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钿誓钗盟何处寻？（清）》豌豆公主

10、（十）懂儿

　　（十）懂儿
　　夜凉如洗。
　　懂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想着心事。

　　月明星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几颗星星飞入了懂儿的眼睛里，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玄烨她要选秀了呢。他这就把自己忘了吗？如此简单地就把自己忘了吗？

　　亏自己爱了他那么多年，只是短短的几个月，那个曾经说过宁可不要大清江山也要她的男人，在短短的两个月就屈服了。才两个月啊，自己才离开两个月，他就要娶了呢！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爱自己，都是骗人的，骗人的！若真是爱了，怎可能忘得如此快？

　　懂儿伸手取下系在腰间的锦囊，赌气似地仍了老远。忘就忘了吧，反正这辈子，自己是再不能回宫去了。

　　拭去泪，懂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郭文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如此地久了，他便决定去院子里走走，然后他就看见了懂儿。

　　懂儿坐在院子里，抬眼望着月亮。月光轻轻柔柔地洒在她身上，好美好美，郭文攸不禁看得痴了。

　　入夜之后，风也变得凉了。懂儿觉得有些冷了，便起身准备要回房。一回头，她望见正在傻站着的郭文攸。

　　“郭公子？”懂儿惊讶地叫了一声。

　　郭文攸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木讷地回应，“懂儿……姑娘。”本想叫“懂儿”，可又觉得太没礼数，这才又加了“姑娘”二字。

　　“若没什么要紧的事，懂儿就先回房了。”已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懂儿此刻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姑娘强留步。”下意识地叫住了懂儿，只是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多说几句话而已。

　　“公子有事？”懂儿稳了稳情绪。

　　“我……”，郭文攸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问道：“姑娘一定精通女红吧？”

　　“不通。”懂儿有些不悦。

　　郭文攸并没有看出懂儿的不悦，由接着问，“那姑娘一定娴熟书画吧？”

　　“不通。”懂儿有些不耐烦了。

　　“那琴棋呢？”

　　懂儿的忍耐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她几乎是吼道：“我不懂女工、不懂书画、不懂琴棋，我只会骑马射箭！跟你想得要差的远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喊完，懂儿转身跑回了房里。

　　郭文攸显然被吓到了。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使懂儿那么生气。

　　一口气跑回房里，关上门。懂儿靠在门上，泪如泉涌。

　　他怎么，偏偏要提起自己的伤心事呢？

　　女红、书画、琴棋，全都是因为玄烨才学的啊！知道玄烨喜欢刺绣，便找了秀女来教，日日夜夜地学了半个多月；知道玄烨喜欢吟诗作画，便背着太后偷偷求师傅来教；知道玄烨喜欢乐曲，便努力地学习弹琴，把手都磨得起了泡；知道玄烨喜欢下棋，便用功地去背阵法……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玄烨，都只因为玄烨喜欢啊！

　　似乎只有骑马射箭，是唯一不是因为玄烨才学的。丢了玄烨，它们就跟着一起丢了，也就只剩下骑马射箭了。

　　这一刻，懂儿做了一个令自己都有些吃惊的决定：忘掉玄烨，忘掉宫里的一切，只留下那个存在宁将军府的记忆。

　　阿玛、额娘，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早就丢下懂儿不管呢。若是你们在，懂儿怎会受这些委屈？

　　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那个满脸泪痕的女子，心猛烈地疼了起来。几个月前，自己还在宫里过着安枕无忧的日子，几个月后，怎么就到了如此境地？

　　唉……这就是命吧。懂儿叹了口气，洗洗睡了。

　　用过午膳，懂儿陪着宜凝去街上走了走，选选布料首饰，准备选秀的时候用。

　　其实宜凝很漂亮，有着满州人特有的气质，懂儿这样想。

　　街市上，宜凝开心的很，拉着懂儿左看右看，忙得不亦乐乎。转眼间，身后的下人就捧了一堆东西。

　　“懂儿姐姐，听我哥说你喜欢骑马射箭，是真的吗？”回府的途中，宜凝突然问道。

　　“恩。”懂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吗？那怪不得我哥一早就出去买弓箭了，想是他希望姐姐有个消遣吧。我哥对姐姐真是好呢，对宜凝可就没这么上心过。”宜凝笑了，话里有话。

