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诗与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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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大夫，您可真是妙手回春呐！留步留步！明日我就带街口的七嫂子过来看看！”
“好说好说！慢走慢走~~”
终于送走了这最后一位不知哪条巷子的哪家大婶，掩上院门，一抬头，院里那棵洋槐已经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不由轻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自那夜客栈不辞而别，弹指挥间，已经三个月有余。
想那日就这么负气离开，敬阳必定着急。可我本意并不是从此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只是出来独自透透气理顺一下思绪！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什么时候回去。逃避算不得什么高明的主意，离家出走更是小孩子的把戏！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本少爷怎会去做！
然而这几个月每每静下心来想认真思考一下，就不自觉的胸闷气短，脑子里乱糟糟的头疼，也就索性暂时不再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本少爷收拾收拾包袱，闯荡江湖去！
话说这独自行走江湖的感觉实在是……真他ＮＮ的好！
起初二三日，见谁都像杀人越货的肖小之辈，整日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四处躲藏，生怕冷不丁窜出什么人在背后捅刀子！没想到十几日功夫，除了遭遇一回形容猥亵、见色起意、出言不逊的醉鬼，被本少爷引到小巷里封住周身大穴后扬长而去之外，连个毛贼都没碰着！
由此可见，不是我高估了江湖，就是江湖低估了我！走出来才发现天也蓝了地也宽了树叶绿了花也红了见什么都高兴听什么都开心，于是感叹，这一趟真是物超所值！愉悦指数一路高涨，心情大好！
但这种愉悦持续了没有几天就被一个极其残酷的现实打压下来！
没钱！翻遍全身居然只有几块碎银……
失策啊失策！我怎么就没想到先从敬阳那儿拿点银子再走！TNND人家闯荡江湖都香车宝马，我没有就算了，还要为温饱发愁，什么世道！
事已至此，不卖身……怕是不行了！
经过三日蹲点排查，终于暗中定下一家相对僻静的医馆，名唤保靖堂，主动投进去，做起小厮一名，给坐堂的老郎中打打下手，干点杂活，管吃管住，待遇窃以为还算满意~~
想当日，老郎中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叫我报上名来，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我竟鬼使神差的告诉他：“晚辈姓覃，单名一个越字。”于是，翠微山竹宅少了一个覃公子，岁都保靖堂多了一个小越哥！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本少爷辛辛苦苦的跑出来自然不是为了给人打杂，之所以隐名寄身医馆，为非为了两个字——针灸。
早就想过，本少爷最拿的出手的只有点穴，人身从上到下十二经一百零八穴、各穴功能效果位置深浅，我可比那白胡子老郎中清楚多了！若一盒银针在手，就算不能包治百病，减个肥、美个容、治个神经衰弱，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本少爷天资在先，加之早已熟知周身各穴，不消数日，手下银针已知深浅，白胡子老郎中啧啧称赞！
目的达到了，立马卷铺盖走人！临走时白胡子老郎中无不遗憾的拉着我的手道：“越儿啊，拿着这点钱，他日出人头地了，别忘了提提师傅的名号，记住喽~~保靖堂胡图淡……”
选一处小宅，贴两条广告，覃氏医馆就正式开张了！
左边墙上贴：君欲青春常驻乎？请选覃氏针灸！
右边墙上贴：君欲窈窕永存乎？请选覃氏针灸！
门楣上贴：覃氏针灸，祛纹祛皱，面泽红润，不二之选！
最初几日，好奇的大婶小媳妇挤在门口，本少爷面不改色心不跳立在院内，看得多试的少。
结果试过的人回去发现效果还不错，再加上本少爷春风和煦的工作态度，好心的大婶又带来更好心的大婶，人渐渐多起来。虽不至于门庭若市日进斗金，但衣食足以无忧。
足矣。
“笃笃笃！”本少正回顾光辉的创业史回顾的起劲，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起身开门——咦~~男人！一个瘦高个面容蜡黄的男人，后面还跟着七八个，貌似也都是雄性！
