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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泪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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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泉穿出森林时,看见老妇在空地晾衣服,没有什么不测。
呼,自己吓自己,看来是我神经过敏了。
刚好晾完最后一件衣服的老妇人离远就看见泉跑过来,只见小小的人儿顶住一个载了东西的大木盆,步伐虚浮不稳,不禁紧张地对他嚷道:“小心,别跌倒。”
泉冲到老妇的身前,放下木盆,喘笑地用手抹汗,脸上嫣红扑扑。
老妇人抽出手帕为泉抹汗,对泉唠叨:“看看你,刚洗完澡就跑得满头大汗,去洗把脸吧。”
泉点点头便跑去洗脸,从水缸打了一盆水,两三下洗完脸后便去找老妇人,这时,老妇人正好推了一个木制工具出来门外。
见老妇向他招招手,泉凑近来,摸摸那古旧的木制工具,木制工具应该用了许多年,它上面的油漆脱落得七七八八,有好几处补过的痕迹。
这个东西有点面善,好像在那儿见过……
见泉一脸惘然,老妇人解释道:“这是织布机,靠这个可以织出一匹匹美丽的布。”
对了,就是它,我记得以前在辉的书柜上有一本关于它的图鉴,不过这个好像是最古老的款式。
“要吃麦饼吗?”老妇人从怀中摸出食物,食物被手帕包住,揭开手帕,一块块圆饼就在眼前。
泉接过食物,坐在一旁,一边吃一边看她织布。
熟手的她不用半盏荼的时间便织好了三份一,布上花纹复杂,颜色鲜艳,一织一线全是她的心血。
“等我织好这块布,我就将它制成新衣,给你穿。”
她笑了,笑得好灿烂,好温暖,让泉忘不了,当他偶尔想起这一日,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她为他织布的身影,泉每次都会既幸福又悔恨……
那种被疼爱的感觉,令泉内心甜丝丝的。但是他有一点不解,为什么她会对他那么好?
老妇人看见泉吃得嘴边四周都是饼碎,用手帕帮他擦干净,眼中的宠溺表露无遗,却又带着淡淡哀伤。
“好像,真的好像。知道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吗?”
不知道,但你会告诉我。
见泉摇摇头,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的期艾,老妇人回想过去,说:“你好像他,尤其是你的眼睛,和他的一样,是那么的清澈,仿佛会说话似的。”
泉静静地听,沉醉在她的说话当中。“他是一个皇子,一个可怜的孩子,就算他生于皇家,是家中的长子,但改变不了他被受冷待的事实。他是个天生的哑巴,一生下来就发现他是没有声带的。皇族是接受不了有残缺的子嗣。在明争暗斗的宫殿中,他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一出世便被家人送去森山,拓一位木匠待为抚养,而我是他的随身丫环。他好乖也很聪明,学任何事一点就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哦~!天生的天才,可惜是有缺陷的天才。
“他是一个坚强而独立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不能依赖别人,正因为他身体有缺陷,他学懂了保护自己;他好喜欢笑,每次看见他的笑容,内心就像被春风抚慰,令人忘记忧愁,后来我们结识了磊…”
原来是忘年之交,慢着,你和磊岂不是非母子关系!
“从此我们三人同行,日子过得十分快乐。直到那件事情发生,泉救了我们,让我们在这儿平静地生活,但他却要离开,回到那个冷血无情的皇家中。我应该极力阻止他的,可惜他根本不听我的劝告,一意孤行地离开了。果然,不幸发生了,在一场宫门暗杀当中,他被杀了,当时他只有十岁,比你大一些,只有这么的大……”
老妇人说着说着,眼中泛起泪光,用手比划出那个孩子的身高。
“当我见到你时就想起他,而你穿的这件衣服就是他的生前最喜欢的一件。孩子,对不起,伤害了你吗?”
老妇人用手帕试去泉的泪水,精盈的泪水像缺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又是这样,每个待我好的人都不是因为他们眼前的我,而是从我的身上所看到的另一个人。辉是这样,连她也是这样……
那温热的液体静静地落下,带同他的幸福感觉一起流出泉的体外。
“对不起,孩子。”老妇人想摸泉的头,但是被泉躲开了,手僵在半空中,只好尴尬地收回,老妇人垂眼低头地对泉说:“对不起……”
我不想见到她,更不想让别人见到我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
泉掉下食物向森林跑去,老妇人拾起沾了点沙土的麦饼,叹了口气,望向远方。
泉冲进森林,肓目地跑,一直跑,跑到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哭泣。
罢了,罢了。我根本不需要对这儿有什么依恋和期待,反正我不属于这儿,好快我就会离开这个不知所谓的世界,回到我本来的地方,然后忘后这儿所发生一切。就当它是一场恶梦,梦醒了梦灭了,迎接我的是新一天的开始。
突然,森林的不远处传出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随后树丛中走出了四名男子。
泉躲在一旁偷看,待他可清楚他们时,吓了一跳,连哭的心情都吓走了。
糟了,是那班恶人!他们终于追来了!我不能让他们发现。
山路难走,尤其是崎岖的森山路,胡子大汉跟着一个干瘦矮小的男子走得满头大汗,气喘嘘嘘,但还不见目的地,不禁鼓躁起来,“你肯定就在前面?”
