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猫阿狗之碧血牡丹》装沙的瓶子

7、梅花Q

　　在小戚的脑海中，初中是个极为无聊而又枯燥的时期。大堆的卷子，以公斤为单位记的课本，面目模糊的老师以及同学，时不时以你为玩具肆意揉搓的私党还有莫名的情愫糅合着窗外躁动的阳光令人眩晕。

　　“戚小铭！”

　　此君声音历来巨大，如洪钟灌耳，小戚早已经习惯并且在每次有女生委屈的跟他抱怨那么帅的一个男孩为何在一开口说话以后总让人望而切步，他都能很好的安慰人家说：没办法啊，谁叫足球场那么大，叫小了怕队友听不见。接着温柔的抚慰着美梦破碎的女孩，享受那个时期男生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但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没那么愉悦了。放学高峰，人流似八月大洪水下的泥石流一窝疯的冲向大门的时候，就这么轰然一声完全可比美国大片制造的戏剧效果。人流刹时停住，明白不是叫自己的全在左顾右盼寻找那个可怜虫竟然被如此召唤。小戚夹在人流中，考虑要不要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走出去给那错了性别的“河东狮吼”一飞腿。身边的嬉闹声在短暂的停止后又再度沸腾起来，小戚退到一边等待叫他的人上来的时候一转眼瞟见了一个惨白的身影如幽灵一般在人群中随着人潮前行。在一整支由欢乐组成的潮流中她是不和谐的音符，所以如此显眼。不由自主的小戚的目光凝结在那个白色的身影上，一直追随她的脚步移动。很普通的白色棉布衣裙，是夏季校园里单调的一抹。低垂的面颊边清汤挂面的黝黑更加衬得她的苍白，她就这样低着头慢慢的走在人群中，有些令观者刺眼。很快那个弱小的身影被掩埋在各种混杂的颜色中消失。

　　“你小子越来越拽了，叫你理都不理！”刚才的河东狮找到了小戚又是一阵吼，吼得前后左右一公尺范围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我不知道你叫的是谁？”小戚冷冷的回了一句，某些人你不用给他好脸色会活得很好，给了他好脸色就日日不得安宁。别人是不是这样小戚还不敢保证，但自己身边这个毛还没长全的14岁小子是一定不能给好脸色的人。

　　“哟~~难不成真要叫你小泽才可以，我倒是想叫，可为了你的性命考虑还是算了。小铭比小泽好听多了不是，戚小铭。”嬉皮笑脸的人根本不在意小戚的脸冷气继续打趣，从他们认识那天，小戚的名字一直是他津津乐道的事情。曾经他考虑过这个名字的上千种叫法，最终都被谋杀了，只剩下这最后一个，怎么也得坚持。

　　“那我是不是也叫你李虫虫或者李伯伯得了。”和个脸皮厚的人磨嘴皮伤到的只有自己的嘴皮，小戚当时十分相信这句话。

　　“那你还是叫我李伯伯，我喜欢这个。”想都没想，李忡泊一脸讪笑的就贴了过去。

　　“去去去，果然什么人选什么名字，李伯伯。你真``````”避开他讨好的接近，小戚立刻反击回去。话还没吐全他很快明白过来，白了脸转身就走，生怕慢了一步自己手下的单车就要骑人了。

　　“跑什么啊？我刚才看见了，你盯着某人目不转睛。” 李忡泊三两步追上小戚，丝毫不放松的追问。

　　“对啊，我刚才就在看你。”小戚回了一句，眼见校门口就到了，他跨上车才想走就被李忡泊的话钉在原地。

　　“纪佳她父母前天离婚了。”

　　“你怎么知道？”掩示不住心中的惊讶，小戚低声问。

　　“我家和她家就两个单元楼啊，就算我不去了解，每天楼梯口都有大妈在卖各家新闻。我昨天回家的时候偶然听到的，一个楼道讨论的沸沸扬扬的样子。” 李忡泊丝毫不在意的耸耸肩说，人一闲就八卦多，尤其是他住的地方，以至于他多年做楼道“明星”，到现在也算洗尽铅华，波澜不惊了。

　　小戚细想了一会，登上车一言不发的上了路，后面李忡泊又跟上笑嘻嘻的说了句：“那么好的机会，把握住。”

　　“你```你说什么？”小戚愣了半晌才吐了这句。

　　“废话，我说什么你会不知道，这学期只要有纪佳在的地方，你的眼睛就是找她的坐标。” 李忡泊收了笑，怒道。

　　“这个，我说我不喜欢她，你信吗？”小戚又想了一阵转头问和自己并排在路上骑车的李忡泊，口气中满是犹豫。

　　“我信不信在于你不重要吧，问题是你，喜欢就说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忡泊瞥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这种毫不在意清楚的写在脸上。

