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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金丝芙尾 ...

  •   鬼蛮塔里的镂金龙凤蟹,是真的很美味。

      都是用刚褪壳的未来湖蟹做的,蟹壳绵绵软软,酥酥白白的肉填了满壳,蟹油澄黄,溶在蟹壳里,色味俱佳,光看着闻着就惹人垂涎。一口咬下去,更溢了满嘴的肉汁……又鲜又肥,比左刀刀从前吃过的什么香辣蟹、清蒸大闸蟹都好吃太多了。

      和顾久尧面对面围着团桌坐,她边剥着蟹,还边问他为何要大晚上跑到这山顶来,难道是为了甩开跟踪自己的那个人。

      顾久尧只轻笑,并不回答。他手里多了顶风雅别致的金丝鸟笼,笼里有只小小的金丝雀,通体雪白,唯有尾羽部分,染了些淡淡的绛色。

      这金丝雀叫芙尾,是顾久尧的宝贝,据说大有来头,只是一直被寄养在鬼蛮塔里,旁人很少有机会见到。
      这次顾久尧到鬼蛮塔,是为取鸟而来的。他提着鸟笼,也不做其他事,一直专注地逗弄那只鸟,时而酌几口小酒,倒是十足的惬意。

      对着金丝雀时,他的侧脸线条柔和得可怕……看个鸟也这么深情。

      左刀刀摇摇头,继续吃她的龙凤蟹。

      席间,总有几个鬼蛮塔里的小道士来去穿梭,在他们面前晃荡着,看看这里瞧瞧那里,皆是一脸新奇的样子,大概这道观里清幽的晚间,他们鲜少能见到在这里过夜的人。

      也不奇怪,鬼蛮塔的住宿,平日是不对外人开放的。刀刀和顾久尧,可能是这些小道士出家后,第一次在观里见到的留宿旅人。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鬼蛮塔里菜色不多,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样,却是道道精品,以湖鲜蟹类为主,不多时菜便上完了。

      小道士们仍在盯着看,顾久尧却无半分反应,只悠哉品着他的小酒,赏着他的金丝雀,目光深邃。来之前,他分明还是一副对龙凤蟹望眼欲穿的样子,真正进了鬼蛮塔,他却仅尝了些案酒便只顾自己的金丝雀去了,这一桌的镂金龙凤蟹,几乎都下了左刀刀的肚子。他吃得虽不多,这吃相却是真的好看,喝杯小酒,闲闲坐着,若有所思,姿态甚是雍容闲雅,霁风朗月。

      左刀刀从蟹壳堆里抬头,偷偷瞄他一眼,“一天没吃东西,小侯爷,你光喝酒就饱了么?”

      顾久尧放下鸟笼,眉宇间流露出的神色,似是思虑深重。刀刀还道他终于要吃些菜了,不想他却淡淡开口:

      “左刀刀,你可以不用这么叫我。”

      他微侧着头,声线清远,望向左刀刀,眸光慵慢沉静,停在她脸上。晚风丝丝缕缕吹进来,左刀刀对上他的目光,看着他粲然的眉眼,瞬时起了些躁粒。

      说话便说话,眼神又放这么深情款款做什么!

      左刀刀垂下眼帘,思考着顾久尧这话的用意——不用叫小侯爷,那该叫什么?师傅?尧尧?还是和宁松音一样,叫他久尧哥哥?

      她深出口气,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嘴唇,带些试探性的问话,尾音上扬到发颤:

      “那我叫你……公子尧么?”

      顾久尧闻言微滞,他换了个坐姿,清雅的眉线扬起,意味不明。

      左刀刀吞了下口水,“那,尧大哥?”

      他纤白的指节点在鸟笼上,目光闪烁。

      左刀刀狠下心,“……尧?”