=_=||！居然还来了男客，还组团？！
未及开口，瘦高个先发话了：“阁下就是覃大夫吧！久仰久仰！”
我默！开张还没两个月，久仰个头！
腹诽归腹诽，打开门做生意，进门都是客！连忙陪起笑脸：“不敢不敢！请问……”
瘦高个在我惊异的目光里浑然天成的翘起了兰花指：“吆~~没想到，覃大夫竟是这么个标致的玉人儿！”
一滴汗流了下来……
“覃大夫知道我们是哪里来的么？”
摇头。
“就知道你不知道！我们是——哎！覃大夫不请我们进门？！”
第二滴汗流了下来……慌忙闪开，“请进请进……”
瘦高个扭着腰雀跃的跨进门槛：“这就对啦！覃大夫，不是我说小兄弟，你，你怎么长得比我那里的姑娘还俊俏！”
一头汗都流了下来……清清嗓子：“阁下是……”
“对对对！说正事说正事！我们从摇扇阁来！”瘦高个竖着兰花指在我面前弯勾这指来点去，“我们嫣艳瑶嫣老板听说过吧！听说覃大夫妙手回春，能保青春常在，特来请公子一聚！”
拼力忍住暴打他一顿的冲动：“报酬？”
“重。金。酬。谢！”他的兰花指一下一下点在我的鼻尖前面，“二楼水云台，嫣老板亲迎！我说小兄弟，啧啧，你说你这脸怎么就这么嫩！”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我要疯了……无力的扶住门栏，擦擦头上的冷汗：“摇扇阁，水云台。在下记下了！各位请先，我收拾一下东西，随后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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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张，华灯初上，摆摊穿巷的货郎小贩劳累了一天，早已经收拾好东西回家去，药铺、古玩坊也都已经闭门谢客，白日里熙熙攘攘的街市，显得有些空旷。
当然空旷不代表安静。有些买卖，别人干得起劲的时候它门可罗雀。只有正经生意的都歇息了，它才会黑白颠倒的热闹起来。看这些骑马的、坐轿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在身边来来回回川流不息，目的地无非三处——
酒肆。
赌坊。
青楼。
远远的站在街角，耳边还回响着那个一步三摇的瘦高个总管临走前的唠唠叨叨：“覃公子，摇扇阁你知道吧，离这儿不远！你出了巷子口，拐到大道上，数着路过第三个……哎哎，我还没说完呐，别关门啊~~~二楼水云台啊，别忘了~~~哎哎，你别拽我啊，我会走……”
这厮……别让我再碰到……
在岁都待了三个月若说不知道摇扇阁，不是让驴踢了脑袋脑组织受损病变，就是刚从外星过来！更何况本少爷早在上次下山的时候早就听赶车的小二哥说过，这个嫣老板的娇声就能让人酥了骨头！由此佳人专邀，本少怎能不赏脸！
不过这还是其次。瘦高个总管掐着杨柳小腰磨磨叽叽一大通只有四个字激起了本少的兴趣——重金酬谢！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女人，一个靠脸吃饭的漂亮女人，从古至今，从中到西，没有不舍得往脸上砸银子滴~~！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银子就是亲爹娘！干过这一票~~可以有段时间享享清福，不用对这一群韶华易逝苦苦抓住青春尾巴的徐娘门，想想就觉得混身上下的舒畅！
正胡思乱想，没注意说到就到了。
抬头望去，一座华美无比的高楼平地拔起。青黄的琉璃砖瓦在皎洁的月光下光芒四射，檐下几根支撑的朱红粗柱无一不雕刻着繁花锦簇，正中间一块金雕玉琢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摇扇阁。楼内灯火通明，调笑声行酒声吵吵嚷嚷喧哗成一片；楼外旌旗舞动，纱帐纷飞，各色男人进进出出，蝴蝶招展，好不热闹！
不愧是岁都第一声色娱乐场所！淫靡犬马之程度，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本少爷不太稀罕！
转到楼后，翻墙进园，蹲在一簇花丛里看着伺候的下人丫头端菜端酒在眼前来回穿行，直到弄清了灶房水塘旁门内道大大小小的具体位置，趁人不注意，迅速闪进一架内部专用员工楼梯，直通二楼。
上了二楼才发现，敢情一楼都是散座，二楼都是包间，分工还挺合理！只不过这么多房间个个大门紧闭，也不知这水云台究竟是哪一间？！
脚步轻快，顺着长廊一间一间摸下去。珠玉帐……凤鸣厢……三十六间摸了个遍，终于在长廊尽头一间房门大开，旁边墙上挂着一支小木签，上面刻着：水云台。
脚下略微一顿，还没来得及多想，只听门里——“覃公子，艳瑶已经恭候多时，既已到了门口，还不快快请进。”娇柔嗔怪，让人不忍拒绝。
明明放轻了脚步，难道这个嫣艳瑶还练过？！本少上门美容拿银子，怎么搞得跟偷银子似的！
