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殇浅希

1、Chapter one.世俗

　　崭新的文睿大厦迫不及待地在这个城市所剩无几的空地上拔地而起，繁华的长街上，浑身透亮的玻璃把日光反射得极为耀眼、绚烂，仿佛那些个穿金戴银的高贵的富人，引来了各种羡慕的眼神。
　　大厦的背后是一大片还未推倒的旧屋，其中穿插着破旧阴暗的小巷，与隔壁的一派蓬勃形成鲜明的对比。灰色的水泥楼密集得像一片森林，狭小的走廊，逼仄阴暗的楼道。它们孤独破旧地瑟缩在光彩的背后，就像一个被嫌弃的老乞丐。
　　旧城区和新城区，却也是S市独有的特色。
　　两个差异极大的区域，中间隔着一条长宽的河流。它巧妙地将新城区和旧城区隔开，淌着墨绿色河水，每天不谙世事地静静地流动着的河流被他们称为“界河”。河上驾着一座钢筋水泥桥，右边是旧城区通往新城区，左边是新城区通往旧城区，中间隔着一条随意种植的绿色灌木。
　　右边的人总是比左边的人多。或者说，左边甚至没有人。
　　夏晨潇每天早上上学都能看到这派景象——
　　当天刚刚透亮，生活在旧城区的满面忧愁的人们便会集体踏上这座桥，越过界河，从新城区那些富裕的人们手中讨到那些屈指可数的生活费。
　　这便是世俗。她想。
　　夏晨潇的家就落座在界河的边缘——这栋即使身处新城区，也依旧不被待见的违建的小房子，是她父母拼死拼活赚钱从一个男人手里买来的。界河边还有好几栋类似这样的违章建筑，购买房子的人无非就是想脱离被鄙夷的旧城区，在新城区获得一席之地。
　　对于旧城区的人们来说这已经很富有了，但对于新城区的那些有钱人来说，这些小房子他们根本不屑于去搭理。
　　父母贪黑起早地工作，夏晨潇每天早上6点起床后偶尔能看见父母关门的背影，大多数是连影子都见不到。
　　起床，站在窗户前眺望穿过界河的人，接着洗漱，穿上校服，从冰箱里拿出两片从旧城区买的切片面包和一袋牛奶，背上书包，咬着面包下楼，解开锁在楼梯口的单车，嘴里叼着面包推着单车出门。
　　夏晨潇一手握着车头，一手拿着面包往嘴里送。她已经养成在路上吃完早餐再飞往学校的习惯了——曾经就因为把袋装牛奶带去了学校，被班里的人看见上面的品牌后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对于出生在金钱堆里的富贵少爷少女来说，旧城区的一切物品都相当于垃圾。
　　然后，这件事就被紧接着发生的另一件事覆盖了。
　　自行车的车轮转得飞快，平坦宽阔的马路上慢慢聚集了一条由高级小轿车组成的河流，高大的房屋建筑群几乎挡住了半边天。在太阳橘色的日光里，夏晨潇有些费力地抬头，被一个个暗灰色的长方体切割成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清亮天空，偶尔看见飞鸟三两成群扇着翅膀，嘶嘶鸣叫着穿过行云。清晨微凉的风吹起了夏晨潇短短的头发。
　　骑到路边的垃圾桶旁，随手将榨干液体的牛奶袋扔了进去。
　　6点32分，夏晨潇到达学校——十二中。
　　晨光在雕刻着复杂而又美丽花纹的镀金铁门反射得极为耀眼，夏晨潇拿出学生证在门卫值日处的一台白色机器上刷了一下，随着“嘀”的一声响，白色机器上的灯变成绿色，表示允许进入。夏晨潇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门口两旁栽种着裁剪整齐如士兵的树木，一直延伸到教学楼门口。
　　这所用钱堆积起来的初中，里面只生活着三种人：有钱人、有势力的人以及成绩好的人。
　　夏晨潇属于第三种。
　　贫穷造就了夏晨潇还算聪明的头脑，这点聪明足以让她在这所冷漠残忍，目中无人的学校生存。
　　现在还早，学校并没有太多学生。夏晨潇将自行车锁在自行车棚，便直径走向了B班。学校按各种名次给学生排名，A班向来是成绩最好当然有钱人也最多的班级，其次便是B班，再一直到后面。E班便是品行最差综合成绩也最差的班级。
　　如这个城市一般，优胜劣汰。
　　也如这个城市般残忍。
　　夏晨潇无声地走到班级的最后一排，将书包随意地扔在椅子上。顿时，抬头，似乎发现了什么般，目光直定定地透过玻璃，落在学校对面的某个不被阳光眷恋的小巷里，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正团团围住一个身穿旧衣的孩子——旧城区的孩子。孩子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和害怕的泪水印在夏晨潇的眼中，路过的人那么多，竟没有一个人转过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看到了只是不想管，或许是压根不屑于看，认为这理所当然。
　　人便是这样，他们永远只会为自己着想。
　　夏晨潇偏过头，纯澈的黑色瞳仁中流转着沉默的气息，像是要把这个城市深深地吞没在眼眸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