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番外：半个月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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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一族御鬼手离去之后，众人皆是心事重重，围在远处久久不散，低声耳语。
“看清楚了么，到底是不是邪祟？？”
“哪看得出来，被那锁链捆住也没见她有什么异样，逃能说明什么？换谁被那劳什子链子捆成那样不想逃？”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死都死了，姑且当她是邪祟，咱们至少也能心安些。”
“可惜啊可惜……”一人叹气，“好好一姑娘就这么死了，那五道雷劈的，当真看得我心里头难受的紧，倘若真是冤枉的，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我看未必，”另一人摇头，“你们都没注意到那锁链么？我可是亲眼看见那个抓着链子的武士手都被烧焦了层皮！若她不是邪祟，怎会有这样的本事？”
“你这话所言差矣！”最先那人不赞同，“如今这世道，有术法傍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照你所说，那源氏头领的五雷符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了么？只因咱们知道那是源氏的大人，才不曾怀疑过他们罢了……”
这几人开始只是意见相左，到后来竟是起了争执，动起手来了，中秋十五夜出了这样的大事，管事破天荒地没有喝止他们，只负手沉默地站在人群后方，默然听他们争吵不休。
这时，一人突然叫道：“山菊姑娘！”
经他一喊，众人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少女，立时便想起了她在今夜这场事故中起了何等至关重要的作用，忙围了过去。
“山菊姑娘，你方才说阿濯姑娘的那番话，可都是真的？”
“阿濯姑娘当真是在坟里头滚过一遭的人？”
山菊本已打算离开，边走边冷冷淡淡地回答：“当然，源氏一族是什么人，我怎敢在他们面前扯谎。”
众人忙跟上，有人犹豫道：“我倒是听说陶窑山每逢七月十五会开放结界供世人前往，那山的主人从古至今便一直与人类做些交易，却从不食活人，乃是个无害的，要真是这样，在山上呆一晚上并不能证明阿濯姑娘就是邪祟啊？”
“我说她是邪祟了吗？”山菊突然站住了，面容十分扭曲，大声道，“我不过只是说了实话罢了！至于她是不是邪祟，难道那帮大人没有长眼睛吗？不会自己判断吗？！她若当真无辜，问心无愧，她跑什么跑！？我问你！”她猛然指向那名最开始为阿濯打抱不平的仆役，骂道，“你说！换做是你被人冤枉，你难道就不会为自己辩解一下吗！还说什么被那样的链子捆住谁都会跑？笑话！可笑至极！是她自己要跑，被人认定了是邪祟，关我什么事！”
那仆役被她骂的好不尴尬，怒道：“我只说跑是一种正常的反应，再说了，你当时说她在坟堆里躺过，在马车上的举止异常，她难道没有为自己辩解过吗？可那帮武士信了吗？分明是你将她说的古里古怪，才叫人产生了怀疑，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相信自己，那阿濯姑娘逃跑又有什么问题？一定要乖乖束手就擒，方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吗？倘若真的就这么被那些武士带回去了，你敢保证阿濯姑娘还能完好无损地被他们送回来？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屈打成招！？”
山菊嗤笑道：“人都死了，现在倒是会为她开脱了？说的这么头头是道，之前干什么去了？怎么不见你在那帮武士面前说出来啊！”
那仆役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脸皮狠狠一抽，抿唇低了头，没再说话。
其余人也是神色各异，默不作声。
“说的那样义正言辞，好像多同情她似的，无非是想为自己的不作为找一个开脱的借口罢了，你这种马后炮我见得多了。”山菊轻轻哼了声，不再看这些人，转身朝身后的管事俯身：“大人，殿下吩咐的笹饼奴婢已经做好了，耽误了这么久，也该去膳房取来给殿下送去了。”
管事挥了挥手，算是应允。
宴会只进行了一半就突生变故，亲眼目睹曾经相熟之人惨死，众人早已没有心情再继续这观月宴，却碍于人见阴刀没有下令撤席，还是要硬着头皮返回，山菊离开后，其他人也相继加快了脚步，前往本丸。
月凉如水，殿前灯火已灭，悄然死寂。
人见阴刀已不在原处，陌生美姬也不知所踪，空旷的殿前立着一道魁梧身影，似在等待。
有武士一眼便认出那人是虎兖，不由讶然：“卫长！您何时回来的？”