“是的,老爷。”矮猴连忙称是,指住前面道:“就在前面。”
“若你敢骗我,我就煎了你的皮。”
“不敢不敢,我肯定在前面。”
“哼。”
泉静心等待,待他们不见踪影后火速向反方向逃跑,跑了好一会后惊觉不对径。
对了,他们走的方向不正是去木屋的方向吗?糟了,允婶婶那儿可能会出事了,不行,我要回去救她!
老妇人见泉离开了很久,有点担心,不仅森林多野兽,她怕泉会出意外。正当她犹疑着该不该去找回他时,忽然听见泉离开的方向传来脚步声,惊喜地道:“孩子是你吗?”
她原本喜悦的神情被惊惶取代,来人并不是她渴望的人,而是一个凶神恶杀的大汉,他的身后还紧随三名男子,老妇人手一个不稳,原本在手上的麦饼随即碎了一地。
泉跟原本来的方向跑回去,内心忐忑不安。
不要出事,绝对不要出事呀!
当他终于走出森林,看到的却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事情。
“喂,老太婆,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大的小孩?”胡子大汉作了个比划问道。
“没…没有。”
“可恶,你这个老太婆竟敢骗我!”怒不可遏的胡子大汉一巴打在她的脸上,老妇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脸上肿了个五指印,还咬破了嘴角。
“这是什么?”胡子大汉拉下竹干上的“证据”迫问她。“这是那孩子的衣服。你还敢骗我!”
胡子大汉打将“证据”扔在老妇人的脸上,刚晾晒不久的湿衣被胡子大汉弄得又皱又脏,老妇人拉下衣服后,透过胡子大汉的身侧,发现不远处的泉。
泉与她的视线接触,慌得他连忙别开脸,但又忍不住偷看他们。
“老爷,我找到他的包袱。”其中一名壮汉从木屋中找出泉的包袱。
“包袱在这儿,他一定走不了多远的。”胡子大汉抽起老妇人的领子逼问:“说!你究竟将他藏在那里?”
“我不知道,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呜。”老妇人被盛怒的胡子大汉一巴一巴地打得话不成句,嘴角流血。
不要!停手呀!
“哎呀!”
泉一棒打在恶人的背侧,胡子大汉吃痛大叫,手一松,老妇人便跌在地上,被泉扶起身。
你无事吗?
“为什么你要走出来呀?你应该逃呀!我没事的。”
不行,我不能在你受苦时逃走的,我做不到。
“你们还发什么呆!给我捉住他!”
首领一声令下,两名大汉扑了过来,被机灵的泉用木棒横扫棒打,倒地叫痛。
“可恶,真是饭桶,连个小孩斩对付不了,还是由我亲自出马。”
胡子大汉握稳剑柄,摆出招势,对泉用木棒应战不屑地笑。
“哈-!”胡子大汉突然大叫,虎虎生威。
宝剑出鞘,寒光一现,泉的木棒成了一枝废柴。
糟了!!
“去死吧!”
“呀啊啊啊!”
躲不及了。
泉只好合起双眼,乘受被斩的伤楚。
身被一旋,温热的液体滴在泉的脸上,抬眼一看,老妇人脸无血色地抱住他,随后双双倒在地上。
允婶婶,你没事吗?
被压在下面的泉反抱老妇人,却碰到她背上一片温热黏湿,收手一看,只见双手沾满腥红。
血呀!血呀!允婶婶,你流了许多血呀!
“老爷,我点了火把。”矮猴举起刚点着的火把,展示给他的首领道。
“好,给我烧,给我烧光这儿。”
“是的,老爷。”矮猴拿住火把,在木屋周围四处点火。
泉爬起身,坐在地上抱住无力的老妇,哑叫。
不会,不会烧!
木屋整间着火,冒出热火和浓烟,火将接触到的一切全部吞噬,连老妇人为泉所编织的布也灰飞烟灭。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为什么?呜呜……
“活该,哈哈哈哈,谁叫你得罪我,活该受罚。”狂妄的胡子大汉发出刺耳的笑声,令人生厌。
是我吗?是我的错吗?对不起,很对不起。
“孩子,这不是…不是你的错…不是…不要为别人的…过错而道歉,知…知不知道?”
知道,我知道,呜…允婶婶,你不要死呀,呜呜……
“我无事的,孩子。只是有点累,想睡觉……”
泉猛地摇晃老妇人的伤躯,不让她睡着。
不要睡,睡了就醒不起来的了。
“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太累…我需要好好地…休息,请你告诉磊,叫他不要…哭,不要悲伤,要他…等…我,我好快会重…生,然后…然后和他快乐地…一起生活。好不好…”
好,好,我应承。
“谢谢……”见到泉点头,老妇人安心地合上眼,从此再也没有睁开,永远的沉睡了。
为什么我那么没用?我不但保护不了自己,还害死了她。为什么他们那么残忍,杀了人还能畅怀地笑?为什么,为什么……
“好,烧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回去了,你们两个饭桶给我捉住那臭小孩。”
“是,老爷。”
泉与老妇人被他们强行分开,挣扎的泉最终被他们捉住四肢,强行带离。
放手!放开我呀!我不要和允婶婶分开,呜…允婶婶。
就在泉无力反抗,眼见离老妇人越来越远时,另一面的森林传出男人的吼叫:“芷允-!”