      顾久尧终是忍不住,他清清喉咙,“咳咳,我的意思是,你该叫我侯爷。”

      左刀刀噎住:“……咳,其实我想说的也是尧侯爷。”

      灯半昏时,月已半明。

      鬼蛮塔里,正是夜阑人静的时候,观里的人已睡下了。

      酒醉饭饱,左刀刀顶着滚滚的小肚子,和衣躺在榻上,心满意足。

      四更将近,全无异常,连人影都未曾出现,鬼蛮塔里静得可怕,这么晚了都没人,想是定不会来了。左刀刀这么想着,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

      终是有了些睡意,却突然被人击中后脑,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前一秒她也没能明白过来,是谁竟能够无声息潜入她的房里……

      侯爷都在她隔壁间呢!

      迷迷糊糊间,房间里有了些风声。
      而后似是有人立在了床榻前,一道寒光闪过,杀气凌人,压在了左刀刀光.裸的脖颈上。

      榻上的人蓦地清醒过来。

      “算命的,你起来,我知道你醒了。”

      那声音幽幽冷冷,竟是多日未见的青杏丫头。

      左刀刀沉声:“小青蛇?”

      “闭嘴!”青杏厉声,又用那冷硬的铁器敲了敲她,声线略有颤抖,“你起来!”

      脖子上驾着的,是随时能要了性命的铁器,触感极寒。现在即便要想用上腰刀,已经来不及了。

      左刀刀并未起身,借着房里幽暗的烛火,能看到青杏的面庞。多日不见,青杏还是一如从前,年轻、貌美,只是脸上的娇羞柔弱之气,却不再了。

      取而代之的,是萧索和冷厉。

      还可以看清楚青杏所用的武器:人骨手柄,玄铁利刃,一分为二,状如鹰爪。
      成双使用的人骨铁爪,清丽的长相,翩然的青衣……

      “青衣骨手?”左刀刀颤声问,“你是焚天宫的人?”她今夜声音有些怪异,许是刚睡醒,又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

      青杏唇角轻颤,左刀刀现下半分不敢动弹地躺在榻上,她的脸部映在暗处,青杏凝视着她,骨爪仍牢牢套在手上,未曾移动分毫。夜如泼墨,烛火微弱,抵在左刀刀光.裸脖颈上骨爪,却是寒光摄人。

      “是。”青杏说。

      左刀刀可能想站起来,然而脖子上的骨爪却动也不动,利刃直抵着脉搏,于是她只能僵直地平躺在床上。

      “楼七遍知道么?”她顿了下,垂眸,盯着寒气森森的利刃,“他的贴身侍从,竟是焚天宫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

      青杏并不说话,只暗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玄铁缓缓刺破皮肉,伤口不深,却仿若能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

      青杏眼也未眨一下。

      左刀刀亦是,她也许已经疼到麻木了。

      从小到大未曾受过这种伤,左刀刀牙齿有些打颤,却好像仍努力维持镇定。

      “看来他是不知道了……堂堂焚天宫掌旗使,杀手榜排名前五的青衣骨手,竟潜伏到区区游侠身边,做一个贴身侍女。”左刀刀说。
      她今日着实奇怪,气氛已是这般紧张,她却仍有些不动声色的意思。

      青杏闻言,岿然不动,只悠悠开口,语气清冷疏离,“我一生只为宫主做事,所有与宫主为敌的,皆是我青衣骨手的敌人。”

      耿耿忠心,果真是职业杀手。

      她的话让人有些心慌,原以为她不会下杀手的,现下这情况看来,倒是说不准了。

      “那你又作何要杀我?我一介江湖方士,弱不缚鸡,可未曾与焚天宫为敌。”

      青杏说:“算命的,起先我放过你,只因你并不多事,你说你不去焚天宫,也不愿协助所谓正派联盟围攻我教……可你言而无信!若是当真萍踪浪迹,又为何会在这里与顾久尧一路?”她说罢顿住,手上力道加重,眼神更凌厉了几分。

