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54、Hidden clouds 54

　　客厅门前的这条走廊已然被客人们当成了小剧场，而且显然，他们眼前的这出剧可要比那些任何好莱坞大片都更具有吸引力。
　　一个纽约市最高级俱乐部里的牛郎和南方最大家族霍齐亚家的大少爷，居然曾经是恋人，这个新闻可真够爆炸性的了。
　　面对客人们露出的惊讶表情，还有帕瓦兹无耻的嘴脸，比利哑口无言，他真的很想问问，这个世界上能有哪个正常的恋人，会在两年时间里连续不断地找来各种不同的男人□□自己的情人？说到玩弄和戏耍，还有谁能比他帕瓦兹·霍齐亚做得更加淋漓尽致？
　　比利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帕瓦兹，摇头苦笑道，“是吗？霍齐亚少爷，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们之间居然会是这种关系？恋人？为什么我以前从不知道？”
　　“Billy，你这么说叫我很伤心……”帕瓦兹故作痛心地叹息道，“我一直以为，我们能重新开始！”
　　“行了，帕瓦兹！”比利突然愤愤地大喊了一声，“别再说这些令人恶心的话了，我说过，该还你的，我早就已经还清了，不要再来纠缠我！”
　　“还清？”帕瓦兹也提高了声调，冷冷地笑道，“你以为你真的还清了吗？Billy？难道你是忘了我怎么对你的了吗？你说你还清了，可你别忘了，是我把你从那个变态的女人手里解救出来的，是我供你读书，帮你母亲戒毒，也是我，出钱为你那个活不起又死不了的弟弟掏了一笔又一笔昂贵的医药费，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Billy，你不但勾引了我的手下，你还跟……别的男人上了床！你以为你从迈阿密跑到了这，我就永远都找不到你了吗？”他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Billy？你记住，我帕瓦兹·霍齐亚永远都是你的神，是你的主宰，你比利·希尔只能匍匐在我的脚下，仰望着我，只有我一个人，从生……到死！”
　　帕瓦兹激昂亢奋地低吼着，震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比利本想反驳他，可一见到帕瓦兹的眼睛里布满了腥红的血色，几近疯魔的状态就再无力与他抗衡。
　　这就是他印象里的帕瓦兹，看到他就如同看到了一只吃人的野兽，而且他知道这只野兽最大的乐趣，就是将他这只猎物，一点……一点的玩弄到死，然后再一口……一口地慢慢吃掉。
　　他心惊胆颤地朝后踉跄退了一大步，却不小心退到了一个人怀里，他惊愕地回头，发现原来是雷纳德站在他的身后。
　　“霍齐亚先生，你最好冷静冷静。”雷纳德将比利扶好，转到他身前。
　　帕瓦兹看向雷纳德，愤然地说道，““雷纳德·麦克唐纳，你听好，Billy是我的，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把他抢走！”
　　大家本以为雷纳德听到这话会跟帕瓦兹在言语上争个高下，但雷纳德却只是很低沉地回道，“霍齐亚先生，没人会跟你抢，可比利·希尔究竟属于谁不是由你说得算，站在法律的角度上讲他有人身自由，不应当归属于任何人，所以跟不管跟谁在一起，是由他自己决定，你得尊重他的选择！”
　　被雷纳德这么轻轻地一语拨过，帕瓦兹那么激动的表现反而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有点下不来台，于是他放慢了语气，冷哼哼地笑道，“哈哈，雷纳德，你可真会装，把玩够了的东西甩出去，然后再反过头来装情圣，装清高，你演给谁看？呵呵，或者说，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自己花了大价钱，可这才几个月，想玩……都轮不到你了？”帕瓦兹把目光扫向了比利和摩兰奇，他想给雷纳德一个难堪。
　　而摩兰奇这个时候显然已经对帕瓦兹产生了极端的厌恶，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此时此刻一脚就把这个变态加无赖给踹出去。
　　“嘿，我说你这个南方佬，你们南方的马是不是都有踢人的毛病？”
　　帕瓦兹没想到摩兰奇突然竟然会问起这个，一下子愣在了那，完全忘了怎么接招。
　　然后走廊里所有人都只听摩兰奇在那里自说自话道，“一定是这样，而且我猜你们南方的马还专门喜欢踢男人，要不就是踢脑子，要不就是踢老二，帕瓦兹，我想你应该属于很不幸的那一个，因为你这两样都已经被马给踢废了，但你应该去找踢你的那匹马算帐，而不是到我家来胡搅蛮缠！”
