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樊》文彣

2、顾瑶

　　二
　　三层旅馆内，灯火通明，房门紧闭，看不出有任何缝隙。
　　旅馆老板领着简显看房，可简显毫无此意。此刻的他，像做了贼一般心虚，毕竟朱薇刚刚跟自己第三次见面。
　　选定一间房后朱薇急急进去了。
　　她趴在床上，轻声啜泣，简显看着她，心里慌了，安慰她？可是毫无瓜葛，不安慰？简显自认他看到这样的情景心是软的。
　　“能给我说说吗？”简显坐在床尾一把藤编椅子上。
　　听到这句话，朱薇哭声反而更大了。
　　“都到这里了，我想我应该回去了。”简显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别，他还在门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那男子。
　　简显又重新坐下，拿起抽屉上的纸巾，一张一张递给朱薇。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他不能给朱薇任何的安慰，最多也就是逗逗她开心。朱薇在他说笑话逗的情况下，状态慢慢好了回来，不过那一脸枯容却是难以消去，眼睛眨巴眨巴，睫毛上还残留着不少未干的泪花。
　　虽然不哭了，可是心里的伤，却不是简显说的笑话能开解的。
　　简显到洗漱台取了一块湿面巾，递给此时已经坐到床头的朱薇。她就这样半坐着，一只手拿着那个银戒指，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忽地将那戒指就扔到了床头的一个垃圾桶里，拿着湿面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下，好看了许多。
　　简显就这样坐在那藤编椅子上，一时间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就这样盯着房间内的装饰。房间内四壁都贴着粉红带花色的壁纸，东南面是一扇半掩着的小窗，拉了一半的窗帘，外面天已放晴，几粒星星从散开的乌云里透出来，看着房间内的一切。灯光昏黄，极度温馨，不过此刻简显不敢有其他想法，也不能有。
　　沉静，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朱薇从藤椅上把他叫醒，晚上盖在身上的衣服早已掉到地下，捡起来随便甩了甩，就又穿回了身上。
　　“我先走了。”简显没睡好，打着重重的哈欠。朱薇点点头，肯定也是没睡好，此刻也是耷拉着脸，收不住的哈欠。
　　简显第三天回去的，没人送他，因为这里除了秦僔以外他没有朋友，他至今都想不通秦僔为什么会把茶艺馆开在这里。
　　小小的火车站内仅仅一个候车厅，候车厅内只有三五个人以及那两个仍然无精打采的售票员。广播里通知火车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站，简显也即将离开这充满惊奇的地方。
　　到锦江的时候，瑶瑶来接车，去匀樊之前简显并没有说他去做什么，只是说去见一个朋友。瑶瑶第一眼见到简显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说他怎么才去几天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心里还不禁怀疑这怀疑那。
　　在简显眼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刚出车站，见不到高楼大厦，也见不到车水马龙，一切也都是那么的平凡，因为锦江的火车站在设置和选址上和匀樊是差不多的。
　　城东河上漂着几只小船，城北山上飞着几只孤雁。
　　舟车劳顿，担得起瑶瑶的一顿接风饭。瑶瑶知道简显今天到，早早在市中餐厅定了一个席位。
　　饭桌上，瑶瑶不停问他在匀樊发生什么趣事没有，简显自然不敢说出他和朱薇的事，就简略介绍了一下匀樊，再提提那火车站内的两个售票员，就这样话和着饭一起倒完了。
　　瑶瑶并不是简显的女朋友，说是蓝颜，但她曾经也多次暗示简显想和他捅破那层关系，可是简显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王韬来吗？”
　　“王韬？我没叫，难道你不想和我过一下二人世界？”瑶瑶一边胡吃海咽，一边说道。
　　简显满头黑线，这种问题真的不应该问的，她总能想到办法调戏简显，他也是很无奈。
　　“哦，对了，七夕你有约吗？”这个问题，瑶瑶提得很是严肃，甚至不惜放下筷子，顺便捋一捋刘海。
　　“七夕还早呢，再说我肯定不会约你的。”简显比瑶瑶吃得快得多，现在已经在擦着嘴。
　　“我不管，我先预定了，到时候你可别答应别人。”
　　在外人看来，这是恩爱的小两口。
