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微凉》肆水

15、第15章

　　他凝视微凉，看着微凉眼里划过一抹讶异，而后一点一点散去，重归平静。
　　静如湖泊的两汪浅眸。
　　佘扬希随着她神情的变幻，缓缓向上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不若方才的严肃，倒像多了丝玩笑的意味。
　　却是谁也能看得见，他眼中窜动着火焰般近乎执拗的坚持。他要她无法回避他的问题。
　　微凉，李微凉。
　　他是在赌，赌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已经淡去，赌她心非坚石，赌她对他的不会无动于衷，赌她，能够给他一个机会。
　　而他的赌注，是他的认真，是一颗二十一年未曾悸动的心，是第一次赤裸裸翻出的感情。
　　“你更喜欢哪一道呢。”佘扬希似喃喃自语，重复问了一遍。
　　他和她面对面站在卧室门口，李爸爸李妈妈正在客厅一起看黄金档连续剧，刀剑碰撞的效果竟一反往常令人有真实感。
　　微凉并不避开佘扬希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我不知道。”
　　轮到佘扬希一怔。继而哈哈一笑，眼神凝淀地更加沉郁：“微凉，原来你也会选择编造谎言。”
　　微凉不理会佘扬希语气里的微讽，只是轻轻摇摇头：“我确实无法给你答案。粉蒸鸡翅很好，我很喜欢。但，我没尝出酒香鱼片的味道。”
　　“所以抱歉，两道菜，我无法比较。”微凉略低下头，沉吟般说道。
　　佘扬希愣了愣。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却也真知道，她所说非虚。
　　她在知道那道菜是那人所做后，心绪又怎会依然毫无波动。
　　他想过她的答案，若她说是自己做的好，那么他便会立即向她表白——即便明白，她不过是随口应付自己。若是说陆朗做得好，他也不过会一笑了之，陆朗与自己在微凉心中的分量如何，他总算还算清楚。
　　——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错了。
　　她那么认真地答复他，那回答，发自于她的内心。正是如此，答案才显得如此残酷。
　　一次又一次，她向他展示她对陆朗的爱有多深，即便只是无意。
　　他倒希望她是有意的。可他还不足以让她有意做这些。
　　而那个叫陆朗的男人，他有鹰般的眼神，敏锐的洞察力，从下午微凉不在时对自己多次的无声警告便能知晓，他的手段也不差。
　　自己的胜算，看上去很小呢。
　　佘扬希眼里玩笑意味愈重，闪闪烁烁，宛若星辰。
　　“微凉，做我女朋友吧。”
　　佘扬希往前走半步，视线被额前几缕细碎的留海微挡住，留海后面，黑色的眼眸明亮灼人。
　　微凉蓦然抬眸，睁大眼睛看他。
　　佘扬希笑了笑，看似温和，看进她茶色眼瞳的目光却锐利无比。
　　微凉也笑了一笑，说道：“抱歉，但请不要再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当时把你和苏留在那儿是我不对，只是，我不得不先处理好私事。”她顿了顿，继续道，“请不要因此说这些任性的话。我们都已成年。”
　　“哦？你觉得我这么说，只是在争强好胜，就因为咽不下当日的那口气？”佘扬希像听到什么好笑至极的东西般，嘴角的微笑愈发肆意。
　　“是。”
　　“微凉。”佘扬希长叹一声，“一直知道你是个聪颖的女孩。可我，也不笨。”
　　他逼视微凉：“既然你要装作不懂，那么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好了。我喜欢你，李微凉。”
　　微凉蹙眉：“请不要拿感情开玩笑。”
　　“我喜欢你。”
　　佘扬希一字一顿，要把这句话说进微凉的心里。
　　微凉这回真的愕然了。她怔了怔，没了声音。
　　佘扬希还是不变的微笑：“接受我。医院里，我们不是很亲密么，可见，你不是不能和我在一起。”
　　她的发香羽毛般轻盈扫过他的面庞，柔软的唇轻轻亲吻着他，那般美妙的感觉呵，他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
　　微凉脸色一白：“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如果是因为那个吻，那么大可不必。”佘扬希耸耸肩，“是我强制的，不是么。”
　　微凉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
　　她不该放纵自己将他当作他，即使只有几秒。她做错了。
　　佘扬希抿起唇，他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我说了，不用向我说对不起。”他紧紧盯着微凉不放，让她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微凉有些窒息，悄然往后退一步，想要摆脱这令她不适的气场。
　　佘扬希也不逼近。“这个答复，不必像刚才一样立即给出。”他放缓了语速，“只请你记住，我在一直等待回答。”
　　他深深看微凉一眼，见她低头看地，自嘲一笑，没再说什么，离开了房间。
　　屋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良久，微凉转身走到电脑桌前，点了关机。瞬间黑屏。

　　“叩叩。”
　　微凉没有关上门，向门口看去，李妈妈端着一小盘切好了的橙子走了进来。
　　“妈。”微凉接过盘子，放在一旁的桌上。
　　李妈妈笑着拉女儿一起在床上坐下，仔仔细细把她上下看了一遍，才略为满意道：“瘦是没瘦多少，就是这精气神啊，比不上从前了。”
　　微凉笑道：“妈，我好着呢，您别担心。”
　　李妈妈脸一拉：“哪里好啦？我看一点儿也不好。赶上回凌霄这么两天就病了，不知道你这孩子不在凌霄的时候，病了多少次呢！”
　　“只是这些天忙了点，没顾得上身子而已。您放心吧，我懂得照顾自己。”微凉歉然道，“您和爸是在开会途中回来的吧？我算过日子，原定回凌霄是两天后呢。”
　　为了自己的小事影响父母的工作，微凉很过意不去。
　　“还不都是咱家心肝宝贝闹的？”李妈妈呵责地看着微凉，“小微啊，都叮嘱过你要特别要注意肠胃保养了，怎么就不当回事呢？真是担心死我和你爸了。”
　　微凉点点头：“我不会再忘记了。”
　　李妈妈有些心疼，她知道自己这个孩子一向懂事，从小就没让她操过什么心，只是一遇上小朗的事，总是会乱了方寸。这次，只怕也是因为小朗。她也大概知道这俩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和临川看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早早有了和陆家结亲的打算，这次却无从帮助他们。心结，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开才行啊。
　　李妈妈的笑容永远年轻有活力：“对了小微啊，那个小希很不错啊，你觉得怎么样？”她试探性一问，观察着女儿的反应。
　　微凉好笑地看着母亲：“他很好，不过，我还未喜欢上。”
　　李妈妈听了似乎很高兴，放了心道：“嗯，小希虽然不错，但还是小朗更适合我们家小微多一些。”
　　微凉轻微一怔，这才明白妈妈引出这个话题的用意。
　　淡淡一笑：“陆朗也很好。”
　　一个“也”字，让人感到陆朗不过是与佘扬希平分秋色，甚至还要差了一点。
　　李妈妈摇了一下头：“唉……”
　　“好了妈，您的女儿还没到嫁不出去的地步，您就别担心了。”微凉笑着将头靠在母亲肩上。
　　妈妈的心态虽然依旧年轻，岁月毕竟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她的肩膀已经不似从前般宽阔了。
　　然而，依旧最窝心。
　　李妈妈含笑看着直蹭自己肩窝的女儿，眼角的鱼尾纹似乎也比平日少了些。

　　***
　　今日起，日更2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