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重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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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清醒，我没有喝醉。
我甚至还知道起身拜别，跟周遭客暄两句，然后走出去，替他们重新掩好房门。
门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吹散天边乌云，一轮苍冷的月晕踟蹰在氤氲迷雾中，茫茫不知如何前行。
星光凄寒，散碎了一地，倒映出摇曳的嶙峋树影。
冥冥中仿佛伸来如影似魅的一只冰手，恣意攀附上我战栗的前躯，冷笑着捏住我滚烫的喉咙，呼吸一点一点艰难……
我没有醉。可是这眼前的竹廊怎么醉了，怎么变得这么黑，这么摇摆不定……
跌跌撞撞的穿过……摸索着房间的门……
一头扎进房里，踉跄着扑向桌边，抓起水壶咕咚咕咚一阵狂饮，一直到胃里开始向上翻腾，水顺着嘴角溢出沾湿了整个前襟，才停下来，靠在桌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在做什么？
要做什么？
脑子像是一间被搬空的仓库，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念头。
若说惩罚……
惩罚谁？
还是解脱，
都不知道……
敞开的房门在风中吱呦作响，窗边的纱帘也翻卷着飞扬。
凉风穿堂，扑到我的脸上、灌入我的颈口。
后背似乎还微微冒着汗，为什么我却像浸在日池的水里，周身寒冷，分外的彻骨。
记忆里，即使冬天，竹宅的夜也从不这样……
十指尖尖，苍白没有血色。
一如铜镜里的那张脸。
你可否还记得，当年我被师父罚跪大病了一场，醒来第一眼见着的就是偷偷翻窗进来的你。
小小年纪，就食谷知味说我好看，临走还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
如今这张曾被你称赞过的脸漂亮更胜一筹，
然而那个打下烙印的少年，哪里去了……
哀伤在心头一点一点攒聚，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我的自尊，我的骄傲，狼狈如同风雨中飘摇的花瓣，零落在地上，和着冰冷的雨水碾作一片泥泞。
一直以为没什么好失去，没什么能失去，却忘了，还有一颗心……
不知就这样傻愣愣的在呆原地多久，回过神的时候，气息似已平复。
我缓缓直起身子，自暴自弃一般，胡乱抹了两把嘴上的水迹，折回身去关门。
一转头，顿时像触电一样僵在那里，再也挪不动步子。
—— 一袭白衣静静伫立在门外皎洁的月色下，
如水的清风滑过他瀑水一样的黑发，悉悉碎碎的在胸前飞扬，
渺茫似远山的眉宇下，如诗如画的眼眸波光流转，
玉冠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庞略微有些苍白，
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薄的光晕，映着月色，如梦如幻。
胸口又开始闷闷的喘不上气。任我怎么佯装镇定，平复的气息又开始混乱。
鼻腔里滚滚而来的酸楚，掀起一阵高过一阵巨浪，肆意敲打着我的神经，啃啮我的意识。
世间最难，真的莫过一个情字。
对于此，我一直都笨拙不堪，从前世到今生，都是。
那袭白衣径直走进房来，随手一挑，两扇竹门就听话的合在一起扣死。我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他已经踱至我面前。
那高出我半头的脸庞，此时正泛着醉人的潮红。
一抹殷红的嘴唇微微抿起。
目光璀璨，仿佛装得下整个星空。
就这样看看他，似乎也美好的让人心碎……
衣领口飘散出似有似无的淡香，犹如狂风巨浪，无比汹涌的刺激着我的双目。又像是一只野兽，凶狠激烈的撕咬着我残存的意志。
我拼尽全力抑住纷乱的呼吸，艰难的伸出手，去摸那碎了一地的骄傲：
“师兄似乎走错了房……”
不待我说完，一只手骤然环住我的腰，微微向前一送力，我登时跌落进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怀抱。
那怀抱里雷动的心跳点燃一簇簇火焰，从脚底烧着，漫延到我的双腿、双臂，直到头顶。
勒紧，再紧些…… 仿佛要把我勒进他的身体。
来不及思考，他已轻轻将下颚放在我的肩窝，
他说，这六年里，我无时不刻不念着你……
他说，念的久了，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他说，你教我不可将喜怒挂在脸上，遇到事情多绕几个弯儿看清楚了再行事。我都记得。
今天在宴上看到你的脸色……我很高兴……
他说，有件事，我早就想着，见到你时一定要做……
一双温柔的唇瓣拂过我滚烫的双眸……鼻梁……最后流连在灼人的嘴唇上。
深深浅浅，溢出了沁人心脾的芬芳。
飘飘荡荡的心重新回到地面。
幸福恍如隔世……
什么也不必再想
我伸出双臂缠上他的颈项，沉沉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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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于我，只是一介浮尘。
某人于我，则是那整个天地……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重逢（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