　　摩兰奇那一套马的理论比利早就已经领教过了，但帕瓦兹还是第一次听说，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走廊里早就已经哄笑成一团。
　　他那张病态一样苍白的脸色骤然变得发青，正要气愤地再说些什么，这时候只听背后有人用拐杖“铛”地一声，敲了下地板，声音不大，但很有力。
　　“摩兰奇，不可无礼……”
　　所有人一起回头，看到一直站在客厅最里边的道格朗终于走了出来。
　　“老爸！这家伙……”
　　又是“铛”的一声，摩兰奇咬了咬牙，愣是一个字都再也吐不出来。
　　道格朗轻咳了两声，才缓缓说道，“亲爱的帕瓦兹贤侄，别这么激动，要不然大家都还以为是我们沃森家待客不周。”
　　看到道格朗，帕瓦兹这才稍稍有所收敛，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襟，故作诚恳地回道，“真是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礼，道格朗叔叔！”
　　道格朗抬了下手，向他表示了接受道歉，然后转向其他人，慢悠悠地问道，“各位……还要留下来继续看吗？”
　　本来还在原地看热闹的客人们这才恍然醒悟，纷纷向道格朗点头施礼，随后急急散了去。
　　道格朗没理会那些人，而是回过头来，朝他们走了过来。
　　一张张都是年轻的面孔，每个人都是处于最热血澎湃的年纪，让他不禁想起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这几个年轻人，随后，冲帕瓦兹一笑，“帕瓦兹贤侄，方才有其他人在，有些事我不便多说，既然你现在人在纽约，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来找我，毕竟你父亲和我……可是三十年的老交情了。”
　　帕瓦兹随即附和道，“谢谢道格朗叔叔，我父亲也是经常跟我提起您，他说您这个人很值得令人崇拜！”
　　“是吗？”道格朗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举头微思，像是在回忆，可更多的却像是在感慨，“我和你父亲相交的时间在众多人里虽然算不上最长，但他的处事为人……却一定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你父亲这个人啊……做生意是把好手，但他的心不够狠，这是他的短处，可也是他的优点，他懂得无论是在商界也好，还是在其他事情上，不管双方有多大的仇怨都不能够把事情做绝，因为他知道，一但做到了那一步，就容易把人逼上绝路，也等同为自己多树立了一个敌人，断了自己的后路。你父亲，总是喜欢留点余地给对方，他这一点让我很佩服。你身为他的长子，我相信这方面的道理你父亲一定教会了你很多，你也应该比任何人都懂，否则你不会从南方跑到北方，还在纽约这么快就站稳了脚跟，我相信，这应该都是当年受你父亲恩情的人帮衬你的结果，是不是这样，帕瓦兹贤侄？”
　　道格朗是话里有话，帕瓦兹听出来了，但还是略微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您说得对，道格朗叔叔，我父亲当年……的确有这个先见之明。”
　　为此，他还真要好好感谢他那个有点优柔寡断的父亲，就因为当年那些人欠了他的情，到了纽约之后，他利用这些关系首先在这里结成了一个关系网，然后在短时间内迅速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势力，继而成为了他身后的一股力量，随后，再一步一步地谋划，并向雷纳德发起了挑战。
　　道格朗拄着拐杖，在走廊里慢慢地踱步，眼睛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过这几个人，毫无疑问，他们每个人的表情，也同样被他尽收眼底。
　　突然间他的眼眸里带了一丝明了的笑意，先是用宠溺的口气说道，“行了，上一辈的事我不想多说，我现在只想说说你们。”他用手指了指面前的这个人，“听着，小子们，这次你们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但没关系，年轻人嘛，总是喜欢轰轰烈烈谈场恋爱，得不到又未免有些不甘心，我是过来人，这种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只不过……”他口气轻轻一转，十分严肃地说道，“我希望你们几个能够记住一点，那就是在纽约，无论谁做任何事，都不可以超出一个界线，那就是动摇了这里的经济根本，以及……违背作为一个商人应有的原则，我相信，这条底线的位置在哪你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有清楚，所以届时不管是谁坏了这个规矩，都不要怪我这个做长辈的不讲情面，就算是你，摩兰奇，作为我的儿子如果你犯了错到时我也不会手软，我会让你们都长长记性，并且也会让你们知道，想要当一个真正的王者，呵呵，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们几个……都听明白了吗？”
