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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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衍扯着我的手走出了陶然居，一路上没有回头。
手腕上越来越重的力道让我忍不住皱眉，刚才的好兴致去了大半。虽然闹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但看见不远处的侍女仆从窃窃私语的样子，我也知道唐衍这样拉着我过于暧昧。
“王爷，可不可以先松手？叶辛自己会走路，你这个样子会让别人误会的。”我唤住他，他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大步的往前走，被人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我再好的耐性也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唐衍你给我站住！”
他果真站住，我却没料到他突然的行动，砰的一声撞在他后背上，又弹出去，幸好被唐衍及时拉住，才不至于跌的很难看。
我摔开唐衍扶着我的手，头是一阵阵的发晕。
这算什么事。自己不开心了就找我撒气，我招他惹他了，莫名其妙！抚着额，感觉清醒了不少，我看也不看唐衍发青的脸色，转身就往晏园的方向走。
“叶辛！”唐衍见我真生气了，快步走到我面前拦住，一手握住我的肩，另一只手笨拙的替我揉着额头，还小心的问着：“是不是这里？”似乎对自己刚才的作为有些后悔。
我不语，眼帘低垂，唐衍慢慢停止了动作，看着我，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什么事？”我淡淡问道，对于他今日的反常也有些好奇。
“……不过是一些公务上的小事。”唐衍犹豫了下，并没有把事情告诉我。
“那就算了。”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心里也开始变得烦躁。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我么，那昨晚算什么？敢情是把我当心理咨询师了！我气得想要一走了之，但是想到答应谢陵和平涉阳的事，顿了顿，走了几步又站住，却没有回身。
“王爷，我今日要去一趟毓王府。”我道，等待他的答复。
“你找二……找他做什么？”他似乎又动了怒气，语气很硬。
“我答应平谢二位公子帮一个忙。”
“什么忙？”
“大概，与王爷烦心的是同一件事吧。”
“……”
唐衍快步走到我面前，锋利的目光刺入我眼中，像箭矢一般。他看了好一会才道：“你不要去求他，这件事你不用插手。”
“是，是我多管闲事，睿王殿下这么英明神武，这点小事怎么会难住您呢？”我扯开一丝笑容，冷冷说道，语气里带了明显的讥讽，我却懒得掩饰。
“你……”一句话生生哽在喉间，唐衍脸色煞白，牙关紧咬，像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没有再与他多纠缠，转身向着晏园走去，就在快要进入院子的时候，隐隐听见他说了句话，心里就这样被什么阻住，一口气憋在心底。
我不想你……欠他人情。
叹气，到了今天，我欠他的已经不只是人情而已。
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我以为自己看得最清楚，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知道。
那样一个代人受过却在之后点灯枯坐整夜的孩子，一个笑得云淡风轻却对我说我很寂寞的男人，一个一直为我考虑想要让我安稳的活着的朋友，怎么可能故意要害我，他只是无意被选错了的棋子，我却伤了他。
姐姐死了我怨恨他的袖手旁观，若是他死了呢？我从未考虑他的立场，因为我一直认为他的生或者死都是正常的，作为一个夹在两个利益集团之间的傀儡，可怜又可悲的他，纵使哪天做了权力的牺牲品，也是正常的。
就是这样认为的我，又有什么权力去指责他？
“主子，到了。”叶辰在马车帘后叫我。我猛然回过神，掀帘下车，才发现已经到了毓王府门口。
通禀的人很快回来，恭敬的迎了我们进去，在我曾经住过的小院外面止了步，说王爷让我独自进去。我深吸了口气，让叶辰在外面守着，一个人走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里比上次我来时萧瑟许多，来的时候府里也没见到几个人，堂堂的毓王府竟像是空了，仿佛府中出了什么变故。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心里一紧，脚下加快，绕了花廊进去，依旧是那个小院，白色的人影静静坐在桌前，清瘦了许多。
“王爷。”我站在他身后，看见他回头，是记忆里熟悉的淡淡笑容，紧悬的心也放松下来。
“几个月不见，你的气色好了很多。”他招呼我坐下，倒了杯茶给我。
“王爷怎么不问我为何又来？”我见他只是喝茶不语，打算主动挑明来意。
“……有事？”他听见我的话，恍若从梦中醒来，半晌才开口问道，我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神也涣散的似乎找不到焦距。
“王爷你怎么了？”我看着一个本来儒雅脱俗的人变成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痛，忘了自己的来意，忍不住询问他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很久没有喝到酒了。”他清浅的笑着，眼前是蒙蒙的迷雾，像是怀恋着什么，又像是追悔，怅然若失。
“你的那个朋友不再给你送酒了么？”我隐约想起他从前对我说过的事情，关于他的朋友，还有叫做“不谢”的梅香酒。
