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月之纱1》端木远

4、Chapter4

　　榆阳学院。
　　阳光透过密密压压的梧桐叶在地上形成一个个破碎的光圈，清晨的校园林荫道上分布着杂乱交错的人群，三三两两结成一团，惟独她独自一人，不远的身后，有四个彪形大汉面目无神地跟着。
　　她停下，他们也跟着停下。
　　她转身，大喊：“离我远点！”又继续往前走。
　　不管隔多远，他们的视线中必须要能看到她，大约隔了五米的距离，不近不远。
　　她走得很快，好像故意在甩开他们，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旁边。
　　刺眼的阳光让她微微皱眉。
　　她不由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思绪好像还没有从他回来的事情上抽回来，那个无数次在黑暗恐惧的梦里一次次呼喊着的名字，他是童年记忆里唯一仅存的快乐啊！而当她以为自己可以完全将过去的人和事忘记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但是，她从现在开始就要遵守对悸洛冰的承诺，和他不再有瓜葛！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会有些放不开呢？
　　突然，三名男子出现在裴月纱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裴月纱奇怪地打量这三个陌生的男人！
　　左边的那个男子，整头杂乱的长发染成了橘色，浑身的黑色紧身衣，左脸颊上还有一道很深的伤疤，他手中拿着铁棍，嘴里还时不顾时的嚼着口香糖。
　　右边那个男子，短短的头发僵硬地直竖在头上，两只手臂上都纹满了青色的龙样文身，身体不停地抖动，同样手里拿着铁棍。
　　站在最前面的，看上去要比身后两人文气，但是，他的眼神却更恐怖，更阴森，充满着一股浓浓的杀气，眼底燃烧着两团熊熊烈火。
　　裴月纱疑惑地看着他们！
　　“大哥，就是这个女的，害你弟弟才进学校一天就被逼退学。”橘发男子举着铁棍对文气男子说。
　　才进学校一天就被逼退学？是那个写信给她的新生？！
　　那么，他们是来报仇的？！
　　还等不及反应，男子手中露出了光亮的物体、、、、、、
　　是马刀？！
　　一瞬间，裴月纱的脑海只是一片空白，那把刀正劈向她！
　　“啊！”裴月纱发出一阵痛吟，她被压倒在地上，那把刀没落到她身上，有股力量推开了她。
　　紧接着，是四名大汉跑了上来！
　　裴月纱从地上坐起，她惊地瞪大了双眼，“楚哥哥！”压在她身上的是他！是他推开了她！
　　“你受伤了！”她看着他的又臂惊呼。
　　他的右手臂上被划开了好长好深的一道伤口，伤口正在不停向外流淌着鲜血！
　　顿时，眼泪从她脸上落下来，这么久已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对任何事物没有任何感情，可是，看到他受了伤，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楚伊寒苍白的脸上还挂着笑容，“这点小伤不要紧，”他的额头因疼痛而死死的锁紧着，可他还是在对她拼命笑着。
　　“还说不要紧，你流了好多血，我带你去校医室包扎。”她擦点眼泪，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扶着他离开，顾不得身后那三人，她知道有人会帮她处理。
　　校医室里，满屋子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楚伊寒坐在冰床上，裴月纱坐在他旁边，看着一团团染着红色鲜血的棉签纸巾被女医生仍进垃圾筒，白纱带一层层绕上他的手臂，白色的纱带隐隐透着猩红，她第一次那么害怕！
　　“你再用力下去，衣服就要抓破了。”楚伊寒笑着说。
　　“什么？”裴月纱错乱的抬起头，眼里慌乱的没有一点神色。
　　楚伊寒看着她，微笑着摇头，然后，他用自己那只完好无缺的手轻轻拉过她的手，“你看看你，衣服都快拉破了！”
　　裴月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这才察觉从医生开始为他包扎伤口起，她就一直紧张的拽着衣角，她也同时察觉到自己有多害怕！
　　就像装满水珠的玻璃球被点破，在眼眶中一直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裴月纱终于忍不住的扑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她就这样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完全不顾还在场的女医生。
　　她哭的泣不成声，滚烫的眼泪渗入他冰冷的肌肤，仿佛也落在了他的心头。
　　“别这样小月，我不是说了吗，这点小伤不要紧的，不要哭！”他又是开心又是心疼地说。
　　“什么不要紧！”在一旁的女医生白他一眼，开始收拾药物。
　　裴月纱紧张的从他的肩膀上离开，抹去眼泪，“他的伤很严重吗？”
　　女医生边收拾着药箱边说道：“不是很严重，但也不能马虎，半个月之内不要碰水，避免伤口感染。”
　　听医生说没事，裴月纱才放心的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女医生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他们，便退回到了外室。
　　裴月纱看着门被上后，重新坐回到他身边。
　　“对不起，楚哥哥，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受伤，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抽泣中的微颤。
　　“傻丫头，你要说多少次对不起才满意？”楚伊寒温柔的说，笑容在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格外温柔好看。
　　可是，他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难受，她不值得，不值得他为她这么做！
　　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美丽的脸颊落下来，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的脸看上去有点脏，却很妩媚。
　　眼泪无声的落下来，却剧烈的敲打着他的心。
　　楚伊寒失神地望着她，伸手温柔的帮她擦去泪水，有不稳定的气息在他体内浮动。