　　“呵呵~~”最后小戚只是笑着打哈哈。

　　喜欢从何说起？

　　和李忡泊自岔路分手，小戚想起了纪佳第一次连人带名字落进他大脑的时候，其实一点也不浪漫或者粉红，更没有少年无限幻想中的瑰丽。那是令小戚手足无措的时刻，或者隐隐的有些厌烦夹杂其中。在那个炎热的午后，热气即将把人蒸晕。一个学校僻静的角落，纪佳在哭，弱小的声音伴随着她的肩膀有节奏的一下下泻出。手握足球无意闯见这一幕的小戚走也不是留也是，最后他走上前说了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然后有了次短暂的交谈，小戚得知纪佳的伤心来自于父母的种种不合，一时升起的柔情瞬间飞散。他很想说自己从记事起，没有那天不是在父母喋喋不休的吵闹中过来的。那也没什么啊，何必把自己弄得如同末世孤儿一样？可是还是在意了，很多时候小戚也说不好这种在意的源头是那里，唯一确信的就是不是爱情。

　　而后好几天，小戚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纪佳，同时目睹的还有她的日渐消落与低沉，像秋天的树叶一点点失去水分、失去生机变黄。种种复杂的心情在他心里升起，知道纪佳父母离婚那天，小戚的惊讶中有不少成分的嫉妒。如果同一事件发生在他身上，他会觉得幸福是真实存在的。可偏偏这等好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所以他不得不在意纪佳。

　　在夏天最热的一个午后，放学后的校园依然喧嚣。教室里却寥寥数人，小戚是其中之一。正在他抓耳挠腮的面对着一道化学方程式的时候，他又看见纪佳悄无声息的飘出了教室。而后他抓了课本塞进书包就追了出去，几乎没经过大脑的举动。

　　“纪佳！”小戚追出教室才发现她走的不慢，竟然已经到了楼梯转角，他只得出声叫住她。

　　纪佳停了下来，却还是低着头背对着跑过来的小戚一语不发，看她这样小戚吸了几口气平顺了气息说：“我们谈谈可以吗？”

　　那个低垂的有着完美形状的头颅轻轻的点了几下。

　　“我要等李忡泊，我们去球场吧。”说完，小戚就把纪佳带到了球场边。位于学校一边的球场此刻也是热闹非凡，夕阳染红的天空下七八个队员奔来跑去追着球。场边有男有女，有看球赛的，有看人的，有看书的，也有什么都没看的。他们找到了大台阶最角落里坐下，小戚首先随便扫了一眼球场，还没看见人就听见李忡泊三两声召唤对友的声音。他笑了笑，转眼发现纪佳还是低着头，好象地下有什么细小的稀释珍宝在等她找寻。小戚却想还好这女孩有的只是眼光不是激光，不然这么个看法地球肯定得盯出个洞不可。接着，问题来了。小戚搜肠刮肚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要跟纪佳说什么，可他们也不能就怎么干坐着。就在小戚想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想到近乎抓狂的时候，纪佳出声了，细小的文字与音调堪比蚊鸣。

　　“我父母离婚了。”

　　小戚感觉这句话里有雪花片片飘，然后进入他耳朵之前被融化又凝结成冰。所以，他现在一身寒冷。连想说的话就结成冰块掉在地上，叮当做响。然后，他看见纪佳迷蒙的双眼如晨雾消散渐渐明晰起来，而那雾聚合成水滴滚落。惶恐间小戚发现那是他14年记忆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颜色，透明的水滴先是被阳光融进了琥珀色接着和脸颊的粉再次揉捏幻化成为了小戚整个初中记忆里最柔最亮的一束明光。

　　“怎么样？成了没有？”结束了球赛，李忡泊三两步奔上台阶笑嘻嘻的追问此刻独自坐在一边的小戚。

　　小戚摇摇头笑着站起，拍拍好友的肩膀说：“春去，夏来，秋近。我们还是回家吧！”

　　“就讨厌你这幅酸溜溜的文艺样，八成被甩了。纪佳可是我们年级数得着的美女，这种机会都失败的话估计就没指望了。” 李忡泊无限可惜的叹气摇头以后也安慰一般的拍了拍小戚的肩膀说，“我们回家。”

　　而当小戚在一片漆黑中回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掏钥匙准备开门的手被另一边的打闹声凝固在口袋中。听着门内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声响，小戚转身出了楼。夏夜的星光还是闪耀的有些刺眼，小戚游荡在小区外的篮球场上，偶尔抬头的瞬间总觉得自己快要被一天的银光淹没了。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他在寂静的球场中央躺下，麻木的看着黑幕中闪烁的星光。而后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身影在他身边躺下气喘息息的说：“我的化学搞不定了，打电话去你家，你妈说你没回去，我想你一定是到这来了。快点，拿出来我抄。”

　　“还有，看在你被大美女甩的份上，哥们我今天请你吃饭。来，肯德鸡。”

　　瞬间小戚除了笑什么都想不起来，然后他就笑了很久，一直笑一直笑，笑到整个天空也一起抖动，笑到星星起舞，笑到他身边男孩恶狠狠的跟他说：“38块5，我给你记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