虎兖并未作答，冷眼扫过众人，道：“殿下身体不适，已经先行回去休息了，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傻眼。
他们这也就离开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怎么一回来，先前还好端端地同他们饮酒作乐，怀拥佳丽的城主大人身体就又不适了？
那个笹饼究竟是有多难吃？
小鹤迟疑道：“那这些宴席……”
“都撤了。”撂下这句话，虎兖便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入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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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坐着一个人，黑发华美，映衬素净雪白的脸。
虎兖掀开帘子进屋，在那人面跪下：“主子，已经下令让人都走了。”
奈落侧首。
那张脸比平时更加苍白，唇瓣淡的几乎没有血色：“知道了。”
虎兖低着头，半晌忍不住道：“那个人类女人射出的破魔之矢竟能将主子伤成这样，如此强大的灵力，此前闻所未闻，她究竟是何人？”
奈落神色恹然，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灵力是桔梗的，人是谁，你不妨自己猜一猜。”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虎兖头垂的低了些，“好在主子早有准备，熔岩山蛊毒中的妖怪数量已过近百，厮杀激烈，想必不久便可诞生出蛊王，成为您新的身体。”
奈落没说话，像是有些困倦般缓缓阖上了眼。
他耗费力量创造出人见城的幻影，以琥珀为饵，诱使珊瑚偷来犬夜叉的那把刀孤身一人前来，没有了铁碎牙的犬夜叉形如废物，不足为患，只是千算万算，没有防备他身边的那个人类女人。
那支破魔之矢几乎将他修成的这具身体完全击溃，幸而射箭之人经验欠缺，箭上灵力不够充沛，又被瘴气冲淡不少，没有伤及心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分明不是同一个人，却有着同样气息的灵力，跟在同样的一个半妖身边。
想起那个人类女人跟在犬夜叉身边的模样，奈落不屑地冷哼，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冷笑在唇边凝滞。
曾几何时，他身边似乎也有过一个这样的身影。
“她怎么样了。”
“谁？”虎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琥珀已经烧了传令符，想必源氏已经来过了。”
奈落睁眼看他，语气淡漠：“我没有问你源氏。”
虎兖讪讪道：“方才并没有在人群中见到阿濯姑娘，想来已经被他们带走了吧？”想了想，又道，“带走阿濯姑娘后，源氏必然会设法抽出她的魂魄，如此一来，那转灵体便只剩下鬼王的元神，岂非正合您的心意？”
沉默。
虎兖悄悄抬眼。
奈落侧脸看着窗外，神色冷淡，似乎并没有多高兴。
这位心中在想些什么，旁人向来是捉摸不透的，虎兖便也噤了声，不再多话。
“殿下。”门外忽然有人轻唤。
管事带着山菊跪在门口：“主膳寮的人给您送笹饼来了，殿下可要现在尝尝？”
奈落微微皱眉，冷眼看向门口跪着的人影：“主膳寮？”
虎兖也是一愣，主膳寮不是只有那一位么？难道她并没有被源氏带走，还留在城中？
他试探地喊了声：“阿濯姑娘？”
门外静了片刻，响起一个柔和婉转的女声：“殿下，奴婢是主膳寮的山菊……”
虎兖皱眉，上前拉开门，俯视那陌生侍女：“主膳寮何时换了你这样的人进来？”
山菊愣了下，目光略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屋子里沉默不语的人影。
一旁管事赔笑道：“卫长大人，您晚宴不在城中，有所不知，主膳寮原来的那位……今晚做的东西坏了殿下的胃口，是殿下亲自下令将她赶出主膳寮，换这位山菊姑娘接任的……”
山菊红着脸，轻声道：“奴婢本不应此时来打扰殿下歇息，可这笹饼毕竟是您特意吩咐过的，奴婢想着殿下难得有想吃的东西，还是送来了。”
虎兖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皱眉不语。
主子被那支破魔之矢毁了身体，眼下心情可谓是十分糟糕，这两人偏偏在这个时候送来那只狐狸要吃的东西，简直是赶着上门来送死。
他正欲开口让那地上跪着的陌生侍女赶紧走，身后却在这时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
这声音听不出喜怒，虎兖愣了愣，略有惊疑地回头看了眼屋子里的人，还是侧过了身：“进来吧。”
管事松了口气，山菊则是忍不住面上一喜，捧着那笼笹饼进屋，在帷屏前伏跪下，笼屉高举过头顶：“殿下。”
