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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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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留进屋后,站在阳台上将咖啡一饮而尽。
天空一片黑幕,这黑来的正好,静谧深远,令她安下心来不必去想那些乱糟糟的事。
她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空气入了肺腹,整个人精神许多。
连续画了七个半小时,完成两幅水彩画,加上前一天画的那副,一共三幅。陈留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想着画两幅A3大小的素描或许更稳妥。
到时候,将这些画稿交给画室老板看,即使不能教高年级绘画,也能说服画室老板让她尝试下教小学生素描。
这样想着,她站在原地上下跳了几下,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决定辛苦一点多画几张。
她转身回屋,目光却被隔壁房间投射出的灯光吸引。
隔壁房间灯也是开着的,顾准还是没睡。
陈留脑海中突然闪现一副画面,那是来这的第一晚,她经过走廊回自己房间,不经意间透过隔壁房门缝隙看见的顾准。
他坐在床上,腿上放在一个笔记本,黑色的头颅微微低着,神情冷静而严肃。当时他正低头看电脑,屏幕的冷光打在他脸色,让他呈现出一种冷感,有一种上世纪欧洲老照片里人的影子。
陈留看了眼隔壁空荡荡的阳台,回身从书包中掏出超市中买的袋装速溶咖啡。她买了很多袋,牌子、口味不同杂的很,选了半天,她挑了一袋特浓咖啡。
握着一小袋咖啡,她起身去敲顾准房门。
没回应……
陈留耳朵靠近门,听不见里面任何声响。
她转身回了自己屋,在床沿上坐了会,她又跑到阳台上,开始轻声唤他,“顾准,出来。”
顾准这人喜欢安静,做起事来被打断会发火。
听着陈留声音,他阖上电脑,从床上下来,也不穿鞋光脚踩在地板上,黑着一张脸走到阳台。
他身上气质冷了一度不止,陈留不是傻子,也看出他脸色不对。只是夜晚,她胆子比白天大,摇了摇手上的袋装咖啡,扔给他,说:“拿去,泡着喝。”
她那样子像是给小狗食物。
顾准接过她扔来的咖啡,冷笑了几声,转身阖上落地窗。
陈留神清气爽,在阳台磨了两分钟,也回了屋子开始画画。
早晨7:00,天正式亮了。
陈留将画用画袋装好,洗漱好后出了门。
她给顾靖安发了短信,将自己兼职的事情告诉他。只是换了种说话,没提赚钱,只说自己想和学画画的人交流,交一些朋友。
她今天到的早,等画室老板来了,就提着画袋将水彩画和素描一并交给她看。
这个过程对陈留来说很艰难,她从未这么主动去要求过什么。即便是以前兼职,也是美术老师看她画的好,直接将她介绍到朋友开的画室。
她脸皮薄的紧,随着画室老板翻画的动作,身上透出一层薄汗,肌肤呈现淡粉色。
将陈留的画看完,老板很满意,只是质疑她画的好却未必能教好。陈留承诺可以先试教一段时间,如果不满意可以退回画室助理的位置。
午间陈留没回去,直接在画室周围的饭馆解决。
等到下班的时间,顾靖安来了电话。“陈留,你在哪,爸爸让司机接你回来。”
“不用。”陈留喝着酸奶,语气还算愉悦,“我买了电动车,可以自己回来。”
“太晚了。”
“不晚,天还亮着呢。”
陈留对这件事很坚持,顾靖安无法,只得让她快点回家。
挂掉电话,陈留将酸奶盒扔掉,骑着电动车朝别墅的方向开。电动车大概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手机响起,她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你好。”
“好什么好。”
手机传来顾准懒洋洋的音质,陈留甚至能听见按下打火机点火的叮叮声音。“你昨天那个咖啡不错,买几袋回来好了。”
陈留将手机拿开,再次看了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正想问你怎么有我电话,对方就挂了,只留下嘟嘟的单调声音。
没有办法,陈留只好返身朝市区的大超市开去。等她回到别墅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客厅坐着顾靖安和余宜。
余宜见着陈留,缓缓起身,轻言细语道:“你回来了,那我叫佣人将饭菜端上来。”
陈留颔首,低声道:“让您们久等了,不好意思。”
“没事,家里晚饭吃的一直很晚。你先上楼将书包放下,下来时就可以吃饭了。”
陈留颔首,转身上了二楼。
顾准门关着,陈留敲了几下,门被顾准突的一下拉开。
“东西呢?”
“在包里。”
陈留将书包背在胸前,拉开拉链,将一瓶黑咖啡拿了出来,“这个咖啡比昨晚的好,也是速溶的。”
顾准接过,眼角朝下,极轻极淡的瞥了眼陈留的书包。然后伸手,散漫的将手伸进书包最大的口袋。
陈留眼睛尖,立即伸手捂住书包,后退了两步。书包中除去一堆零食外,还有陈留刚买的几包卫生巾。
顾准收回手,抱着双臂,斜靠在门框上。
“乱想什么?”
