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半生微凉

1、焚香·忘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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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
　　我是一名焚香师。
　　这香可以让你忘却往事，亦可以让你一念成魔。
　　chapter.one.1
　　壹
　　冬天的都城是无趣的，外面的人少之又少，一连地，我的生意也不太好。
　　这繁华的帝都就像是一个用来囚禁金丝雀的牢笼，权力，宠爱，罪恶无限之多。我一直以为在这样的地方我的生意会好做些，可也不尽然。
　　焚香师啊，若非是为了继承那个老混蛋的衣钵，我何苦拖着这个病体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自找没趣。
　　我端起茶盏，轻轻叹了一口气。
　　众人只知道焚香师可借他人之欲望燃香达成他人心愿，可又有谁知道这是在消耗焚香师自身寿命呢？强改他人命数本就逆天而行。
　　罢了。
　　“公子可是还要换新茶？”
　　云清突然从珠帘后轻入，捧着一个青花瓷为我。
　　“不必。”我吹开浮在杯上的茶叶，轻轻的呡了一口，继而又皱了皱眉头。云清见状吐了吐舌，调皮的像个贪玩的女孩：“哎呀，公子，奴婢将龙井与这碧螺春弄混了。”
　　我摇头，这妮子的性子还是未改。
　　我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云清上来为我一一系上暗扣。前堂突然传来云洛的声音：“公子，有客人求见。”
　　云清和云洛自小伴我长大，若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兄妹、姐弟。此次下山，一路上多亏她俩的照顾，否则我早就病死在半路上。
　　今天由于这天气之因，我的心情也并不如往常一样好，便有些懒散的说：“不见。”
　　云清带着我的话去找云洛，可不一会儿云洛便一脸懊恼的跑进来了：“公子，那混小子说他想请你燃一支香，如果你不答应，他就跪在这店前不起来了。”
　　我抬了抬眼皮，忽然笑了：“也罢，出去看看吧。”

　　我是在门口看见云洛口中的“混小子”的。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跪在我的店门前，怀里还抱着一个少女。
　　“便是你，想让我燃香？”
　　我走近少年，轻咳了两声，一旁的云清为我顺了顺气。
　　“苏尘公子？”少年抬起了头，俊美的容颜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志的黑色眼眸。如琉璃般，映照人心。
　　我为很多人燃过香，而那些人不过是心怀不轨之人，眼睛自然如雾般不见瞳仁，若不是他们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倒是不想很那些人打交道。倒是这个少年，如此清澈的一个人又有什么愿望未达成呢？我不经瞟了瞟他怀中的少女。
　　“在下沈奚隐，求公子为我燃‘忘尘’之香。公子所要做的事在下都会帮公子完成，包括暗杀。”少年直起了身看向我。
　　“这便是你的报酬？”我扬了扬眉，不自觉地抱紧了手中的暖炉。这种天气，果然很令人讨厌。
　　“是。”
　　我一愣，仿佛从他坚定清亮的眸子里见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个幼稚的自己，推着羸弱的身体从那绝境中生活下来。
　　“跟我来吧。”
　　我转身给了云洛一个眼神，缓缓走进内殿。我不想看到另一个“我”重覆自己当年的过错。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这缘，可一乱字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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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忘尘忘尘，忘却前尘。你确定要燃这香？”
　　云洛带着那名昏迷的少女下去了，整个房间里就只有沈奚隐与我。
　　“我需要她永远忘记我。”沈奚隐盯着桌子上的白玉茶盏，缓缓地道，“再也，没有与我的那段记忆。”
　　“沈公子，在燃香过程中，你们的一切过往都会被焚香师知道。”我好心地道。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让这个少年放弃。
　　“我知道。”
　　事实证明，这个少年比我想像中的要固执。
　　“好吧，”我无奈，“沈公子，目前我手中只有‘落隐’、‘归梦’、‘沉渐’这三根香。如若你执意要‘忘尘’的话，怕是要待上个几天了。”
　　“无碍。”沈奚隐摇了摇头，云清掀开珠帘走进来，先是朝我和沈奚隐欠了欠身，然后又对着沈奚隐道：“沈公子，我以为你准备好客房。”
　　不愧是我苏尘的得力干将，心思确实细腻。
　　“既然这样，那么沈公子便去休息吧去。我先去准备一下一些东西。”我放下手中的暖炉，朝沈奚隐微微颔首，便坐上了云洛准备好的马车。
　　“去暗巷，‘无香’。”

　　踏进“无香”，我便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气味，淡淡的算不上是芬芳，顶多只是清香。
　　“怎么，今儿有空来我这店了？”一直在柜前拨动算盘的少女突然抬头，一双杏眼望着我。
　　“……我来买香。”无视沐蓝心紧皱的眉头，我缓慢开口，“三支‘忘尘’。”
　　“我多久前才给你做的，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沐蓝心停止拨动珠子的手，问着我。
　　“客人需要罢了。有生意我为什么不做呢？”
　　我拉过一把椅子，淡然的道。
　　“荒唐！”沐蓝心将账本摔在地上，柳眉紧皱，一张俏脸也涨的通红，“苏然尘你疯了！？你知道燃香会损耗你自身寿命的，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你别拿师傅来哄我，你我同门十年，作为你的师姐，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吗？！”
　　我静静的坐着，听了那个女人半个时辰的咆哮，在她停顿的时候将手中的茶递过去：“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去找曲曦然。反正她也不会拒绝。”说罢我转身便准备走。
　　“站住！”沐蓝心气急败坏的道，“我给你做还不行吗！”
　　我转身：“如此多谢师姐了。”
　　沐蓝心似是无奈的叹口气：“明日我派人送到你店内，外加五支‘补魂’。焚香时记得点上，补你几年阳寿。”
　　“然尘，如果你还是为了千念、陌湘的死而活在过去中，完全没必要。他们不需要你赎罪。”
　　我顿了一下：“师姐说笑了。”
　　踏出“无香”的一刹那，我听到身后沐蓝心在破口大骂。

　　有些错，并不是我能弥补的；有些人，也不是我说忘就能忘了的。
　　我只是，不想让太多人像我一样，失去了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