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晋江，我的“一千零一夜”》夏冰

1、总论：读小说和吃好饭

　　总论：读小说和吃好饭
　　最近一直在晋江看各种各样的小说，根据我的记忆，这段时间对故事的消费量到了空前的程度，不敢说绝后，因为以后的事情没法预测。以前也爱看书，尤其是小说，但从来不会想着每天看好几本，那时也没有这样的条件。以我们当时比较贫乏的精神文明的状态，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搜刮出一堆的纸质的书呢；再加上，父母和老师在一旁虎视眈眈，威逼利诱我们为通过独木桥而努力奋斗，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去饕餮小说。
　　所以，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畅快地读小说，是上大学离开父母后的事情。那时，利用大二暑假实习的机会待在学校，将图书馆里的小说按系列、国别、年代搬回宿舍，每天回宿舍后就按时与它们约会。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现在想来，这其实是不思进取的表现。好在本人的运气还是没有太坏，幸运地进入了所在大学的中文系读研（在这个“如狼似虎”的晋江里，我这样自报家门无异于将命门露给众人，其实，我这样说很无奈，只是想告诉有些还没有定型的“狼虎”们，看小说看得运气好的话，是可以找到一碗安稳饭可吃的，更何况那些写得好的狮辈了），成了专门的文学研究的干活，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气壮山河的可以无所顾忌的看小说的理由。
　　等到如愿以偿后，在那些专业课程的折磨下，我在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对所有的小说、诗歌敬而远之——因为那些东西无论是写得极好还是写得极烂，我都没有办法去毫无功利的欣赏了。有一大堆的任务要完成：它们属于什么类型的？和哪个流派有关？能够应用一种什么文学理论进行分析？人物的形象和性格都有什么特征？其发展是否具有一贯性？能否符合人们的阅读期待？能否给人带来阅读惊喜？能够被划在什么主题下进行分析？和国外什么流派的作品有渊源……为了这些与休闲毫不相关的事业，我必须全神贯注、充分尊重地读那些曾经甘之如饴而此时变得青面獠牙的文学作品。
　　更恐怖的是，每次读之前，还要给自己一个量化的任务，今天读多少本《十月》，明天读多少本《收获》，还有《钟山》《大家》《北京文学》《上海文学》等等都是不可不看的。看完时下流行的杂志后，还要读作家的专集，外国文学的选集，甚至还有典籍，真真是“图书馆里书满架，莘莘学子欲断魂”。万幸的是，那时没有网络作品，所以没有任何一门课要求将网络作品纳入分析的范畴。不知道现在的课堂是怎么安排的，但愿不要这样要求学子。然而世事难料，当时卫慧、棉棉、陈染她们就曾经被列为我们一堂课的讨论主题，如果现在网络文学作品被作为某门选修课的研究对象，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为了完成作业，我们对好作品，要列出个framework，看看它们符合什么方面，甚至还要鸡蛋里挑骨头，指出其某些不足；烂作品，也不可忽视，它们也是文学实践的组成部分，构成了文学创作的大氛围，我们必须指出其具备的意义，臆想出林林总总的自己在实际人生中没有办法构想出的人生世态，作出些自己也觉得吐血的评论。
　　长此以往，对文学的天然、纯粹的兴趣慢慢被驯服了，终于在三年的专业培养结束后，我具备了作为深刻的、挑剔的文学研究者的素质，然而阅读热情的消解促使我从事了一份和文学研究不怎么沾边的职业（根据当时老师的预测和统计数据，中文系的研究生只有少于10％的人会继续留在这个领域，其实这个数字已经高于实际数据了），以牺牲兴趣为代价，然又拜其打下的文字功底，某冰现在吃上了一碗不错的饭，光荣的成为了中间阶级的组成部分，坚定的维护和捍卫这个社会的稳定，并且坚信自己在创造中产阶级的文化和价值观。是哪位社会学家说过这样的真理来着？一个社会的稳定，最主要的就是看它拥有的中间阶级的数量。而韩国的社会学家最近就在说，韩国社会现在的低迷就是因为这个国家正在流失它的宝贵的中产阶级。多么幸运，我通过读小说而不是写小说——在我看来，写小说是一份前程远大的创造□□业——获得了一个金饭碗。
　　到这里，我绝望地发现，那么多年的熏陶，并没有提升自己的素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个吃。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不是我的马哲学得好，而是我太了解物质基础对上层建筑的决定左右了。饭都吃不好，也就是说生存得不好，你哪里有心情上哪儿找书去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去？退一万步而言，没有足够的money，你到哪里登录晋江来通宵达旦的看小说？必须言明，我特别反对通宵达旦地做任何一件和entertainment相关的事情，包括看小说，这样做毁容不说，非常影响第二天的正常生活，早晚得被家人被社会淘汰，长此以往，无异于饮鸩止渴。
