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 水 无 痕》骨铮

24、先找到的是和尚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去西山的路很远，水镜坐在车上和母亲说说笑笑。
　　昨夜的梦太真实，水镜醒来以后觉得老太婆的脸还在眼前晃。
　　奇怪的是尽管几乎一夜没睡塌实，她却不觉得疲倦，心里暗暗担心，是不是神经过度亢奋了。
　　水镜微笑而无意识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那些飞驰而过的树木要把人的眼睛晃花。
　　母亲小心地从包里拿出那串红色的陶土项链，递给水镜，她催促的眼神让水镜无法反对，只好乖乖戴上。
　　“这东西能保护我吗？”水镜随意问,并不介意母亲的任何回答。
　　“也许吧，”母亲的口气却是不确定的，犹豫着：“反正传说中的赤炎项链能够驱走不好的魂魄。”
　　“这是赤炎项链？！”水镜吃了一惊：“可以烧毁一切的赤炎项链？”
　　“我想，可能不是吧。这是你父亲的传家之物，他家里也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家，不太可能有这种宝物。”
　　水镜吁了口气，笑了。
　　“我想也不是，否则我的小命都难保。我可没有那种能力可以操纵这种宝物。”
　　“是啊。”母亲也说了一句。
　　半晌无话，水镜看母亲时，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眼角的细纹柔和又疲倦。
　　她暗暗叹气。

　　到得山间，已经是中午，水镜直嚷着饿，拉母亲去吃东西。
　　小小的街市，星罗棋布的小餐馆，大多都打着招牌说“山野风味、正宗老号”。
　　坐了四个钟头的车，也吃不下什么，母亲看见米粉倒是颇有食欲。
　　细细的、洁白的米粉，一大碗掺着鸡汁的鲜汤，要了牛肉的臊子，老板又给加了一勺酸菜肉丝，再撒上细细的韭菜末，香味简直要把人陶醉死！
　　水镜吃得额上微微冒汗，还意犹未尽地舔嘴唇，学着樱桃小丸子的声音说：“哇，太好吃了，再来一碗！”
　　母亲笑着伸手去点她的额头。
　　吃好了饭，去找旅馆。
　　有家旅馆是母女两个每次来西山都去住的，不知道怎么好象关门了，只好重新找一家，看了房间，还整洁。
　　水镜走进狭长的走廊时，心头忽然涌上一种熟悉的感觉。
　　地上因为返潮有点湿冷，走廊上漂浮着焐得起霉的味道，每一扇门都没有门牌，只是用粉笔在门楣上写着号码。
　　推开房门，阳光扑面而来，房间里干净、干燥，没有电视机，倒是有空调、电热毯、开水瓶，也没有独立的卫生间。
　　“上厕所到走廊那头就是。”女服务员说，眉开眼笑的样子。
　　水镜觉得她的笑容很复杂，好象终于放下心口大石的那种欣慰的笑，又象是一切尽在我手中那种得意的笑，也许是因为虽在旅游旺季，生意却不怎么好，终于留住了客人吧。
　　反正明天一早就离开，也不在乎，水镜故意忽略了不安的感觉。

　　下午去看了几处景点，又照相，泡了温泉，水镜觉得神经终于舒缓了下来。
　　晚上吃了农家香辣的水煮牛肉，水镜手抚肚子笑：吃得走不动了，妈妈来抱。
　　母女两个笑成一团。
　　笑声在走进旅馆的时候硬生生停止，太晚了，旅馆里一片安静。
　　白天那个女服务员不见了，是个干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服务台后面。
　　拿了钥匙，往昏暗的走廊里走，数到28号，开门。
　　锁有些锈，水镜费劲地拧着钥匙。这时候，隔壁的门忽然开了，灯光下探出一个头来。
　　头顶光光，却是个佛门弟子。两下里看见都吃了一惊，和尚飕地退回房间去了。
　　水镜手里的钥匙猛地一转，门开了，她一下几乎失了重心，直撞进去。
　　开灯、关门、上锁。
　　母女两人开了电热毯对坐在各自的床上。
　　“妈，和尚古怪。”水镜思索着，觉得很面熟。
　　“不要生事，”母亲脸色凝重，“我们明天换一家旅馆。”
　　睡觉前，水镜叹气：“早知道不上山，以前那家旅馆怎么不开了呢？”
　　母亲不说话。

　　睡到半夜憋得难受，水镜起来悄悄的开门上厕所。
　　走廊里灯光泛着暗红色的光，水镜想起看过的周星驰电影，想笑，又觉得怕人，飞快地跑去方便了。
　　出来的时候看见前面人影一闪，水镜冷不防吓了一跳，仔细看时，却是那隔壁的僧人。
　　水镜想绕过他，不料那僧人双手合什，挡在她面前。
　　“你有事？”水镜压低嗓子，怕吵醒母亲。
　　“女檀越，请借一步讲话。”那和尚抬起头，仍然垂着眼睑。
　　“我没空，何况很晚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讲吧。”水镜退后一步，保持距离。
　　和尚青溜溜的头皮在灯光下反光，他眉目平和，神色镇定，看来已经等她很久了。
　　“好，就在这里讲。”和尚忽然抬起眼皮，一双眼睛竟然毫无焦距！
　　“我是杜菲的哥哥。”他说：“她在终南山有难，希望你能去救她。”
　　水镜又退一步，冷笑道：“魑魅魍魉，也敢在我面前耍这种把戏？！”手指暗中已经捏住一个诀。
　　那僧人竟毫不畏缩，说：“我知道你是灵童，法力高深，可是我自问救人心切，并无错处！”
　　水镜笑：“你没有错？侵占佛祖门徒的身体，驱赶其魂魄，你这是什么作为？”
　　“不！你听我说，这不是佛祖的门徒，是魔鬼的爪牙！我也是无法脱身，才附在这臭皮囊上来见你！！”和尚绝望地低喊。
　　“住嘴！”水镜吓了一跳，拉住他的衣襟退到接待间。
　　干瘦的男人大概已经睡了，大门紧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