　　“为你受伤我一点都不后悔，如果那一刀刺在你的身上会比让我死还难受，”他轻轻微笑，“你会为我掉眼泪，证明你还关心我，还在乎我，是吗？”
　　裴月纱轻轻的呼吸，眼底如雾般弥漫，“我当然在乎你！”
　　楚伊寒一阵欣喜，“那么，你那天说的话是骗我的，对不对？”
　　“什么？”她听不明白。
　　“那天，你说你的世界里只要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眼底有抹显而易见的忧伤，“真的是这样吗？除了他，你不再要别人了吗？”
　　裴月纱微微愣住！
　　那天，她那样说真的伤害到他了吗？他真的在乎这个？！可是，她又是怎么了？明明知道是故意那样说的，为什么刚才会那么控制不住自己呢？
　　她不能和他太靠近，一方面是害怕冰，冰是危险不可触犯的，另一方面，不是早就意识清楚自己不会和他有任何可能的吗？
　　裴月纱放开他的手掌，起身走到窗边。
　　楚伊寒看着落空的手掌，心里有隐约的恐惧。
　　“楚哥哥，不管我心里怎么想，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再是七年前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很多事情都变了。”
　　“我不想听这些，”楚伊寒同样站起来，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过身来，让她看着自己，“我只要你很肯定的回答我，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叫冰的人吗？如果你告诉我你真的很喜欢他，对我说我已经没有任何机会，那么、、、、、、”
　　楚伊寒望着她，瞳孔深邃如一片汪洋大海。
　　他的胸口明显的起伏了一下，“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我会放弃你！”
　　美丽的睫毛微微轻颤了一下，裴月纱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有什么硬物在喉咙出卡住，她说不出一个字。
　　不管爱谁，都不会和他有任何可能，即使有可能，她也已经配不上他了，不是吗？
　　这点，她很早就清楚了。
　　那么，还犹豫什么吗？她记得他说过他的身边有一个女孩，即使她离开了，他不会孤独，而冰呢？他一直是那么孤独的一个人，就他一个人！
　　裴月纱抬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我喜欢的人，只有冰！”
　　好像时间和空间在那一瞬间都凝结住了，裴月纱看着他那只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臂滑落下去，看着他黯然伤神的转过身背对她，也看着他的身影离开！
　　当门“啪”的一声关上，仿佛也关上了只属于他和她的那扇记忆之门！
　　、、、、、、
　　夜间。
　　乳白色的豪华别墅内。
　　裴月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情恍惚地还在想着白天的事。
　　悸洛冰从门口冲进来，慌张地坐到她旁边，握着她的肩膀，仔细地从头到尾打量她，“你有没有受伤？”
　　“放心，我没事。”她无精打采地笑着让他放心。
　　“是他救了你？”
　　“是！”
　　悸洛冰慢慢放开她，目光有些黯然，一阵阴霾笼罩在他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出现让他不安，即使那天她说了她喜欢的人是自己，他还是隐约害怕自己会失去她！
　　“冰！”她突然开口，“我们、、、、、、都不要再坏下去了。”
　　他微微愣住。
　　她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坏”而后悔过，她每次都在“坏”里越陷越深，她还喜欢让他陪她一起坏，她说被他纵容是快乐的，然而现在，她却突然这样告诉他，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你在为他心疼？”他孤傲的嘴角有些并凉，“他为你受伤了，你在为他心疼，是吗？”
　　裴月纱咬着嘴唇，是吧，看到他流血，她会心疼，看到他痛苦的神情，她会内疚，可是，她不能说，说了就是害了他！
　　“不要再那样下去了！”她又重复了一次，她真的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做一些残忍的事，更不想再看见有人为自己受伤。
　　“我不想听这些。”悸洛冰站起来。
　　“冰！”裴月纱抓住他的手臂，水灵的眼睛望着他。
　　他，生气了吗？！
　　悸洛冰孤傲的站住，可是却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用僵硬而冰冷的声音告诉她，“以后不要再那么任性把他们甩开，明天我会多派一些人手保护你！”他将手抽开，走上了楼。
　　裴月纱浑身无力的靠倒在沙发上。
　　又是这样、、、、、、
　　、、、、、、
　　白色的小公寓里。
　　柯艺引忙着帮楚伊寒换纱布。
　　她把纱布一层层绕上他手伤的手臂，时不时地偷偷打量他，他停滞的的双眼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想她？”柯艺引收拾着药箱问。
　　“没有！”
　　他撒了谎，在柯艺引面前，他会尽量不提起她。
　　“你不需要骗我的，就算她拒绝了你，你也还是会继续喜欢她，这点，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了！”她带着浅浅的笑容，眼神却有种说不出的哀伤，从她认识他起，知道他从小就有喜欢的人，这种眼神总会时不时的浮现在她脸上。
　　“艺引、、、、、、”看着她，他说不出话。
　　“我会等你，直到你心里只容得下她，再也没有空间留给我为止，”她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先走了，明天、、、、、、对你应该很重要吧！”
　　“谢谢你，我会记得。”
　　柯艺引离开了，整个公寓变得特别安静！
　　楚伊寒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一片漆黑的也色，明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他七年前离开她的日子！
　　、、、、、、
　　我喜欢的人
　　、、、、、、
　　只有冰
　　、、、、、、
　　又是那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无数遍，一寸寸割痛着他每个细胞，每寸皮肤，整颗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