　　******
　　所有人都离开了，比利站在卧室的窗边看着那些车辆渐行渐远，摩兰奇则站在他的旁边，对着那些车辆极其无聊地打了两个哈欠。
　　“对不起，摩兰奇少爷！”
　　摩兰奇瞥了他一眼，“先说好，我对你跟那个姓霍齐亚的以前是什么关系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是看那个小子不顺眼，说实话，他比雷纳德更让人讨厌！”
　　比利叹了一口气，“谢谢你，摩兰奇少爷！”
　　摩兰奇抽了一口气，“我说你呀，这又是道歉又是道谢，要是换成站在你面前的人是雷纳德，你还会跟他这么客气？”
　　比利哽了一下，苦笑道，“他又不欠我的，我没理由不跟他客气。”
　　摩兰奇悻悻地摆了摆手，“行了吧，你还真当今天在场的人全都是瞎子！雷纳德明显是在护着你，这连老头子都看得出来。”
　　比利略微愣了一下，不管他与雷纳德是否已经成了过去式，一切本是由他引起的，可单凭道格朗没当场给他难堪，也没打算把他交给帕瓦兹了事这一点来看，他可是相当的受宠若惊。
　　他知道自己是个小人物，无足轻重，他可以听从艾温斯的计划，跟摩兰奇走，只为给雷纳德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沃森家居然有一天也会成为他的保护伞，这是艾温斯整个计划中最叫人欣慰的一个意外收获，但由此，比利心里觉得更加对不起摩兰奇。
　　他不希望因为他的关系，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即使这些人很强大，可他在良心上始终会过不去。
　　比利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摩兰奇少爷，我知道我在这种时候没资格发表什么意见，但请您转告三代阁下，帕瓦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您父亲所讲的那些原则这个人根本就不会遵守，帕瓦兹这个人……是宁可毁掉所有，都不让成全给其他人的，所以你们要小心！”
　　看着比利十分认真的表情，摩兰奇忍了半天，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我说Billy，你可真够单纯的！”
　　比利不明所以，愣了一下。
　　摩兰奇抿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你以为我长这么大每天都在玩过家家吗？而且要说到不按规章出牌我相信这世上根本没人能比得上老头子，是那个南方小子太傻，自己非要往枪口上撞，老头子要不是看在自己跟老霍齐亚的那点交情份上，你以为他能留这小子到今天？你该不会真以为老头子能跟那种人讲什么原则规矩吧？”他摇摇头，“真是太傻了！”
　　比利不太懂得商场上的事，但沃森家做为北方最稳固最庞大的家族，能屹立到今天必定有他们不会轻易显露于人前的实力，所以摩兰奇肯定不是开玩笑。
　　至此，他也始终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摩兰奇总是会帮他？
　　难道摩兰奇会无缘无故怜悯一个男妓吗？还是他真的喜欢跟雷纳德作对？
　　摩兰奇说他单纯，可这些天看到摩兰奇偶尔露出一副有些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就会总有那么一种错觉——他觉得摩兰奇好像很希望把这件事闹大，包括摩兰奇把他包养的那些传言。
　　他想，也许一开始就是他会错了意，摩兰奇根本不是不在乎，而是更希望这些传言能够传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最好是传出美国，甚至是传到另一个国家去。
　　比如说，意大利……
　　比利一直觉得自己还算够聪明，可有些事一旦想通了，才发现自己跟某些人比起来，的确挺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