　　懂儿的脸微微红了。这么坦白的话，让她不知所措起来。懂儿毕竟是个女孩子，郭文攸对自己有意思，她也并非看不出来，只是……

　　“姐姐，若是我哥哥向你提亲的话，你干不干？”

　　“宜凝，别说了。”懂儿有些生气地制止了宜凝，一个人向前走去。

　　可是，宜凝却并没有看出懂儿的不快，还以为是女孩子的娇羞，便偷偷地笑了笑，知趣地住了嘴。

　　一个月后，宜凝选秀进了宫。

　　两个月后，宜凝晋升为宜嫔。

　　晋升那天，郭府的人几乎一夜没睡，府上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宴请宾客。懂儿却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伤心欲绝。

　　他真的忘了自己了吗？

　　懂儿不想哭，可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郭文攸出现在了花园的角落里。他远远地看着垂泪的懂儿，几次想叫她一声，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叫出口，只是那样茫然地望着懂儿。

　　她到底有什么苦衷呢？

　　他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了。在他心里，她是一个迷。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他总是忍不住想上前安慰她，看着她可怜的样子，他心疼的很。多想把自己的肩膀给她靠，多想把她拥入怀里。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她。

　　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啊？

　　郭文攸永远记得，在妹妹郭宜凝进宫的前一天晚上，爹娘便向懂儿提出了迎娶之事。那时她的眼神是那么得哀怨，虽然只是那么一闪而过，却还是被自己捕捉到了。郭文攸知道自己是个憨直的人，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讲是配不起这个“小家碧玉”的。可是，他并没有想到，懂儿竟然答应了。但她却说，她的爹娘去世不久，一定要为他们守孝三年。如今他们已去世两年，那就一年之后再成婚吧。

　　郭文攸想，若是她真的愿意，她一定很开心的。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神中会有一丝哀怨呢？

　　不想再去想了，郭文攸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这就是命啊。

　　懂儿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进了郭府，好象常常会哭呢。

　　唯有一次……

　　三个月前的一天，刚用过晚饭，一天没见影的郭文攸才满头大汗地回府来。连晚饭都没用，郭文攸就急急地敲开了懂儿的房门。

　　“郭公子，有事？”当懂儿开开房门看见满头大汗的郭文攸，着实被吓了一跳。

　　郭文攸憨憨地笑了，“这是我连夜赶去京城买的，是上好的弓箭，日后若姑娘无聊的话，就可以拿这个打发时间了。”说着便递过来一把精美的弓和一篓漂亮的箭。

　　懂儿接过弓箭，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了。自己总对他凶对他吼，可他为什么还要如此的待自己呢？

　　除了皇上，再没有一个男人对自己如此之好了……

　　然后懂儿就笑了，冲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笑了。这好象是进了郭府之后，第一次这么开心地笑。

　　第二天一早，郭老爷和郭夫人就向懂儿说了提亲之事。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懂儿心里还是突然慌乱了起来。

　　凭心而论，懂儿是不想跟郭文攸成亲的。她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的圣上啊……

　　只是，郭公子是真的待自己好，况且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皇上，他也选秀了呢 ……

　　于是懂儿答应了婚事，反正这条命也是他救的，那就用自己去报答他吧。

　　但是懂儿又撒了一个小慌，她对郭老爷和郭夫人说自己要守孝三年，还有一年才满。

　　唉……能挺挺就挺挺吧。

　　半年后，皇上立赫舍里氏子瑜为后。

　　皇上，他终于立后了。

　　懂儿想忘记的心更加坚定了，自己和皇上再没有可能了。

　　还是三个月，自己就要成亲了啊。

　　就要为人妻了。

　　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记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