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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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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拿起那玉坠送到琳栾面前,刚准备替她戴上却不想被怀中人一双无骨小手攀上了胳膊,终止了动作。
琳栾眼神飘忽,面露倦色。
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于是把那玉坠顺手又放回盘中,示意宫女拿走。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她,各怀心事。
那望心镜为什么会重新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琳栾躺在皇帝怀里,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惶恐,但还是禁不住开始微微发抖。
“你可是觉得冷?”
琳栾抬头看着他,这个万人之尊,此刻眼里充满了愧疚和宠溺,想来他是真的爱着她,只不过此时的栾贵人已不是彼时的栾贵人了。
琳栾觉得有些心虚,可只要一想到从前的点点滴滴,她就觉得,没有爱情能活下去也是好的。以前的琳栾不明白这个道理,此时的琳栾抑或说是清婉却把这个道理铭记于心。
手上的力道被收紧了几分,琳栾被皇帝困在胸前,听着他韵律的心跳,鼻息在耳边轻扫,“其实,这一个月来,朕一直在找机会想同你讲和,你若是肯原谅朕那日没有伴你身旁,便收下方才那玉坠,你若还在气中,朕便过几日再来。这样可妥当?”
她叹了一口气,挣开了他的怀抱,抬头望着他,明眸清亮,“皇上并未对不起臣妾,既无过错何来原谅,皇上对臣妾的好,臣妾心中都记下了。”
他听后不语,拿来玉坠为琳栾戴上,而后凑近用手轻拍着她的背脊,低沉的声音重复着:“琳栾……琳栾……”
皇帝这般温柔让琳栾想起了从前,也曾有个人会像这样在初秋的夜晚拥住她,在她耳边呢喃“清婉,清婉……”
她已经很久不去回忆了,因为每一次回忆都像在她心上划上一刀。琳栾想,如果可以获取温暖,那是在谁的怀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夜琳栾睡得极好,自从重生以来,难得一夜无梦。
醒来时,阳光正投在窗前,有两只小鸟立在窗沿上,琳栾想翻个身却发觉自己身旁多了一个人,而她此时正被那个人以一个舒服的姿态拥在怀里。琳栾小心翼翼地挣开他的怀抱,起身开始对镜梳妆。
发丝柔顺冰凉,琳栾手中握着的檀木梳突然停下,两眼微眯,开始审视着镜子中的人:她有一双美丽而柔软的眼睛,脸上带着少许少女独有的红晕,如瀑的长发乌黑透亮,垂在腰间。
她真的很美,在美人成群的宫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又深受皇帝宠爱,可为什么会寻死呢?
胸前有隐隐的热烫,琳栾低头,看见昨日被戴在颈间的望心镜正在颤动,有一幕镜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一月前,还是在这个房间里,刚被册封为栾贵人的琳栾伏在梳妆镜前嘤嘤啜泣,因为哭得久了,她的眼睛已经肿的似核桃,宫女嬷嬷们在门外听着哭声十分着急却一个也不敢推门而入。这栾贵人虽说脾气好,可眼下腹中的孩子刚刚夭折,论谁去安慰都会不可避免地成为出气筒。众人束手无策,而皇帝又正好一年一度的外出巡视……
就这样,一天,两天……直到第五天,琳栾才开始命宫女为自己梳妆,她的面色依旧苍白憔悴,眼神里却多了一些东西……多了深深的绝望……
那天清晨的风出奇的大,琳栾从枕头下拿出一段苏锦,手轻轻抚在上面,那缎子十分光滑,想来这还是入宫之前额娘让她带着的,额娘一生的光华都耗费在了宅院争斗中,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自己的女儿,也就是琳栾可以平安喜乐,可是奈何这红墙深宫……最后有大滴眼泪无声落地,她虚弱地似一株干枯的蒲苇,在晨色中摇晃。
可怜的孩儿,额娘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紫色的苏锦在房内飘扬,风吹灭了门前的烛火,天开始大亮。
巧的是,那一日,慕容王府里也有人这样绝望地选择了结束一生。
“你醒来,为何不叫醒朕?”
