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酒与孟婆汤》口蹄疫天下

83、调虎离山

　　接下来几天我俩继续练剑，奇怪的是那晚剑式虽然都在两人记忆中，却总觉朦胧影绰，仿佛遮了层面纱。尤其是最后一式，“最后那招叫什么来着？”我问 PAUL，PAUL瞪圆双眼仰天3分钟，终于挫败地摇头。我也勉力回忆，却总是不着其道，那招式在脑海里飘来飘去，但就是抓不住。“算了，心血来潮的。” 我俩思索一晌午，同时决定放弃那最后一式，可总得另想个什么招儿补上去啊。

　　“天道恨晚，藕断丝连，欲语还休，欲语还休...”PAUL一个劲儿回忆，尝试着各种可能性：“不然是...地老天荒？”“俗！”我一口否定，“...分道扬镳？”我对着锋利剑刃吹口气，PAUL冷汗直冒，“那，那，同归于尽？”“去你的！”......

　　又一个下午带傍晚就这么毫无建树性地耗过去了。夜间与PAUL返回居住的小木屋，刚走进齐腰深的小藤篱笆，突然觉得气氛异常。“有人。”我不动声色地止住身后的PAUL。小屋门由内打开，门口出现的不速客令我始料不及。

　　“万天...万大...万司长？”我差点儿没转换过来，几乎脱口而出“万天成”，又想叫他“万大哥”，原来当年巧施的甜言蜜语还一直都在心坎儿里藏着呢！好在他前世今生都用的同一个名字，叫混了也不打紧。“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嘴角扬帆，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无论当年如今，我都是他资料库中求之不得的对象，红蝎风浪平息经年后，他又主动找上我，多半是联邦政府还在怀疑暗流的身份。可不，仔细一瞄之下便发现四周枝繁叶茂的丛林下已分布了不少 CIA的便衣。

　　“聂小姐，别来无恙。”万司长暖日春风地微笑，PAUL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两位不用担心，万某今天是前来求助，而非找你们麻烦。”见万司长情状恳切，我与PAUL对望一眼。

　　“两位在互联网上的身份已列入国家高端机密，以后也不会有公开组织来骚扰二位生活，只是这件事情，普世之上，只有两位可以帮到我。”将万司长如客人般迎进小堂屋后，我们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灰魔兵团最高元首至今尚未伏法，并始终活跃着报复联邦政府，那是自然，我想到当年圣教和冥狱，放弃仇恨对于俗人是很艰难的，对于“神”也许更为艰难。我想到那位一向高高在上的灰魔老大，从重重迹象分析，自打一年前被我暗流揭发了组织的加密文档后，他/她脆弱的自尊便一直处于无的放矢的境地，接二连三的政府围剿更是令他/她从昔日尊荣上狼狈退下，对付这样一类原本优越如神一般的人物，这其中的难度，我心知肚明，了解不可触犯的人性底线，一如了解前世的自己。

　　“据可靠线报，灰魔元首下一个攻击目标是全美医疗系统资料库。聂小姐，以您的学术背景，该明白如果医药信息被人为破坏或紊乱将造成多大损失。人命关天，请两位务必帮忙！灰魔将于近日动手，我们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漏网之鱼从中协助，他要扰乱医疗信息库，必先攻入全球医疗卫星的中央数据库，NASA那边我们已布下重防，但灰魔精于反追踪，我们目前就是缺少强有力的破反技术，如果两位可以协助定位灰魔，搜捕成功后，异度与暗流过去所有案宗，联邦政府从此既往不咎！”

　　一句人命关天，惹得我与PAUL相顾无语。即使这是个圈套，即使我们深知联邦政府至今也没掌握能证实我俩身份的确凿证据，所以极有可能捏造了这等状况来引我俩自投罗网，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往里钻了。我的前生，如何也脱不了一个滥杀无辜的女魔头之称，如今，也该我有债还债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宿命、轮回，天藏的公道，蒙昧世人，谁能躲过。

　　夜间，PAUL来敲我房门。“你不要去，我一个人行了。”他说得轻淡。“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进退都在一起的么？”我哪里肯依。“你听我说，咱俩一块去了，万一中途有变，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对付灰魔，我一个绰绰有余，你在这里观察局势，一旦有乍，马上应变。异度和暗流绝不能同时受困，你明白吗？”PAUL语重心长，将厉害轻重分析得哑口无言。

　　次日一早，万天成带着PAUL和联邦特工撤离之前，特意把我叫去一旁：“聂小姐，关于你未婚夫涉嫌的那起凶案，我希望你能把那张加油收据提供给我们。。。”“罗玄不是我未婚夫，我俩的婚约早就解除了，你说的加油收据，在意识到它可以作证据前，已被我不小心毁掉了。”我冷冷回应，这个渔英华，到现在仍不愿放弃掰倒罗玄的念头，还借万天成之手来要证据。却也难怪，那可是她两生两世的夫郎啊！

　　PAUL他们一走，空山更空，方程式赛季也尘埃落定，人越来越少了。洛基山区很怪，有时百虫争鸣，有时鸦雀无声，这里毕竟是老印第安游民的土地，除去偶尔为之的F1方程赛季，其余时节还是相当荒凉的。每逢万籁俱寂，空荡荡的山林小屋挺容易令人遐想起些自寻烦恼的无谓故事。我又不敢多打电话以寻慰籍，怕给远在加州的大人物发现。每晚我都抱着龙舌剑钻进被窝，神器在手，多少壮胆。

　　山里信号弱，平时电视都收不到什么好台，偏偏这晚放了完整版《PENNYDREADFUL》（恐惧潘妮），讲述了一个发生在深山老林的恐怖故事，屏幕上的嗜血恶魔从怀里掏出人肉串时，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好不容易熬到播完，跳下床将屋子上下检查个遍，把所有门窗锁个严实，就这样还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心惊肉跳了大半夜。

　　谁知天公也不作美，到了下半夜，竟然暴雨滂沱起来，小屋顶透水，浸得老木头吱吱呀呀，那声音活似有人在房顶上絮絮挲挲地走动，我捂着耳朵集中精力睡觉，反而越睡越清醒。俗话说落难凤凰不如鸡，何其精准地表达了我如今处境，愈逢孤身一人，以前有人相伴时壮着胆儿看过的那些恐怖片情节便愈加行阅兵礼般在脑海里过来过去。那一刻，我真后悔以前贪刺激看了那么多恐怖片，几乎是啥恐怖挑啥看。遥想那时，为何自己就那么有恃无恐呢？记忆一颤，突然想起，原来那些最为有恃无恐的夜晚，都是有他拥我而眠的夜晚。

　　短暂的安抚，彻骨的孤寒，爱比死更冷，对比起前生那无疾而终的一夜，和随后蓦然惨淡的一生，我的心顿时强韧了一股千回百转后的勇敢豁然，不禁为自己今生惺惺作态的娇弱在被窝里哑然失笑起来。我是什么人？我是聂小凤呵！拥有整整一生那样惨痛的经历，我还能被什么恐惧吓倒？世间还有什么自我假想的绝望，可以媲美我当年设身处地的梦魇？

　　世上最深的恐惧，竟可来于希望。一念释然，我深舒口气，闭上眼睛，不消三刻，意识便顺利模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