差点没将她噎死过去,猛咳不已。
电话铃响,他猛然一惊。
君翔听见她咳嗽的声音,关切问:“宝贝,你怎么啦?”
唐纾瑜无力解释,搪塞道:“没事,喝水呛到了。”
君翔心疼不已:“怎么这么不小心?晚上我过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哎——唉——我——”唐纾瑜得知君翔要来过夜,可是他怎么办?怎么跟他解释她带了个陌生男人回来?
唐纾瑜挂了电话,犯难地看着这个一头长发又满脸虬须的魁梧男人。像君翔那样褒义叫“英俊小生”,贬义为“小白脸”的男人,看到他不吓坏了才怪。
唐纾瑜趴在他面前。没有办法,他不喜欢坐沙发,无论何时总是席地而坐。害得唐纾瑜已经习惯跟他说话就先摊坐在地上。
“你能不能把胡须刮掉,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你这样子真的很老土又别扭。”唐纾瑜一手摸摸自己的下巴,一手拽拽他的虬须,试着拔了拔,她甚至还在幻想这是胶水粘上去的。
男人突然单手拔剑,明晃晃锋利的宝剑横在两人之间。
唐纾瑜大惊失色:“不要吧,大侠。别这么冲动,你觉得这胡子很好看,你就留着吧,我不逼你刮了,其实这样也蛮好看,简直可媲美恩格斯了。哦,对了,你不认识他。把剑收起来吧……你这样我都可以告你持刀入室抢劫了——哦,不,我说错了——”
剑锋一转,寒光闪过,男人下颌的胡须已被削掉一半。
纾瑜尖叫着避开,等到她发现四周散落长短不一的碎胡须,才勉强靠近:“你不会打算用这把剑来刮胡子吧。STOP,STOP——”
她找来君翔的剔须刀递给他,伸至半空才想起他根本不会使用,于是勉为其难为他效劳吧。
“吱——”电动剔须刀小小的噪音,惊得他瞬间捏住纾瑜的手腕,一甩手将她摔出几步远。
纾瑜从地上爬起来,揉揉酸痛的屁股,竟然没有生气却觉得他好可怜,于是自嘲般摇摇头,换上一副和蔼的笑脸,用剃须刀在自己下颌做着示范,慢慢靠近他。
“别怕,我不是想伤害你。这是帮你刮掉胡茬,怎么说也比那把宝剑好使吧。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杀胡子的——”
他没有反抗,任她拂过他嘴唇、下颌、两腮甚至颈项。
她蹲在他身边,借着天边渐逝的霞光,温柔仔细地将他脸上剩余的胡子刮去。
他从来没有让别人用利器如此接近他的咽喉,他认为可以削掉胡子的,就一定可以削掉脑袋——一刀下去,气绝身亡,但是他却信她。
她一手捧着他的脸,一手小心翼翼地让刀面顺着他刚硬的面容线条而下,原本浓密的黑胡渐渐变短消失,现出长年隐藏其下原来的脸形。
纾瑜此刻才看清楚他的脸,一时之间,竟有些呆楞。除去胡须的脸较之前干净了许多,感觉也年轻了十岁之多。
英气凛凛的男人,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瞳,颇有名流大侠的感觉。
脑海中闪现出顾天极的摸样,一如他终于露出的坚毅嘴角,紧抿着却又微扬着,豪情中充满霸气——仅一瞬间,他的目中豪气尽失。迷蒙中有些许颓败。
纾瑜的心拧着扭着,将手抚在他的脸上,柔声轻问:“你怎么了?”
他埋首无语,一手抓过已入鞘的黑剑,紧紧地抓住,直到指节泛白青筋毕露。仍强忍着不发一言,似有千斤重石压在他心头,他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了。什么时候愿意开口再告诉我吧。”纾瑜起身丢下他痛苦的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