镜前的琳栾被吓得不轻,转身已见皇帝坐起来,身子半靠在床头,睡眼朦胧地望着自己。
琳栾看着他,缓缓摇头。
她的眼神陌生地叫人心怵。皇帝避开了她的目光,起身走到窗前,双手环过琳栾去关窗户,“你身子才刚有好转,窗前风大,不宜久待。”
琳栾温顺地点点头,皇帝站在她身旁,此时只看得见她刚梳好的发髻。
为什么,会觉得她如此的不真实?
他便理所当然以为她还在生气。
前些日子夭折的孩儿……他心中自是一痛,那是他和她的第一个亲生骨肉……不过来日方长,他们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但眼下他只怕琳栾继续这样郁郁寡欢,他想要让她快乐,所以才会苦恼。
“皇上为何一直盯着琳栾的发髻看?可是想要从那里面看出一朵花来?”
他听见说话的人似乎是在低声娇嗔,忍不住把她捞进自己的怀中,“朕何止是想看出一朵花来,朕还想亲自闻闻看这朵花究竟是何种香气。”说完鼻子往前一凑,贴近琳栾的发髻,最后一吻轻轻落在了那上面。
琳栾本是无心一语,却没想到这皇帝竟然如此不害臊。她羞得再和同他说话,起身又打开了窗户,转身欲走,却被皇帝再次困进怀中,“朕今日定会很忙,只能夜里再来看你。”
琳栾“嗯”了一声,轻轻动了动身子,抱住她的人便松开了双臂。
皇帝更完衣便准备去上早朝,刚推开门禁不住再次回头,看着屋内的琳栾,她已走到床榻前,没有坐下,立在床前一只手扶住床栏,另一只手则停在系住床幔的紫色锦带上,留给他一个纤细的、模糊的侧影。
门外的全福海早已等候多时,禁不住提醒一句,“万岁爷,时辰已经不早了……”
皇帝这才万般不舍的回过头,离开了这锦绣宫。
琳栾在皇帝走后用过早膳又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便看见房间里多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箱子,桌子上还摆着各色的锦盘,不禁眉头微皱。
青木正在往花瓶里添水,看见床上躺着的琳栾眉头微锁,眼珠轻轻转动,心想这栾贵人生的真叫好看,就连尚在病中也比自己之前服侍过的主子美丽动人。
青木正想着,听见床上的琳栾问话,“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她放下手中的活儿,站着那些箱子旁边,开始一一回答:“回主子,这锦盘里是玉饰发簪,这个锦盘里的是珍珠玛瑙吊坠,这箱子里装的是杭州新贡的锦缎,这些都是万岁爷派人送来的,对了,还有这两个锦盘一个装的苏贵妃送来的玉器,另一个装的是荷贵人送来的糕点和茶叶……”
青木还未说完便被琳栾打断,“行了,你张罗着把这些都分给锦绣宫上下的太监宫女们吧。”
“可是主子,这些都是万岁爷还有各个宫的妃嫔们送来的……”
琳栾起身下地,目光注视着那些玉器首饰,嘴角微牵:“怎么,送给我的东西还不能由我来处置?”
青木被这琳栾这一句话吓得不轻,立刻解释,“奴婢不敢。”
“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办,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青木把主子给的赏赐分下去的时候,耳边全是宫女太监们七嘴八舌的感叹。
“这栾贵人这场病后变得可真够大方,想先前咱们可从来没有收到过一点赏赐。”
“是啊,是啊,还有啊自从栾贵人大病初愈后,各宫主子都忙着巴结呢,只可惜呢,咱们贵人不稀罕!”
“可不嘛,我听咱锦绣宫的管事姑姑说这栾贵人啊——”太监小泉福故弄玄虚,“病后整个一反常态,恐怕是冤魂附身,这是要来寻仇家的啊!”
一屋子的人被小泉福一行话吓得额头冒汗,青木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一块玉坠塞到他手里,“快拿上东西闭嘴吧,你这张嘴啊迟早惹祸上身!”
小泉福收下东西赶忙护住,吐吐舌打着哈哈:“我知道啦,多谢青木姐姐提醒!”
屋子里突然暗了下来,青木凑到门边,看见天边那朵乌云似是在慢慢浮移,正往锦绣宫这边来,她的领口微微有些闷汗,心想必有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