他声音很低,带着劳累后的沙哑粗砺。
两人离的近,陈留微仰着头看他面部表情。
楼道上的光从他上方打了下来,在他脸上留下几缕阴影,让他面部轮廓显得十分锋利。他下颌处转折明显,线条却极为流畅。
他见陈留看他,扯了扯嘴角,不说话,直白的和陈留对视。
陈留知道自己误会了,她低下头,轻声说:“以后不要乱翻我书包。”
顾准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他没离开,依旧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味道,缓慢而坚定的涌入陈留鼻息。
陈留辨别不出那是什么味道,不是烟草味,也不是汗渍味。
像是经常闻道过,又似乎从未遇到……
她想不起来,于是放弃思考他身上的气息,微低了头从书包中选了一堆零嘴给他,“这些是垃圾食品,还是不要吃太多好。”
陈留本意是想找话说,不想冷场。只是脑子一抽,说出打自己脸的话来。
“是吗?”顾准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漫不经心的接过陈留递过来的零食。
陈留被他一激,梗着脖子,说:“是,吃多了不太好。”
“那这些你吃好了。”
顾准将零食重新放进陈留敞开的书包中,只拎走一大袋牛角面包和咖啡。
门在陈留面前重新关上,陈留懵了,急吼吼道:“你还没给我钱。”
约莫两秒后,门被顾准再一次打开,他支出半个身子看陈留,皱着的眉头露出嫌弃的表情。
陈留理直气壮,“一共六十七块五。”
顾准看了陈留一眼,转身进屋。
门大开着,陈留伸一个脑袋进去,只看见顾准弯着腰,在抽屉中翻找东西。
他房间格局和陈留相似,连床位、书桌的摆放位置都一模一样。
和普通男生一样,他东西也是胡乱堆着的。但总体不能用乱形容,究其原因,不过是他房间东西太少,再乱也乱不到哪去。
翻了几分钟,顾准叼着支烟走过来。
陈留立即缩回脑袋,也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斜斜的靠在门框上。
“怎么了?”
顾准看了她好一会,才说:“没现金,明天给你。”
陈留用怀疑的眼神看他,被他冷厉的目光一扫,缩回脖子,说:“那就明天给吧。”
接下来几天,顾准没给陈留钱,陈留也不找他要。
周五,陈留照旧早起去画室,在下楼时被老太太叫住。
老太太之前一直在A市和大儿子生活,她不适应本市的气候。在这里待了几天便受不了,已经定了明早的机票回去。
之前陈留一直忙画室的事,老太太也尊重她,想着等周末的时候找出一天和陈留好好交流一番。只是她高估了自己身体,在这个经济与工业污染同时进行的城市,她待不下一周。
她不想勉强自己,于是缓声说:“陈留,你今天陪陪奶奶吧。”
“今天吗?”
“嗯,我定的明早机票。”
老太太倒了两杯绿茶,茶水滚烫,涌起阵阵白雾。她拍了拍身边座椅,笑着说:“过来坐。”
陈留抿了抿唇角,想了一瞬,轻声说,“那好,我先给我老板打电话请假。”
她匆匆回身进了房间,将书包放下后,略显焦躁的走到阳台去打电话。
她脸皮薄,在画室待了一周不到就打电话请假,还是早晨临时请,不免心虚焦躁。
电话很快接通,陈留缩着脖子,支支吾吾,一句话得说一分钟。
画室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很友善,通话的过程间或纠正陈留的语法,“是你有事不能来,不是我有事。”
陈留脸红耳赤,“对,是……是我…有事”
老板轻轻笑着,和蔼道:“没关系,我让小李代你的课,你明天来上班好了。”
陈留不说谢谢,只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挂掉电话,陈留还沉浸在作为画室教师不负责的事件中,一抬头,撞上隔壁阳台上的顾准。
陈留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这人在那待了多久?
顾准头发乱糟糟的,被清晨的风一吹微微晃动。
他精神比前阵子好了许多,是被大量咖啡堆出来的。眼中的红血丝却无法掩盖,直白的宣泄他身体的劳累程度。
这人做起事来是不要命了,也亏得他年轻……
顾准不清楚陈留心中的弯弯绕绕,他斜靠在阳台的围栏上,抽了一口烟,淡淡的说,“请假而已,要不要这么怂。”
你才怂,你全家都怂。
“又在想些什么?”顾准弹弹烟灰,冷眼看她。
陈留心情不好,扭过头不去看他。
顾准冷笑,“既然请了假,那就和我一道出去。”
陈留:“出去做什么?”
顾准手指微曲,敲敲围栏,散漫的说:“陈小姐,你不记得你那六十七块五了,我今天有空,正好出去取点现金。”
他这段日子将要做的游戏大概方向,步骤,大体轮廓制定好。只差细节方面一一完善,实行。
前几天马乔子得罪了周延世,被打断了腿,没办法来找他,他只好亲自去市里。
陈留仰着下颌,说,“我当然记得,只是我今天有事,要陪奶奶。”
呵!顾准换了一副讥讽的神情,他手指夹着烟,隔着一个阳台的距离指向陈留,“你确定要带着一脸苦相去陪她?”
一脸苦相,陈留撇嘴,她刚满十七,正是如花的年纪好不?
老太太说要陈留陪着,陈留还以为是要去什么地方走走。却不想,老太太只是安静的坐在书房看书,间或和陈留聊上一两句。
都是老太太主动问,陈留答。
老太太在陈留中考结束那那年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因此对陈留之前的生活境况约莫了解一点。但说到底,她对陈留以前的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她更关心的是陈留作为顾家人的事情。
“陈留,改回顾姓吧。名字我想了几个,你看看那个合适。”
“我这个名字挺好的。”
老太太按了按眼角,目光放在一本泛黄的书上就没移开过,她轻轻的答,“这名字是不错,只是你不好再随你母亲的姓了。”
老太太倔强独断,陈留不和她争。反正她明天就会离开,而顾靖安那边她可以慢慢和他争取留着原来的姓名。
老太太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交给陈留看,陈留手一伸,随便选了一个。
定好名字,老太太继续看书,她姿势优雅端正,从背影看,只觉得回到了民国。而她赫然便是民国时期美丽优雅的贵族小姐。
陈留一天就没能踏出这个别墅,挨到夜间吃过晚饭,老太太才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