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云中香蕊多》南宫十九

76、风筝误

　　突然得知故友讯息，却是物是人非，饶是以风神心智，也难免生出怅然之感。
　　她心中难受，润玉瞧出来了，便很体贴的告了退。
　　风神强做精神，客套的挽留了他几句，润玉也就很客套的拒了——然后才离开了祁山境。

　　走之前他回了个头。
　　见到临秀正遥望着他，目光关切。
　　于是……心里那点小小的动摇念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放不开。
　　也真的……一点都不想放开了。

　　叹息走的无声，悄悄的便隐进了夜色之中。
　　风儿不知道。

　　临秀花了很久的时间来回神，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依旧是不可置信，还有心痛。
　　她思来想去，还是出了祁山境，去了凡间。

　　心神不宁的风神并未注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在天上布星的夜神借助星星的光亮为她照亮前路……忍了又忍，却还是跟了上去。
　　好在临秀这时候满腹心事，倒也没有发现她。

　　许多年未曾来到凡间，临秀有些陌生。
　　以至于花了好些力气才找到了昔年她与书珏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是一个小小的亭子。
　　非常的普通……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的话，那便是，这个亭子，是建在峭壁之上的。
　　其下就是无底深渊。

　　其上却是悬崖边际。

　　对凡人来说这是要人性命的险地，对于仙人来说和平地也没什么区别。
　　临秀将亭子打扫干净了，又整理好了摆设等物，确定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才用了书珏送给她的信物。

　　正如同书珏曾经许诺的那般，只要你点燃此物，天涯海角，不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来到你的面前。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出现的悄无声息，在临秀的眼中，她就像是融进了清水里的墨汁一样……一点点的浓郁起来，最后聚集成一个人形的样子。
　　理智上临秀明白这昔日的友人已经是魔界的古越魔尊了，但——
　　“书珏……好久不见。”

　　临秀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怀念与眷恋交织的微笑来。

　　“是你呀……临秀。”古越魔尊说道，语气有点微妙，很难形容其中到底蕴含了什么样子的感情。她说道，“几千年不见，你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昔日眼拙，没看出来你原是天界仙神，却将你认作修道的凡人，这倒是我的过错了。”
　　临秀道：“昔年是我掩饰了身上的灵气，没有说实话，与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她心中又难过起来，哪怕眼前之人将身上的魔气收敛的很好，但到底也不是全无痕迹。
　　心中的痛楚那样的强烈，遗憾与惋惜又是那么的浓重。临秀问道：“书珏，你为什么……会成了魔呢？”

　　“天命如此，不得不为罢了。”
　　古越魔尊答得轻描淡写，临秀却捉住了自己想要听到的重点：“你并非是自己想要修魔？你是……被迫的，是吗，书珏？”
　　“如你所想。”古越魔尊说道。

　　这话其实都是真的，但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之后，就很有点引导暗示的意味了。这并非是古越魔尊刻意而为，而只是习惯成自然罢了。
　　从勾心斗角满地陷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背后一刀过来的魔道里头打拼出来的古越魔尊……哪怕走的是较为克制的正魔道，三观人设也早就和正人君子四个字挂不上什么勾了。
　　骚话一套套拉人垫背不眨眼杀人放火是日常作孽是必修课这些倒是不至于，但其他的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初以“书珏”的身份与临秀相识的时候还能装一装，时刻谨记自己的正道女修身份，现在马甲掉了，以古越魔尊身份示人之后——自然要用正经人设啦。
　　放飞自我嘛。

　　“仙魔殊途。”古越魔尊很像是那么一回事的叹着气，“你不该来找我的，临秀。”
　　“你我的缘分……早在几千年前分开的时候……就已经尽了。”

　　临秀道：“这话，难道是你一个人说说就能成真的吗？”
　　她的眼中已经含了泪，春风柔柳一样的美人笑起来很好看，这种眼中含泪欲落不落的样子当然也很好看。楚楚可怜，又还有点欲说还休的风情。
　　“你想要断了和我的关系……书珏，这难道都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的吗？”

　　“临秀，你又为何执着呢？”古越魔尊的叹息轻的像是一片雪，“我们……到底不是一路人。”

　　“我不在乎！”
　　这句话临秀几乎是喊出来的。
　　这端庄温柔的美人，这沉稳从容的风神……这时候竟然已经是落了泪。
　　“书珏，你是仙是魔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还是当初的你，只要你本心不改，你我之间便是永远的挚友！”

　　古越魔尊道：“仙魔之别……”
　　临秀道：“仙魔之间除了修炼方法和对待道的理解不同之外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一样都是行走在求道路上的修者罢了。仙人之中亦有道德败坏之辈，魔道之中也会有义薄云天之人，这不是当年你同我说的吗？”

　　古越魔尊还想挣扎：“可是我如今……”
　　临秀道：“这么多年不见，你便只想要对我说这个？”
　　古越魔尊道：“与我相交，会连累你……”

　　临秀道：“大不了我便丢下这神位，当个逍遥散仙，正好也能去魔界找你——”这时候她终于有了笑意，“只盼书珏你到时候莫要嫌弃我才是。”

　　古越魔尊只是叹息：“你真的知道我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吗，临秀？”她说道：“我并不想与你扯上关系，并不只是担心连累你。临秀，你该对时间有些认知。也许对于你来说，几千年的时间很短，并不能改变你什么，但对我来说，却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自然是知道的。”临秀道，“来找你之前，我便了解过了你做过的那些事。你没有变，也许行事风格变了，但是你的本心，你的求道之心，你的道途——”
　　“依然如旧！”

　　古越魔尊：“我如今变成了很可怕的样子……”
　　“不管如何，你都是书珏！”临秀打断了她的话，不欲在与她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下去，转而问道，“是了，书珏，你如今怎么把自己遮的这么严实？我记得你从前并不喜欢这样的大打扮呀。”
　　古越魔尊道：“发生了一些事……你想要看我现在的样子吗？”

　　临秀有些困惑，却还是点了头，说了声是。
　　我想要更多的了解你，书珏。

　　古越魔尊对这位旧时的友人倒也真是纵容的很，临秀想看，便也叫她看了。
　　宽大的黑色斗篷被脱下来了，露出其下的华美衣裙。
　　缕金为花鸟，细如丝发，大如黍米，眼鼻口甲皆备，可谓栩栩如生四字。其色灿烂辉煌，鲜艳无比，在不同的角度瞧起来都是不同的颜色，令人眼花缭乱，不知其本色，仿若聚集世间一切色彩。但穿着这一件绝顶美妙的衣裙的女子——
　　古越魔尊摘下了最后的面具。

　　临秀倒抽了一口冷气。

　　百合无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