冰冷的视线在她身上短短停留了一瞬，奈落看向一旁跪着的管事：“源氏走了？”
管事忙点头道：“回殿下，都走了。”
“……可有留下什么。”
邪祟既除，对于这位病弱的主子是件好事，管事以为他是不放心，笑道：“什么都没有留下，那邪祟被源氏中的一名武将一箭穿心，就连尸体也都被那些人带走了。”
瞳孔微缩，奈落转过脸，轻声：“一箭穿心？”
虎兖心中也是大骇，道：“什么尸体？她死了？”
管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正慌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就听身边一个柔弱的声音肯定道：“确是死了，它受了那样的伤，又被五道天雷贯穿心口，绝无活下来的可能。”山菊说到这里，盈盈下拜，语中带喜，“恭喜殿下，今后城中再无妖邪作祟，您的身子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小人也是这个意思！”管事连连附和，又想起什么，担忧道：“话虽如此，邪祟临死前却是喊出了两个名字，听那位源氏大人的意思，有恐是与她有些关系，殿下万不可掉以轻心，还需加强城中警备才是，小人依稀记得那两个名字是……”他努力回想，却是怎么也没想起来。
山菊有些得意地仰起脸，道：“是最猛胜和奈落。”
别人或许不记得，但她对于自己讨厌的人的一言一行，向来不吝于刻意关注，若非如此，如何能持人长短？
……
空气刹那间凝滞。
周遭温度仿佛冻结如冰，冷的可怕。
气氛太过诡异，一片死寂中，山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殿…殿下？”
奈落面无表情，微微闭目，半晌低声道：“下去吧。”
山菊犹豫了下，想再说什么，余光瞥见管事缓缓对她摇了摇头，眼神中暗含警告之意。
山菊垂首，纵然她急于探知地下校场一事，也看出人见阴刀此时心情欠佳，不是求情的好时机，想到自己已经如愿进了主膳寮，日后有的是机会接近他，便不再坚持，伏身告退。
“等等。”虎兖喊住她，将地上那笼笹饼塞回她手里，“东西拿走，日后也不必再做。”
山菊咬唇，低头掩去眼中怨恨之色，恭顺地道了声“是”，退出幽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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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闭上，奈落从榻上起身，走到窗边。
虎兖惊疑：“主子，您这伤……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奈落没理他，取出窗沿上放置的托盘里的一支木偶，低声：“蚩勼。”
房梁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须臾垂下来一根蛛丝，粗重的声音在蛛丝另一端响起：“主人。”
奈落头也不抬：“我让你保管的东西。”
红蛛沿着蛛丝缓缓落在他肩头，八条须肢各缠了一道细细的发丝。
那是在地窖那夜，少女赌气时扯下来的头发。
奈落默然将那些发丝一一取下，一圈圈缠在木偶的躯干上。
虎兖看着他的动作，不解：“主子这是在做谁的傀儡？”
傀儡之术必须要有两只木偶方可实施，但奈落只给一只木偶缠上了发丝，且那头发分明不属于他自己，显然不是为了施术。
奈落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将傀儡缠好，插回托盘中，接着拉开幽室后门。
夜色茫茫，银月高悬，庭院中空无人影。
“琥珀。”他喊了一个名字。
沉寂了一瞬，屋檐上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一名少年出现在黑夜中，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态度恭敬。
奈落看了他一眼，淡淡吩咐：“去主膳寮找到阿濯穿过的衣服，还有最猛胜的巢，带回来。”
琥珀低声应是，领命而去。
为木偶穿上阿濯姑娘的衣服，头发的主人是谁已经再明显不过，虎兖总算反应过来，了然之余，更多的却是惊讶：“主子是想确认阿濯姑娘是生是死？”
奈落背对着他，沉默许久后拂去肩上的红蛛，化出一身裘衣：“去给我盯着那座寺庙，里面任何动静，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说完，转身步出幽室，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番外：半个月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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