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机》程言非

1、《幽灵车》第一篇

　　“妈妈，他会死吗？”五岁的赵小灵眼神碌碌地注视着她的妈妈何欢。
　　心情就跟车外的天气一般阴郁的何欢并没有心思去回答女儿提出的问题，但何欢还是语气随便地应付着女儿小灵：“不会的，我们只是把豆豆送给人家照顾，他们会好好照顾豆豆的。”
　　要离开这座城市，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如何继续，有赵小灵这一个拖油瓶就已经够何欢受的了，哪还有精力再带着一条狗。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只要再有一根稻草压下来，何欢的精神防线就要崩溃了。
　　恍然间一回头，正对上女儿小灵阴郁的眼神，何欢不知道哪来的脾气推了小灵一把：“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要搬去的地方不准养狗，豆豆托付给好心人是最好的选择。不听话的小孩会被扔掉的！”
　　听到母亲最后一句话，赵小灵委屈极了，豆大的泪珠掉下来，嘤嘤而泣：“我想爸爸……”那声音小得可怜。
　　即便是女儿用最微弱的声音呜咽，何欢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也是一肚子的无奈：“是你爸爸抛弃我们的，小灵以后只有妈妈了，不要再想那个人了。”何欢心疼地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她只剩下她了。
　　突然间，小灵止住了哭泣，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向车窗，表情天真无邪：“他会死吗？”
　　何欢此时此刻有些愕然，她仿佛觉得无法理解女儿口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小灵，你在说什么？”
　　一直专心开车的赵然也有些担心起来，他说：“小灵没事吧？”
　　孩子无邪的脸庞配上氤氲的天气显得格格不入，小灵甜甜地说：“那个车底下满脸都是血的男人会死掉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吓得赵然差点一个急刹车。赵然跟何欢同时环视了一下四周，却并没有看见小灵口中的那个车底下的男人，井然有序的高速公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一场小事故。
　　赵然开车开得不算快，左右总是有呼啸而过的车辆，事情走到这一地步，也没有什么好着急的了，只是赵小灵无意提起的这句话让赵然跟何欢心生疑窦。
　　“叔叔，你看！”赵小灵一脸愉悦，手指向前挡风玻璃，看得出来小姑娘似乎被前方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环视一周，赵然也没有搞清楚小灵到底因为看到什么而如此兴奋。
　　何欢则一把抱住小灵：“乖，宝宝，不要影响叔叔开车。”安抚完女儿，何欢又对赵然说：“开快点吧，快点远离它，再也不想回来了。”
　　路况显然不错，赵然刚一脚踩下油门，右边就有一辆车子猛地超车到他们正前方。这辆黑色奔驰车却在超车完毕后明显降低了车速，这让赵然有些不爽。
　　眼看远方空出了一大段路，赵然决定从快车道超越前面这辆黑色奔驰。赵然刚刚打起左转向灯，前面的奔驰车就迅速转到了旁边的超车道，赵然刚想骂出声来时，惊恐之下才发现前方竟然是一辆大货车，货车车速很低。
　　吓得一头冷汗，赵然猛地打方向，见缝插针地转到了快车道，但此时，他们仍然在那辆黑色的奔驰车后面。
　　“嘻嘻嘻嘻嘻嘻嘻……”赵小灵发出了悦耳的笑声，这让赵然心里很是不舒服。
　　何欢却只当是小孩子闹腾，没太往心里面去。
　　反复好几次，赵然都没有成功超越那辆黑色奔驰车，那辆黑色奔驰倒像是故意在玩的整人游戏。赵然的怒气值逐渐攀升，恨不得一踩油门撞得它天翻地覆，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还是有理智的。
　　越过一个出口，经过匝道后，车辆明显汇聚起来，赵然一个晃神的功夫，突然发现前面那辆车不见了，左右顾盼，才看到它跑到了第一车道上。
　　瞅准时机，赵然一个油门呼啸而去，心里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爸爸……”小灵趴到了车窗上，低吟着。
　　从倒后镜看到了小灵，赵然温柔地说：“小灵乖乖坐好，这样很危险哦。”
　　“爸爸不要走。”小灵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何欢终于忍不住了，厉声道：“那不是你爸爸，给我乖乖坐好，你爸爸不要我们了，你干嘛还惦记着那个坏人。”
　　可是赵然的心里却很失落，他自觉对小灵母子已经够好的了，可为什么小灵心心念念的总是她那个狠辣的亲生父亲。
　　路越走越通畅，正当他们都放松警惕的时候，那辆牌照XA8888的黑色奔驰车又乍然出现并且极速穿越，看样子是要强行超到他们前面，可是现在车速已经达到了最高限制了，情况很是危急。
　　赵然不能轻易踩住刹车，这样会让后方车辆很容易追尾的，情况已经达到千钧一发的地步了，很显然这时黑色奔驰已经超速很多了。
　　刻不容缓，赵然不得不小心翼翼踩下刹车，同时，黑色奔驰打着灯眼看就要擦着他们的车插到他们前面了。
　　一眨眼的功夫，开在他们前面的却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赵然左右探望了一下，没错，那辆黑色奔驰不见了。
　　何欢此时已经脸色煞白了，她颤抖着手扶上赵然的椅背，声音也嘶哑得不像话：“它，它……不见了……”
　　不仅是赵然一个人，这辆车就是确实存在的，然而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它消失了。想起再过几天就是盂兰节了，这让人更加感觉毛骨悚然。
　　二人惊恐之余，小灵却满脸的怅然若失，但被何欢训斥过几次后，她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担忧地从倒后镜看了几眼何欢，赵然更加担心了，生怕何欢再胡思乱想。
　　“没事的，没事的，放松一点，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再想过去的事了，好吗！”赵然已经无法去想刚才发生的了，一心去安慰情况不对劲的何欢。
　　小灵紧咬嘴唇不说话，不时偷偷向车窗外看两眼，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只不过小灵的举动没有引起两个人的重视。
　　砰的一声，他们的车好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但赵然并没有看到路面上有过什么东西，但那一声响动让赵然心里很是不安。
　　“没事的，最多是一只猫或者一只鸟。”气氛已经阴沉到极点了，何欢也还是要稍微缓和一下，她知道司机不能有过多的心里负担。
　　此时此刻，小灵一动不动，只是悲伤地抽泣：“呜呜呜呜……那是豆豆……你杀死了豆豆……”
　　“你胡说什么，哪里有东西？豆豆怎么会在高速公路上呢？不要胡闹了！”何欢认为女儿今天很是莫名其妙。
　　不敢放肆大哭，小灵只能嘤嘤声：“我明明就看见了，那是豆豆，我们撞到了豆豆……”
　　见小灵委屈得哭泣不止，就连何欢也起了疑心，莫非女儿真的看到了豆豆？不可能，这也太荒谬了。何欢很快自己否决了自己这一荒谬的想法。
　　“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就回去帮你把豆豆接回来好吗？”赵然故作耐心地说。
　　何欢狠狠瞪了赵然一眼，可赵然却并未在意，他心想到时候给小灵找一只跟豆豆一模一样的狗也不会太难吧。
　　“可豆豆死啦……”小灵不自觉愤怒地提高了音调。
　　啪的一声，何欢一巴掌甩在了小灵的脸上：“你再胡说，我就把你扔下去。”
　　打完之后世界都安静了，但何欢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小灵根本不可能知道豆豆已经死了，他们对小灵隐瞒得很好呀，为什么现在小灵一口咬定豆豆死了，才五岁的孩子又怎么会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