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庐山》遛鱼

8、七

　　闻逸集中精力为合同的最后核定把关。明天乙方就要来谈判了，可容不得出半点差错。直校对到七八点闻逸才回家，谭加加早准备好了一桌饭菜等他。闻逸进门的时候谭加加正戴着耳机听英语磁带呢，边听边跟着念，特别认真的样子。闻逸笑道：“加加你这个样子真是可爱，像个好好学习的乖宝宝。”谭加加起身为他热菜说：“唉，我上学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好学生，尽想着玩儿。学习也就是中等水平吧。本还想高考前突击一下，考个大专，结果又发了烧。迷迷糊糊考了三天，什么也没考上。早知道会遇到你，会在北京生活，真该当初咬咬牙复读一年的。”说完将先热好的一盘菜端给了闻逸。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啊，加加。即使你不出去工作，我的收入养我们两个人，也是没有问题的。闻逸说着，想起了廖晓晴。看来从前对她，的确爱得不深。否则廖晓晴也一样希望靠他养着，他怎么就那么容不下她呢。“我可不要你养。”谭加加声音不大，却很坚决。闻逸第一次发现她的身上不仅仅有着内向，保守和羞涩，还有着一股倔劲儿。这个女孩子嘛，太温柔可人了往往没有主见。太有主见的又显嚣张跋扈，不可爱。谭加加两者兼有，闻逸不由得对她更是中意。同时，他也有担心。
　　闻逸担心的是，谭加加万一问起廖晓晴，他该如何应对？不，廖晓晴淡出自己的生活了。但还有一个模特女友。他还没正式和人家分手，哪天要是在路上碰上了，好像也很难互相介绍。都怪这段时间太忙了。等合同的事情一处理圆满，闻逸决定首先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乱帐一一彻底结清。他怕无意中会伤到谭加加，那样他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吃完饭闻逸难得地抢着洗了碗，谭加加也没有对他的反常起疑心，和肚皮玩了一会儿，就让闻逸早点休息，好保证明天的签约有充足的精力。闻逸回到自己房间，但睡不着。他听到隔壁客房里谭加加翻书的声音，她在为他们以后的生活努力呢。闻逸对自己说，珍惜她，小心呵护她，一辈子好好爱她……
　　谭加加早上很早起床给闻逸做早餐。煎蛋的时候油溅到手腕上，疼得她叫出声来。之后又打碎了一个盘子。这让谭加加颇有些心神不宁。但这一切她都不敢跟闻逸提，她怕耽误闻逸今天签约的大事。闻逸起床匆匆吃完早餐就去了公司。谭加加收拾餐具过后坐在客厅里背单词。她将自己的神情恍惚解释为一段时间没有工作的后果，该尽快去找个工作了，谭加加想。
　　“叮——咚”门铃响了。闻逸？又忘了带手机吧。谭加加无奈地开门，手刚碰到门把，门却自己开了。门外站着的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啪”一个巴掌就呼上了谭加加的脸。“啊——”谭加加突然间挨了这么一下，吓得叫了一声。脸很快红肿发烫，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你是什么人？”打人的人先一步迈进屋，变脸似地换了一副样子担忧地询问：“对不起啊小姑娘，我还以为给我开门的是闻逸那个王八蛋呢！”谭加加心里一悸，闻逸？这个女人是闻逸的什么人？她为什么会有闻逸家的钥匙？谭加加已有了不祥的预感却不愿承认这预感的准确性，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个化着很炫的时尚彩妆的瘦削女人，内心充满了对她的恐惧。
　　“哎呀，你看，脸都肿了。疼吧？”那女人用手去触碰谭加加的脸，谭加加惊恐地躲开。但女人并不作罢，拉着她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我跟你道歉啊，小妹妹。我真不是有意的。”说着她熟悉地拉开卫生间墙上的柜子门，拿出一条新毛巾递给谭加加，“走，去找冰块。”女人又回到客厅，从冰箱上层找到冰快，夹在毛巾里往谭加加脸上敷。这些都干完后，她不再理谭加加，稳稳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了一罐可乐，喝了起来。
　　谭加加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肚皮从阳台跑过来，见了那女人竟也不惊讶。虽不热情，也摇着尾巴，一副认识她的反应。谭加加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准备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不等谭加加想好该不该回答，又说：“你是……闻逸请来的小时工吧？”谭加加顺着她的目光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袖套和围裙，一种莫名的自惭形秽涌上来，令她不想为自己辩解。她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问：“你怎么有这里的钥匙？”“哦，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怪我怪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女主人，闻逸的现任女朋友，未来的妻子，我叫廖晓晴。”
