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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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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孙策发现自己周围四处空白,既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好像是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接着是在他前方的白色空间处猛然撕裂出一个干干净净的场景。
应该是一个医院手术室的门口。很正常的场景,从刚刚的空间之中出来却忽然有些不适应。太过于真实,令人害怕,孙策暗暗想,初生儿刚刚看见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感受?
让自己缓过一会之后,孙策才想起来,这就是自己很久以前的记忆,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母亲刚刚生下他弟弟的时候。他和父亲坐在手术室前冰凉的塑胶椅子上,两人之间,年幼者的心情却是那么沉重。
他想起来了父母作出要生第二个孩子的决定时他的反抗和不理解,他同样也想起来那一段时间对自己埋怨和自怨自哀,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又要有下一个人来代替我呢?
抬头,是父亲期待的眼神,他那属于中年人有些松弛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身心都充满了对新生命即将诞生的喜悦和盼望,婴儿啼哭声响起,再接着就是父亲连忙起身跑向手术室的身影。
之后的事情,孙策的记忆却有些模糊了。
隐隐约约记得伫立在自家门口的妈妈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孩子已经开始四处张望着观察这个世界。两只圆润的眼睛一边还是生气勃勃,另一边却黯淡无光,像是被刮坏的玻璃弹珠一样,瞳仁动也不动。
不知道是哪一门的远房亲戚,那一段时间来得特别频繁。每一次亲戚的到来,总会要抱着那个小婴孩,仔细端详他的眼睛,再问上好几个问题,然后又走了。
亲戚来来往往好几次,孙策也好歹知道了点什么。
直到这个家再次变回只有孙策和父母三个人的时候。
孙策不敢也不愿意问弟弟去了哪,在那一个归于平静的日子里,他装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饭桌上埋头吃饭,不问任何问题。
他再次成为了家中最受瞩目的焦点。
模糊的家庭记忆里面,那一位被隐瞒的小成员就这么消失了。
孙策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既不想怀念弟弟,也不愿意看到弟弟长大后的样子。
难得梦见弟弟出生那一幕,孙策不禁再次联想到那只碧色却一动不动的眸子。
兄弟。
所有画面都被漆上了黑色。
……兄弟?
…………
孙策慢慢睁开了眼睛。
屋内并不暗,太史慈还在睡梦之中。
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观察他的脸了,但不得不说,太史慈的脸庞虽然算不上帅气,但却有一种……值得依靠的感觉。
孙策索性闭了眼,就着一股浑浑噩噩的状态埋进太史慈的怀抱里。
太史慈的手臂紧了紧,嘴里呢喃着什么,还在沉睡。
————
这几天来太史慈都算过得规律,朝九晚五族找回了原来的时间轴,每天上班下班,中午回来做顿饭吃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虽然孙策的烧退了,但还不能猴急提抢就上,毕竟病人要休养一段时间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但由于孙策行动有限不能够到处走动,太史慈出去的时候他只能睡觉或者坐着翻看那些日记。也不知道太史慈是不是留心,买了一堆书和杂志回来,还特意摆在了孙策床头柜上,意思也算明白,“——你要是闲着没事就看看书吧。”至少孙策清楚接收到了这个难得带着善意的提醒。
这天太史慈回来的时候正好就碰上孙策倚在沙发靠背上翻杂志。
孙策刚刚好看到一页标题为“单亲家庭如何正确照顾孩子”的文章,又想起来太史享来——这个可怜的孩子没了妈,爹还是个奇奇怪怪的神经病——能知道一切还要保持镇静,他还怪不容易的。
现在他虽然被送走了,但具体在哪里还不知道。
孙策马上,几乎是在一瞬间之内,把前几天前做过的梦在脑海里面回放了一遍。
他自己那个不知名的弟弟,被抛弃之后在也没有见过面的弟弟,此时此刻还活着吗?自己所谓的那一对远房亲戚,真的有继续照顾他吗?
也许哪一天当孙策走在一个遥远的旅游景点区时,一个荒凉角落里被淹没多时的小孩骸骨,就是他的弟弟。
但他不知道,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孙策摇摇头,最近总想这些往事,该不会是要死了吧?这走马灯未免太早了些。
然而现在他连太史享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明明自己还没有答应那个带走太史享的要求。
孙策心烦意燥地翻过了那一页,尽管除了标题以外他还什么都没看。
太史慈开门,走进来。
孙策只是微微地抬头瞄了一眼,很快又低头继续看着手里面的书。
太史慈放下公文包,大步走过来,略带强迫意味地让孙策往自己的方向看,孙策也就只能不情愿地抬着头。
对于孙策来说毫无意义但却要每日例行的吻。
太史慈抚摸着他的额头,不知道是想确认孙策有没有恢复完全,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太史慈的手继续往下,随着吻的加深抚过孙策的眼睑和耳廓。
“阿惠……”
孙策的顺从被猛然打住,结束了这个本无意义的吻。
他的眼睛里当然还带着被代替的不甘,对方炽热的心并不是为他,而只是为了一张和他相同的脸。一张本该黏在太史慈妻子脸上的皮。
“……我已经说过我不是了。”孙策把他和太史慈的距离拉开,但太史慈的手还缠在孙策的后脑处。“别碰我!”孙策想要一把扯下太史慈的手来。
那两只手的力气很大,他孙策挣不开也躲不过,就像是他第一次被太史慈进入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能够让自己免受伤害的办法。
就像现在他被死死扼住脖颈一样。
没有任何办法。
孙策的手臂静静地垂下,搭在沙发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