　　简显并不帅气，在工作上也不优秀，家里也不富有，可是瑶瑶总喜欢黏着他，像极了他的女朋友。王韬也说过，瑶瑶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如果不是她这样对你，我肯定第一时间去追她的。
　　王韬和简显是大学同学，还是室友，毕业之后又经常在一起鬼混，两人关系倒也是极好。顾瑶呢，是他们的师妹，比他们小一届，学的都是广告传媒。
　　饭后本来瑶瑶是准备提出一起散散步的，可毕竟简显刚刚下火车，也是有些累了，就不再忍心提出这样的要求。简显提出要送瑶瑶回去的，如果是平时她肯定巴不得这样，但是今天瑶瑶只是让简显早点回去，休息好，明天再来找他。
　　回到家时已经天黑了，匀樊一路到锦江，路途也着实不算近，一回到家就倒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了。
　　简显并没有和父母住一起，父母在另一个市，而简显大学念的正是锦江大学，毕业之后也没回家，就这这边发展了。没有父母或者一个女人持家，男人的生活总是充满太多无奈。垃圾遍地，被褥卷作一团，好在瑶瑶有事没事喜欢过来，还专门配有钥匙，经常过来给他收拾。
　　简显躺在床上，不过一息之后竟然就睡去了，还草草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天晚上他和朱薇发生了关系，现在挺着大肚子来他家。想想都可怕，于是简显一个扑腾从梦中惊醒。
　　醒来之后睡意也散了许多，白天挤火车一身臭汗，该洗一下了。
　　浴室内水汽氲氤，浴室南面是一扇落地窗，窗上的玻璃是压花玻璃，玻璃上全是水汽，看不到外面。简显一边享受汤浴带来的舒适，一面在玻璃窗上留下浅浅的看不清的一行小字——天使之城？温暖何在？
　　锦江的夜，异常漆黑，天空没有一丝白云，望月正圆，一丝丝白光透过窗扉，游弋在简显天蓝色被子上，一块一块白斑像是一条条游鱼，在海里游来荡去。
　　再也睡不着，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那个黄衣女子。她声音甜美，面容娇小，直直的头发在头顶一分为二，纯天然的黑。
　　简显努力关闭自己的神经，让那黄衣女子无法侵入脑海，可怎么做都显得徒劳。莫不是我喜欢上她了？不可能吧，仅仅见了三面并且在同一个房间内待过一晚而已，简显这样想着。
　　床头柜上摆了半包烟，简显抽烟，并且烟瘾还挺大，以前在高中时躲着抽，厕所是常驻之地。后来大学了，管得松，于是除了正规场所，总能看见简显烟不离嘴。
　　简显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一时间竟然忘了去点燃，当他再想起来时，滤嘴已经被浸湿了。又重新拿了一支，点燃，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卷有尼古丁，是带有麻醉效果的，可是简显却越抽越清醒，越清醒脑海里越是想那黄衣女子。
　　夜越来越深，柜上的闹钟滴答滴答不知道响了多少次，每响一次，就如同过了一年一般，失眠的感觉简显不知道感受了多少次，但是没有一次这么难受。难道想一个人就是这样？
　　窗外月亮没有再照进来，不是起雾了，而是滑到了另一边。拿起闹钟一看，已经深夜了，简显想给瑶瑶打个电话，拿起又放下，想着此刻正在睡梦中吃着美食的姑娘，他决定吵醒她，让她也失眠一下。
　　“喂，睡着了？”电话嘟了好几声，那边才传来话声。
　　“你大半夜不睡觉是想干嘛，吵到我吃炸鸡了你知道吗？明天你得赔我。”瑶瑶满是怒气的说道。
　　就这样，他们一直聊，从两个人的小学聊到初中，初中到高中，大学发生了什么事，哪个哪个帅小伙追她她都没答应，简显感觉不能聊了，再聊下去她又要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于是又不得不换个话题。
　　“我觉得王韬这人挺不错的啊，人高马大，也挺帅的，和你很配啊。”简显重新拟个话题。
　　“他？别扯了，要不是因为他和你关系好，谁爱认识他。”
　　不是简显不肯和她捅破蓝颜这层关系，而是他有难言之隐。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电话那边鼾声渐起，简显才挂了电话。这个电话好像聊了很久，直到简显脑海中不再被那黄衣女子占据，不过电话刚挂，又浮现出来。
　　烦躁。
　　简显不相信一见钟情，他不相信自己会这么简单就喜欢上朱薇，可能是在匀樊的时候就对她熟悉点，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事，这才会这样，可能过几天自己就会忘了也不一定，简显这样想着。
　　人的生理反应是不受人所控制的，一天的奔波致使简显脑袋越来越沉，深深睡去了。
　　这一夜不是无眠夜，月落西山，鸦雀东飞，去寻找初升的太阳。
　　夜风习习，吹着窗帘左右摇摆，吹不动熟睡中的人。
　　匀樊，晚安，锦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