　　廖晓晴。谭加加记得这个名字。闻逸告诉过她，他的前女友就叫廖晓晴，他们已经分手了。谭加加呆呆看着廖晓晴，她正悠闲地斜靠在沙发上，慵懒居家的样子，直视着谭加加，眼里满是不屑。“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拼命要抓住一根稻草，谭加加苍白无力地将这句话问出口，尽管她的心在说这句话时早已凉透了。“呵呵，谁说的？是闻逸那个家伙吧？他呀，就是好油嘴滑舌去逗女孩子。这要是正巧碰上了个脑子简单没定力的，两三下也就被拿下了。他有这个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真是没法儿说。不过我这个人心宽，并不介意。男人嘛，招人说明有魅力。你说呢？在外面怎么花我不管。只要知道回家，知道心疼我，拿我当红旗，飘几面彩旗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廖晓晴说着，把一双长腿伸到茶几上，舒舒服服搁下了。
　　谭加加意识到自己必须走了。离开这儿，离开这个一脸阴郁却故作轻松的女人，离开闻逸，甚至离开北京。这里，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谭加加摘下围裙除去袖套，挤出一丝笑容来对廖晓晴说：“我该走了。”“别呀，陪我聊会儿吧。我刚从外地回来，正缺个说话的人呢。陪陪我，好吗？”“不，不行，我还有事。”谭加加手忙脚乱地换鞋，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理亏的事一样。“唉，闻逸对我可真不怎么地。上回我小产，不，流产，他一天也没照顾我就去出差了。你有男朋友了吗？我跟你说句贴心贴肺的话，这太帅的男人可别找，不省心啊……”谭加加再也听不下去了，跌跌撞撞跑出了门，跑下楼梯。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人在花园里坐着聊天。可谭加加觉得每个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她，那目光一个比一个嘲弄。谭加加刚才当着廖晓晴忍了又忍的眼泪决堤一般地涌了出来。她加快奔跑的脚步一口气冲到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廖晓晴在闻逸家闹得正欢的时候，闻逸正在为谈判做最后的准备。小媛也很紧张。这次合同是否能顺利签下来，直接关乎着公司未来的发展。陈总在国外考察，临谈判还有十分钟的当儿，他打给闻逸电话：“哥们儿，这次全靠你了。等合同签下来，公司年终给你提成！或者你拿项目奖金入股，以后咱公司就有你一部分了……”挂下电话闻逸很是意外,陈总这个人一向对公司股份什么的非常在意，基本是家庭垄断式，从不让外姓人参与的。在公司当牛作马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信任。这份成就感来之不易，让闻逸倍感珍惜。手机不分时候地响了“闻逸？”廖晓晴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温度。“廖晓晴？！你在我家干什么！”闻逸怒不可竭。
　　“闻逸，你的水准越来越低了啊。那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都入了你的法眼了……”闻逸一惊，手一滑差点把手机摔了，“我警告你廖晓晴，你别对加加乱说话。咱们两人的帐可以慢慢算，条件你来提！但是你不许伤害她。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得到？我得到了啊，我得到的东西多了。比如，你给过我一个孩子。”闻逸的声音软下来：“晓晴，我求求你别闹了好不好？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可以弥补给你。你要什么，你说。”“呵呵呵呵……”廖晓晴的声音无比尖利：“你的小女朋友走喽。我查到再过三十分钟有一趟北京至江西的火车。我可是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哦。闻逸，你应该了解这一点。”“你，你混蛋！”闻逸多少年没骂粗口了，这次被气到无法自制。
　　“小媛，你帮我挡一下，把时间推后一个小时。就说，就说我闹肚子。”小媛整个人傻掉，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这怎么可能啊，闻经理。对方可是实力强大的游戏商，他们不可能反过来迁就我们啊！”闻逸大脑空白五秒，还是无法听进小媛的话，“我家里出事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可能去谈判。小媛，你帮我挡，挡一下。”闻逸拔腿就往电梯口跑，小媛在后面急得直跺脚。
　　交通顺利，但还是迟了。闻逸找到候车室，那趟火车已经发车了三分钟，检票口工作人员也离开了。满满一候车室的人或坐或躺，或睡或醒，无一不透出深深的疲倦。闻逸整洁笔挺的西装领带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他带着一脸的茫然和疼惜，走出了火车站。闻逸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他想打个电话给小媛，问问公司的情况也没有勇气。倒是陈总的电话先来了，他毫不掩饰愤怒地说：“闻逸，你被解雇了。公司配给你的车请你三天内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