正准备离开的人步伐一顿,回头望向声音的发出处。
只见那儿冲出一位男子,男子见到倒在地上的老妇人,疯了似的抱紧她大叫:“芷允!不要死,我不许你死!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是磊!磊回来了。
“你不是答应,会给我一个温暖的家,还跟生一群可爱的孩子吗?”
磊绝望地问她,可惜,老妇人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你们,是不是你们干的?”悲愤的磊抱住老妇人,头也不回地坐在地上问道。
“是又怎样!正是老子干的,你,呜呀~!”
就在胡子大汉正嚣张的妄言时,磊瞬间出现他的面前,抽出挂在他腰间的宝剑,斜剑一展,胡子大汉的身上由下而上,打斜地多了一条三尺长的伤口,血腥四溢,倒地不起。
“老大!可恶,我跟你拚了!”
原本捉住泉的双脚的壮汉冲动地拔剑迎战,可惜他并不是磊的对手,短短几秒便被磊斩得满身是伤,没有还手余地。
捉住泉的另外一个壮汉见同伴快支持不住,将泉丢给矮猴便加入战场,可惜还不是磊的对手。
矮猴见势不利,捉住泉一溜烟地逃了。
杀红了眼的磊解决掉那两个壮汉后,便去追杀逃走的人。
矮猴用尽脚力地跑,可惜仍摆脱不了背后的“死神”。正当他快绝望时,他终于找到救星了!
“救命呀!快来救我呀!”
原本被胡子大汉留下来看守东西的三人听见同伴的呼救声,立即走过去看个究竟。
只见矮猴扛住一个小孩冲出了森林,被树拫拌倒,跌趴在地上吃泥。
“你没事吧?究竟发生什么事?老大呢?”秃头的男子问道。
“死…死了。”
“什么?!”三人惊叫,秃头的男子紧张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杀…杀老大,要杀我们。”
“他在那儿?”
就在秃头的男子追问时,满身浴血的磊拿住血刃走出森林,矮猴颤抖地指向他,说:“是他,是他杀了老大的!”
“杀了他,为老大报仇!”
秃头的男子挥刀斩向磊,被磊一挡,反手一挥,右臀随即被卸下,发出杀猪的尖叫。磊一个“Z”字剑法,便将对手肢解,失去支撑的肢体跌了一地,连内脏都露了出来。
“呜,呜!”失去冷静的青衣男子拉起被绑的异族少女,用刀抵在她的脖子,要胁道:“你再走前一步,我就杀了这个女……”
异族少女只觉寒风从耳边刮过,割断了她几条头发,随后身后人失去重心,压住她倒在地上。回头一看,胁持她的恶人只剩下失去头颅的身体,热血撒了她一脸,吓得她尖叫到昏倒。
驼背的中年男人用药物控制铁笼中的野兽,打开铁笼,将笼中的蛇尾虎放出来。
“好家伙,给我吃掉他!”
被药物控制的蛇尾虎遵行指令地扑向磊,磊侧身一躲,从后袭击,一剑斩断蛇头,再跃身扑向它,从背上一剑刺穿心腔。野兽随即倒下,成为尸体。
中年男子吓得尿湿了裤子,跌在地上不断向后爬。
“不要杀我。”话毕,成了剑下亡魂。
“下一个是你了。”
犹如地狱传出来的声音,磊的身影如同嗜血修罗,向猎物步步进迫。
“不要呀!”
矮猴将泉推去送死,衬机逃跑,但磊没有杀泉,只是将他推在一旁便冲去将仇人乱剑斩死。
泉被推跌在面目全非的尸体上,浓烈的铁腥味冲斥他的鼻蕾,满地温热的液体沾红他一身。脸前正对上死不明目的断头,他双眼睁突,嘴巴张开,那因恐惧而扭转的脸孔表情凝固在他死前的一刻。泉想爬起身,却抓到湿软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某人的血肠,吓得泉猛地挥开。
血呀!我全身都是血呀!
“哇呀呀呀~!”
随着男子的惨叫声渐渐消失,悲伤的磊对天流泪忍泣,大仇已报,却挽救不了至亲至爱的人的生命,怒火灭了,只剩无限的空虚落漠。
仇人的鲜血沾满了手中剑,血沿着剑身回归大地。
那血迹斑斑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脆弱而孤单。
磊没有感觉地踏着地上的血泊肉块离开,向木屋的方向远去。
临走前他对泉说:“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会杀了你!”
这是磊对泉离别的决别句,它是那么的忍怒和伤痛。
失去了芷允,他们之间那短暂的友情,再也无法挽回,回到彼此嘻笑的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