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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仓鼠的灵药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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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弯月亮挂在天际,斜斜照着树影。
许良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颈后的皮肤上跳动着几个白色的光点,一阵风过,白点就像脆弱的火苗,转瞬被吹没了踪影。
许良的呼吸随之平稳下来,迷迷糊糊地梦到了一只飞机那么大的蚊子。
蚊子挺着十米长的嘴巴朝他飞来,那架势就像骑马决斗的中世纪武士。
许良吓得抱头飞奔,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一群蚊子很快把他团团围住,同时把十米长的尖嘴对准他的脖子……
这时有人呵呵冷笑两声,“有你这样的后人,许家先祖做鬼都要被人嘲笑。”
许良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白白的长衫,像电视剧里的人物。
这话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你父母为了救你吃尽苦头,你却只知道玩耍吃糖,心甘情愿当个傻子。”
许良低头,保持着被骂的标准姿势,“我今天没吃糖,只吃了巧克力……”
“罢了罢了,人各有命,你今日命不该绝,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身上带着那种东西,又是妖医许家这一代唯一的传人,那家伙重返人间之后一定会来找你,到时候自求多福吧。”
“哦……”
“听懂了吗?”
“不懂……”
“那就说句你能懂的,不要再见常净。”
许良睡得满头大汗,咬牙切齿地咕哝出两个字,不行。
不行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片刻后,许良被带到了位于八大处公园的报恩管理处。
小十三一见许良被抬进院子就开始嚎啕大哭,凭一己之力哭出了十场广场舞的分贝。
“呜哇!呜哇哇哇——!”
他情绪激动控制不了妖力,体型暴增数倍,胖墩墩的活脱成了野猪,边哭还边哆嗦,震得腮帮里的瓜子花生掉了一地。
受妖力影响,花生足足变成了铅球大小,砸到哪里都是一个深坑。
要不是管理员及时赶到,其中一颗“铅球”差点儿砸到许良。
管理处一通鸡飞狗跳,等众人帮许良检查完身体,又替他消除了记忆,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管理处面对有疑点的报恩总是格外谨慎,否则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少“自荐枕席害得恩人精-尽人亡”或者“以身相许把人绑进深山老林”的破事儿。
一切妥当之后,组长廖扬终于得空坐了下来。
他原本在三里屯执行任务,接到通知才急匆匆赶了回来,这会儿身上的Burberry风衣还来不及换,大敞着领口露出深v打底,锁骨附近挂着一层薄汗,古龙水的味道混合着酒气散发出来,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性-感。
廖扬托着下巴,检查小十三的报恩记录。
关于那颗巧克力,“报恩者自述”栏里填着“灵药”,“检测报告”栏里则写着“牛奶巧克力:45%可可脂,原产地厄瓜多尔,保质一年”。
小十三的报恩基本符合流程,医生猜测许良只是被巧克力卡了嗓子导致昏迷,纯属意外。
本来这事儿到这里就算结了,但许良偏偏躺在那里一睡不起,十几个管理员轮番上阵也闹不醒他,即使搬出小十三对着他的耳朵哭嚎,也没什么卵用。
这种情况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就由得他在这儿睡到自然醒就好了,但许良不行。
都说傻人有傻福,许良的名字高居报恩排行榜首位,从报恩条例发布以来,找他报恩的妖精就排了长龙,管理处本着宁可错杀一千的原则严格筛选,平均每个月也还是会有十几个妖精过去报恩,如果每次都弄得跟这次一样,管理处的年终奖金也就别指望了。
只是这样还不算完,许良在降妖管理处有个关系很好的发小儿,如果他因为报恩问题有个什么闪失,他那发小儿第二天一定过来兴师问罪。
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与其到时候解释不清,倒不如现在主动把那尊大神请来,于是他们撺掇着廖扬出面,给某人打了通电话。
在那之后,不过几分钟功夫,办公室里就亮了一圈儿,好像p了一层柔光似的。
年轻男同事把奖杯奖牌摆在明面儿上,年轻女同事把补过妆的自己放在明面儿上,连网管都临时洗了个脚,换下了人字拖,套上了黑皮鞋。
十二点一刻。
风卷着落叶蜿蜒盘绕,一头麒麟浮在半空,于夜幕中缓缓降落。
麒麟周身覆盖着半透明的青色鳞甲,就像一块块排列整齐的玉片,如水的月光在鳞甲上流淌而过,淡青色的光芒包裹着灿烂的金色鬃毛,丝丝浮动,就像初夏的雨幕浸润着金色的麦芒。
管理员们纷纷被光芒晃瞎了眼,埋头念叨:“来了来了,都少说话……”
话音没落,青麒麟就稳稳落地,收敛了光芒。
一个人影从麒麟背上下来,走向大门。
路灯闪了一下,把那人高挑的身影投在地上,像翱翔天际的黑鹰留下转瞬即逝的行迹。
廖扬端着茶缸开门,微笑打了声招呼,“常净。”
常净穿着量身定做的黑色西装,敞开的衣领却透出一丝散漫,他推门进屋,随手把个快递盒扔在桌上。
“人呢?”