      脖颈处似有了热流淌下,真的好像能听见血肉撕裂的声音。左刀刀丝毫不敢乱动,望向青杏,大概努力了勾起一个惑人的浅笑,只是她的脸隐在黑暗里,没人能看得清楚。

      纵是在她面前的青杏也不能。

      只能看到她因疼痛而僵直的躯体,从头至尾,一动不动。

      “小青蛇~”

      左刀刀唤她,已气若游丝了,仍不忘逞一时口头之快,“起先,我以为你意属楼七遍,方才对他千依百顺;后来,你对着我,总妩媚含羞,脉脉含情,我又以为你其实对我有意……如今方知,先前的一切皆是假象,我与楼七遍不过是幌子而已。小青蛇,原来从头至尾,你心里只装了你们宫主一人。”

      左刀刀语毕,青杏终是有了些许动容。她望着左刀刀,目光略有闪烁。

      青杏说:“算命的,你知道的太多了,若不能为我教所用,便只能杀了以绝后患。”

      她说完,不知听见了什么风声,蓦地收紧骨爪,利刃划下的伤口,又深陷了几分。她对着门外厉声:“不许进来!进来我就杀了他!”

      那般力道作用在脆弱的颈上,疼痛定是一阵一阵,若此刻有亮光,许是能见到左刀刀的鲜血肆意流淌。混着汗水,鲜血顺着霜白的皮肤,染红了床榻被褥。伤口沾了汗液,大概也已蛰得左刀刀眼皮狂跳,视线也逐渐模糊吧……

      顾久尧,顾久尧不是就在这附近吗?他定是听见了动静,怎么没来呢?

      木门被推开,吱呀一声,来人立在门外,即使青杏放了狠话,那人仍毫无惧色,径直往里头走。

      “芙尾芙尾,你可有听过深夜杀人的杀手?杀的还是个手无寸铁的方士。”

      那人缓缓说着,声线清润。他这话的对象,并非是青杏,更不是半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左刀刀,而是他手里提着的金丝雀。
      唤作芙尾的金丝雀似有灵性,他语毕,竟回应似的啼了两声。

      顾久尧轻笑,声音好听至极,竟像是在听懂了芙尾的鸟语,“是吗?本侯也觉可笑。”

      他步步往床榻走近,举动极是古怪,青杏全然猜不透,霎时慌了手脚。

      “顾久尧,我说你不要过来!”她尖声威胁。

      顾久尧恍若未闻,仍然前进,一步一步皆是沉着有力,青杏更是心慌。她本心里,是不愿杀左刀刀的,这才再三放过了他,只一路跟踪着。她又深知以自己的实力,完全不是顾久尧的对手,便已事先用了迷药,原以为顾久尧已被弄晕,谁知他却全然无恙,还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我数最后三下,你不要过来!”青杏手里的骨爪在颤抖,“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

      顾久尧终是顿住身形,他微笑,黑眸灿若星辰。

      “青衣骨手。”他说,“早闻贵宫主对本侯府上的延命血玉兴趣甚浓……”

      青杏惊愕:“延命血玉?”

      顾久尧轻轻颔首,“本侯不知他与贵派有何恩怨,只提醒一句,若阁下能放过他,他日,延命血玉定会双手奉上;反之,他若有何闪失,本侯必倾毕生之力,血洗焚天宫。”

      他说至最后,声色已不复清润,字字句句皆透出戾气,惊得青杏持爪的手都有些不稳。

      关在笼里的金丝雀适时啼了两声,清脆悠扬,如转珠玉盘。

      一时间,榻前二人皆有些恍惚。

      青杏浑身颤抖,眼见顾久尧已到了跟前,手下略一用力,竟一下子就切段了床上人颈间的经络。

      “咚——”的闷响声,左刀刀似乎还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惊叫,头颅已滚落在了地上。

      榻上之人,顷刻间,已然身首异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金丝芙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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