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故意重重踩了几下地板，掀开挂在门前的串串粉色珠帘，绕过绢绣着百鸟朝凤的屏风，一色妖娆的艳红扑入眼帘。艳红中间四散着几个蒲团，一个女子身容慵懒的斜倚在上面，慢慢卷起小扇一样的睫毛向我看来。
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冰肌如雪、细润如脂、眉秀唇丹。未见多少脂粉颜色，头上的秀云随意挽在头后，漏网的长丝垂下来，妖绕柔曵。一双妙目半眯着，慵懒的朦胧的流连在我脸上，顾盼多情。香肩半露，红色的肚兜隔着华贵的紫色锦衣若隐若现，于屏风上霞光四溢的金凤呼应生辉。
脑子有点发蒙……
见我愣在原地，妖媚的眼睛慢慢弯了起来，精致的朱唇似乎十分满意的向上翘起：“覃公子看了这么久，艳瑶可还入了公子的眼？”顿了顿，“方才在后院里蹲的也久，对我这摇扇阁的陈设布局可还满意？”
心下一紧，瞬间回神，她竟然知道！
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不知从什么时候盯上的我……既然盯上我在后院折腾那么久还按兵不动~~
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
狂妄的女人！
收回心绪，也不理会她，自顾自的扯过一个蒲团找了个她对面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满意！也不满意~~”
“怎讲？”
“满意的事多得很！摇扇阁不愧为大交第一玉阁，华丽辉煌，连下人们都个个身手不凡，几壶酒端在手上疾行居然撒不出一滴。嫣老板更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是在叫在下大开眼界啊。这不满意——嫣老板肤白胜雪，娇嫩堪比朝露，哪里需要在下施针！赚不到银子白走一趟，当然不满意~~”
娇美的双目盈盈蓄满笑意，“今日有请覃公子并非施针，而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两个问题请教，若公子配合，艳瑶必定亲自双手奉上大礼！”
我说不回答你就不问了么？！唉~~装腔作势的女人！
“有银子焉有不赚之理！请讲！”
嫣艳瑶嫣然一笑，缤纷绚烂：“有个故人托艳瑶请问公子，孑然一身的日子，可还过得习惯？”
心脏忽地一通跳到嗓子眼！她真的知道我是谁！
故人？
敬阳？师父？还是我不知道的谁……
冷静！
冷静！
心突突突突跳的厉害，脸上却不动声色：“请嫣老板转告那位故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错！”
“一定！还有一位故人托艳瑶请问公子，若有人愿赠良宅一座于公子小住，公子愿意还是不愿意？”
是敬阳吧……
不过如果是他，自己出面就好，何必费这些周折……
“多谢。请嫣老板转告那位故人，无功不受禄。不愿意！”
“好！多谢公子配合，艳瑶也好交差。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位故人的诗一首，千金难买，赠与公子权当酬金，如何？”
TNND到底有几个故人！
故弄玄虚的女人！
我沉下脸：“在下不懂诗词，还是换成银子更合心意！”
“没有这首诗，怕是公子有银子，没命享受！公子可想好了，诗~~？还是银子？”成竹在胸，自信满满。
“银子。”面无表情。
“当真？”不可思异！
“当真！”斩钉截铁！
那双琉璃美目盯着我，我毫不示弱的回盯回去！许久，美目中终于划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奇异，随即无奈的抚了抚额角，蹙起精巧的额头，放软口气：“罢了罢了，本来也不干我的事！银子也给你，诗你也必须听！”
要的就是这句！
料定那些故人也不会给我出这种二选一的无聊问题！想逗我，哼哼~~！
既然给了台阶还赖着不下台，就太不识礼了！我也随即松口道：“那是那是！既然给银子，诗看看也无妨！嫣老板把在下叫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不看岂不白白辜负了你这一片苦心！”
嫣艳瑶秀眉一挑：“你竟看得出！他说时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有点东西！”
心里暗暗苦笑。明显成这样我要再看不出来，六年里不早就被人挫骨扬灰了！嘴上却道：“在下也没想到嫣老板是这等率性女子~~~”
“别多说了，给你！写的文理不通！我没读懂，看你能看出个什么来！”娇艳的樱桃小嘴赌气一般翘起，泛着珠光的玉臂满不在乎的一摆，一张纸飘落眼前。
撩起纸片，斜张的字迹飞入眼帘——
十指连心，
日日念君，
之思之感，
余心怀内。
眼前人。
灭火痴蛾，
扑身可泣，
之恨之悔
谁叹福祸。
空余泪。
我念完诗，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诗与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