十几个管理员用眼神互刷弹幕:常大侠还是一样臭拽!(╯‵□′)╯
不过,人家有臭拽的资本。
“常净”这个名号在降妖圈里,就像出土文物一样内涵丰富且历史悠久,相关章节在教科书上占了两页,足有十个考点。
尤其是这一代的“常净”,据说17岁就打赢了被誉为天才的常君扬,继承了每个降妖少年做梦也想摸一摸的妖刀“破妄”。
常净到廖扬桌前站定,食指点在桌上敲出“哒哒哒”的声响,像是定-时-炸-弹的数秒计时。
廖扬:“急什么,这么晚了还要赶着回去加班?赵处果然很器重你。”
常净:“我只是想帮你们节省时间,毕竟人傻就要多花工夫。”
两人是同届学生,在学校里就经常互相挤兑,到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言语间,常净被带到了处长办公室。
许良躺在豪华版的芝华士沙发上,身上盖了两件儿工作服。
常净毫不客气地在许良旁边坐下,在他身上推了一把,“傻良——”
许良毫无反应,与其说是睡着,倒更像昏迷不醒,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报恩出了什么岔子。
常净脸色暗了一些,开始检查许良有没有受伤。
廖扬:“被蚊子叮了32个包,要不要给你汇报一下具体位置?”
常净瞥了廖扬一眼,继续检查,却发现他脸色不太正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好像很热的样子。
常净很自然地抬手,用袖子帮许良擦了额头的汗,触到皮肤时却发觉情况不太正常。
常净动作顿了一秒,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把许良背了起来。
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把许良背到外面的办公室,放在廖扬的电脑椅上。
常净拿起自己带来的快递盒,用廖扬的钢笔戳开胶带,从里面摸了个铁盒出来,片刻后,手中传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身后的十几个管理员同时伸长脖子张望,然而角度问题,他们看不到常净手里拿了什么,只能在空气中狂刷弹幕,猜测剧情。
廖扬就站在常净面前,把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却不说什么,只微笑着保持了沉默。
片刻后,一股销魂的气味飘散开来。
“卧槽,什么味儿啊?”
“谁放屁了……好臭!”
“艾玛是拉屎了吧!”
常净屏着呼吸,把手中的鲱鱼罐头拿到许良面前晃了一晃。
许良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连眉头都没皱上一皱。
常净似乎有些意外,“这都不醒,看来只能背回去了。”
他把罐头盒放在桌上,背起许良向众人道:“瑞典进口的特大号鲱鱼罐头,给你们留着当宵夜吧,钱不用给了,就当谢谢你们关照傻良。”
他背着许良迈开步子,刚走了两步,右手就“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很不凑巧”地掀翻了放在桌角的罐头。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浓烈的气味骤然炸开,就像打翻一锅熬了五十年的浓缩热翔,臭气卷着惊涛骇浪席卷了整个办公室,所到之处干呕声此起彼伏。
常净出去之后顺手把门关严,微笑说了声,“抱歉。”
然后在心里补了一句,活该。
他把手贴在许良额头上,又确认了一次,很明显,许良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
常净跟许良从小就玩儿在一起,一路打打闹闹地长到现在这么大,熟悉程度比亲兄弟也毫不逊色。
这些年来,他眼看着许良被一拨又一拨的妖精围着报恩,灵丹妙药收了一茬接着一茬。
许良这身体是吃着千年人参蛋炒饭和万年灵芝煮挂面长大的,别说发烧,就是普通的感冒咳嗽都屈指可数。三九天里把他扔到护城河里泡上一个钟头,捞起来烘干了照样生龙活虎。
可身体这么好的许良居然发烧了,不用说,肯定是不靠谱的管理处纵容傻兮兮的妖精又给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自己请他们吃个鲱鱼罐头,也算礼尚往来。
到家之后,常净把许良抱到床上放好,想找个温度计给他测测体温,但许良十几年没生过病,家里根本没有这种装备。
常净只能出门去买。
房门关闭时发出一声轻响,片刻后,许良皱着眉头把眼睛睁开一条窄缝儿。
窗外的路灯在他眼睛上留了个小小的光点,瞳孔却黑得仿佛探不到底。
不知过了多久,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许良看向天花板,视线却像浓雾一样虚浮着没有焦点。
屋内灯光昏暗,他却抬手遮住了眼睛。
许良眼中的世界一片白光闪耀,长久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无法立刻适应光明,他本能地不想靠近白光,光线却带着强烈的引力,撕扯着他的意识,硬是把他推进了久违的世界。
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许良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通过自己的意识看着眼前的一切。
吊灯已经挂了二十多年,灯架上覆盖着厚重的铁锈。
书架最上层挂着上个月新结的蛛网。
墙壁重新刷过,遮盖了他小时候乱涂乱画的痕迹,却又被常净用记号笔画了一排猪头……
许良动动指尖,只觉得皮肤的触感十分真实。
他起身下床,脱了被汗水浸透的上衣,走到镜子前方。
胸口隐约浮现出一片淤青,形状就像五岁那年一样,这并不是个好兆头,片刻的自由可能只是一场回光返照。
许良有些昏沉,视野模糊且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他试图回忆,钥匙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许良疲惫而漠然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坏笑,眯起眼睛看向房门,就像一头大型食肉动物驻守着自己的领地,等着猎物落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