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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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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富贵镇,一路向北行,草色青青的景致渐被黄沙戈壁所代。目的地到底在哪里?顾江淮不说,我便也不问,心里想着,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天涯海角也跟了去。
这日,我们又错过了宿头,只好在小树林里落脚,说是小树林,其实也不过是稀稀拉拉几棵将枯未枯的老树,彼此间隔地很远,树上惊起的寒鸦,用“呱呱”声表达对入侵者的不满,而秋蝉者专心地筹备告别夏天演唱会,无暇他顾。
和顾江淮游历江湖以来,我几乎夜夜好眠,而梦醒时分,亦总是美梦成真的一刻,睡到自然醒的习惯自动恢复。
不管我每天起得有多晚,顾江淮总是耐心地等我,所以江大小姐臭名远扬的起床气,从没有对他发作过,直到某天黎明,我突然被人推醒,千钧一发之际,杀气腾腾的我,总算及时想起眼前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之后,由于变脸速度太快,面部足足麻痺了十分钟之久。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你听听看”顾江淮轻道,一脸凝重。
“好静哪”我轻叹,昨晚扰人清梦的噪音哪里去了。四周静的可怕,不对,凝神细听,在一片静谧下,隐隐透出沙沙声,由远及近。仿佛成千上万的士兵,正列队而来,我不由想起了诺曼底登陆战,拍拍脑袋,我在想什么啊!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我瞪大眼睛捊起袖子就想往前冲,非得弄个明白不可。
顾江淮却一把拉住了我,我受宠若惊,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步子,好在天光了,远处影影绰绰的物事,渐渐清晰起来,不用跑过去也看得见。我吸了一口气,打算来个极目远眺,突然眼前一黑,眼睛被蒙住了,耳边传来顾江淮的低呼。
“ 别看!”
“唔”我应了一声,心跳得厉害,眼皮上暖暖的,是顾江淮掌心的热度,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
悉悉梭梭的声音响起,蒙在眼上的手掌旋即拿开,但顾江淮还是嘱咐了一句“把眼闭着”我点点头,心里却为那骤失的温暖发出一声叹息。
草药香淡了,一阵浓烈的腥臭味却被风送了过来,令人烦闷欲呕。我忍不住把眼偷偷的张开了一线。
“哇……”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眼前所见,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寒毛直竖。地上血红的一片,而这不断翻涌上前的红色海洋,竟是由成千上万的虫子组成。它们不停的蠕动着,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顾江淮十指不停,在我们身边一遍又一遍的洒下药粉。那药粉甚是灵验,红虫皆不敢与之相触,在地面上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但虫子的数目实在太多,它们虽不敢靠近药粉,却也围着不散,后面的挨着前面的,挤踏而上,片刻间药粉外侧就叠起了红墙,摇摇欲坠,还兀自挤个不休……
“哇”,我再接再厉,吐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女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克星惟有一样——虫子。凡此类丑陋生物,遇到的第一反应是尖叫,然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中学时代,曾有因发现一条米虫,而在学校千人食堂大叫,瞬间成为风云人物的记录。眼前所见,不啻是我人生最大的噩梦。一时之间,除了大吐特吐,我连跑的力气都没了。
惨了,刚才做梦太投入,不晓得把昨天的早、中、晚饭落哪儿了。我定神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刚才离我最近的顾江淮,已成重灾区。已发酵的,足以制沼气的汤汤水水,一大半都淋在了他身上。
医生大都有洁癖,顾生也不列外。大伙一起赶路,别人风尘仆仆,他永远光洁如新;转遍大半个城镇,大象腿都跑细了,只为找一家勉强算得上干净的馆子,还说东西只是勉强可以入口而已……
瞄了一眼他的脸色,果然很苍白!呜呜,我不想活了。他肯定恨死我了!我闭上眼,等待世界末日的来临……
“ 江成”“江成”
呜呜,连幻觉都出现了。我心虚的想。
“江成!”有人轻推了我一把,一楞睁眼,正对着顾江淮清澈的眸子,里面没有汹汹的怒气,只有一丝丝焦虑和满满的关切。
关切?再一看,哇……哇……,他……他什么时候把上衣脱了?
“江成,那些虫子是血丝廛,喜食腐肉,只是咱们遇上的这些,似乎经过特殊的饲养,对活物也感兴趣。”顾江淮徐徐道来。
“那不是会吸血了?”我胆战心惊的问。
“这样想也未尝不可。昨天林子里的活物,多半已被它们果腹了。”
顾江淮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它们虽能被药粉阻一时,我们却也出不去。为今之计,只有把药粉涂在身上,一路走出去了。”
顾江淮说完,看着我,微微一笑:
“我背你。”
说着就在我前面蹲下身:
“脏衣服我已经扔了,放心吧。”
这几个字轻如蚊呓,飘了过来。他的耳根子一点一点地红了。我不禁看呆了。
宽宽的肩膀在诉说无声的诱惑,仿佛一跳上去,从此天荒地老,再不必惊惧担忧。
一边是诺亚方舟,一边是魑魅鬼蜮。我一咬牙,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
他转身,挑眉,讶然的望住我。
我嫣然一笑: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女保镖啊。”
言毕,提气一跃,“哧”地一声,从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上撕了一张老树皮回来。把它往地上一摔,双足轻点,左手一揽顾江淮,右手往后拍出一掌。借这反弹之力,让树皮在脚底滑行,遨游红海。力竭时便又再击一掌,足足滑行了一百丈才罢。
只有绝顶轻功,再加上精妙无比的测算,才能让我们乘着阿拉伯神毯(老树皮),逃出生天。
后来我问顾江淮:
“药粉已剩下不多,你背我真得能走出去么?”
顾某人但笑不语,逼得狠了,也只道:
“救一个总是可以的。
“救哪个?”我不依不挠。
他不答,却反问我:
“你不是一见虫子就手脚发软的么,最后哪来的力气救我?”
我哈哈一笑:“所以说永远不要小瞧女人嘛!”
真怀念那副宽宽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