　　好在文学这个东西，到了我们这个年代，终于不像新文化运动时期或者□□时期，那么那么的显学，要承担什么引领思潮、拯救社会的责任。卸下了其庄严的冠冕后，文学终于成了能够走进私家后院的东西，只要你需要，无论什么形式的、程度的作品，它都可以被呈现在眼前。让文学评论者来告诉我们该读什么？NO!我们要自己决定阅读什么。加上网络的推波助澜——这个社会只要是会写字的人，都可以敲起键盘，成为写手。想想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高等教育大众化的阶段，有多少人可以“激扬文字，挥斥方遒”啊！我们人人都可以对染指写作，谁让她很多时候已经被人们打扮得不成样子了呢。
　　于是，索性再干脆点、直接点，我们都不要去追求以前人们要在欣赏文学作品时获得情感升华和思想陶冶的目的了，更加无关审美，只要很功利的去满足获得故事就OK了。而晋江就是一个极好的可以满足我们此种需求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通过积分排行榜、推荐榜甚至书评库等觅得你想看的作品；在这里，我们不用理会什么写作思路、创作缘起，只要看故事、了解情节——满足这种读小说的最起码、最基础的需求。
　　虽然，不同的文笔和才思提供给我们的故事和情节是不同的，华丽和清新，缓慢悠长和狂飙突进，无所谓高下，只是风格不一样而已；但是如果乱七八糟、狗屁不通，那只会让人对之退避三舍，遑论读完了。这里，还是个需要选择的地方的，不是吗？谁的时间都有限，没有人有时间去把每本书都点开，看看开头，看看发展，看看结尾什么的。
　　接着吃饭的话题来谈，工作几年后，由于某冰的饭吃得还算香（绝无任何炫耀之意，只是觉得万幸，那么浪费时间居然还能安然生存着，怎么不是万幸呢），日子呢过得也还算稳当，家人呢，都发展得不错，没有什么“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日常琐碎来烦，加上工作也在经过最初的艰难后，已然变得轻松起来了，便开始重操少年时期的恶习——我的上进的那一半称之为恶习，他曾经很成功地扼杀了我夙兴夜寐的看韩剧的沤心沥血之举，不意外地他认为小说乃小技，当然还是反对。在三番五次劝解无效的情况下，不惜刺激我，说看别人的文不如你自己个儿写——然而我的恶习愈演愈烈。虽然有时候，某冰自己也觉得与其看人家写，唧唧歪歪的半天放不出一个香屁来，还真不如自己操家伙干。然而，本人的自知之明太强，不敢埋怨那几年的学习将我的写作热情给磨灭了，仅就我从来写不完一个中篇的现实来说，现在这个状态的夏冰是绝对挖不了一个坑的。没那坑人的本事，还是老老实实地看文吧，满足自己最重要。
　　总而言之，某冰是在吃好饭之后，又开始进行看小说这个恶习的，绝对的按条件办事，每天呢也不影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还有交友等等。
　　不知不觉间，混迹于晋江差不多一年多了，我的电脑和人脑里已然充斥着许多的文了。看完了，觉得还不错的，就保存着；那种看着难受，没有什么可看性的，一般都过不了一次，就将其删除回收站。所以，回收站里，堆放着大量的文，有些经过了我的法眼，有些则不曾见得天日。只不过，我这个人可能有些无聊，有时候看看那些被打入冷宫的东东，居然会想着它们或许有可观之处吧，便又将其提将出来，随便瞅瞅，虽然其结局可能又是重归回收站。
　　闲来无事时，我开始回顾看这些那些文的情景，好像是在和一种心情约会，又像是在重温青春年华，有时候又好像在走钢丝，体味那种提心吊胆惊险刺激的生活……这些文其实离我很近，就像我新认识或者相识已久的好朋友，总是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呆着，等到我想起它们时，它们也总是坦然的展现自己，对人不离不弃，请原谅我用了这个本来极雅但是现在已经被用滥的词。
　　关上电脑想一想（以前是掩卷沉思），我知道窗外的城市的天空依然灰沉沉，在这温暖如春的空间里，电话声此起彼伏，还有脚步声匆匆而过，大家都在为了今天的工作任务而按部就班，虽然没有什么波折，但是胜在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们还有余裕想想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明天可能会有什么惊喜在等待，即便惊喜不出现，每天这样安然度过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我们很清楚，就在我们的楼下，那看似活力四射的车水马龙中，奔忙着的是多少人陌生而熟悉的麻木的心，辛苦恣睢的生活，不是为了一个梦想，只是为了延续生命的存在。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剥夺存在的机会。
　　因此，当白天的烟霾被璀璨光华的夜色替代时，我们生活的世界变得神秘又安静了，暗然放纵的心灵里，梦想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点一盏温黄的台灯，将窗帘放下来，掩城市的烟火于无声处，让音乐如丝如缕流向心房，点开晋江，慢慢地沉浸到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众生的梦中，我的“一千零一夜”自此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