“他不见了。”毓王静静的望着茶杯，抬起头冲着我笑了笑。我讶异的看着他眼里深刻的痛楚，在那淡然的笑容里，如同深藏于平静水面下的激烈暗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煎熬。
“罢了，不提了。”他看向远处的树梢，像是在那枝叶间找寻着什么。“你来找我有事么？”他没有回头，拾起我刚才说了一半的话。
“叶辛是来向王爷赔罪的。”我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低声答道。“叶辛当日不该与王爷争吵，冒犯了王爷，还请恕罪。”
“都过去了。”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将头脑中不愉快的记忆摇去。“你姐姐的事，我也有责任，况且……”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况且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那种苟且偷安的人。”
“王爷……”
“夜。”他摆摆手止住我的话，突然唤了声我的名字。“我总觉得，你和以前的叶辛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失忆吧，变得那么多，倒像是换了个人。”
我呆坐着，看着眼前的人，不知说什么好。
“王爷，我听别人说，似乎我们从前就认识。”静了半晌，我想起这件事，开口问道。
“是啊，很久以前。”毓王笑笑，眼神又变得虚无缥缈。
“那为何王爷见我时要装作不认识呢？”我得到了他的证实，却还是想不通他当初为何要那样做。
“因为我以为你的失忆是装的。”他想也没想就答道，倒是把我说愣了。
难怪他见我时说话举止都有些奇怪，原来是为了试探我。失忆的事连毓王都不信，估计其他人怀疑的更多。
“王爷能给我讲讲以前的事么？”我看着他，想要知道叶辛与他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以前么？”他想了想，笑的有些寂寥。
“我比你大5岁，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一丁点大，缩在你姐姐身后不敢出来。那个时候三弟也在，我们三个常在一起玩。”
“睿王也认识我？”我讶异。
“是，我出宫后，你和他也经常往来。”毓王看着我，微微眯起眼睛，眼里的感情无法探究清楚。
原来他们都认识我，偏偏装作陌生人一样耍我！现在想来当初所有人的态度都是那样奇怪，真是原来如此。
“其实是你这些年变化太大，一时之间也认不出了。”毓王看见我的脸色不太对，找了几句话安慰我。
“认不出？”我轻蹙眉，看来是叶家把我管的太严，没机会让叶辛与他们接触。“难道这几年睿王都没见过我么？”
“那是我出宫之后的事了，你应该去问三弟。”他简单答了句，脸色有些不太对。
我在心里骂自己蠢，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衍曾告诉我，是因为秦贵妃的缘故淑妃才被打入冷宫，毓王也是因为这个才离宫，他们俩的感情怕是有了裂缝，我这样总是问他关于唐衍的事，他心里定会不高兴吧。
等等，算算时间，那时正好是赵碧莹进叶家的日子，赵家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软禁叶辛，叶家与赵家勾结，因此也得罪了秦贵妃，唐衍想来看叶辛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之前呢？”我又问道。
“你小时很可爱，那时总缠着我，本以为你是怕生的性子，不料熟了之后才发现你根本就是淘气鬼。总是与三弟打打闹闹，吵了架又一起来找我，很有意思。”
“后来我娘出事了，我一个人住在宫里很寂寞，你常常来看我，陪着我一起在院子里看星星，晚上就窝在我怀里睡，像只小猫。”
毓王笑着抚了抚我的头顶，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我的发，宠溺的味道。
“我知道你这几年过的苦，以为你会厌倦这样的生活，只要你说，我会帮你的，不过看来我是多虑了，曾经的小猫已经变成了老虎，倒是我，这么多年后又是一个人了。”
他笑，一缕发丝在额前轻轻的摇，眼眸深处永远是无法消弭的孤独。
我别开眼，不去想子熙死后的那五年我是如何挺过来的，这种深刻的感觉，很难捱。
“还有件事需要王爷帮忙。”我理了理情绪，想起了正事。
“你说。”
“户部的主事钱德明，压着一笔工程的款目迟迟不肯拨，益州堤坝若是不能按时开工，会祸及当地百姓。但是他与睿王有些恩怨，借此机会扣住了钱款，睿王为此很头疼，所以我来请王爷帮忙，看看能不能说服他把钱拨了。”
“是吗？”他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些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我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你找我做什么？”他突然扭过头看着我笑了笑，眼里有些戏谑。
“我……我以为王爷会有些办法……”我支吾着，有些语无伦次，同时不断的在心里骂着谢陵和平涉阳这两个人，果然毓王就是记着我上次和他争吵的事情，还说什么不会为难我，那现在算不算为难？
“好吧，我试试，三天之后给你答复。”他见我有些尴尬，也不再继续，竟是答应了。
“谢谢王爷，那叶辛就告辞了。”我松了口气，起身告辞。
“对了，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毓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脸上一改温和的表情，有些凝重。
“什么？”我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以前，一直是叫我珉哥哥的。”他看着我紧张的眼神，突然滑开一丝轻笑。
我愣住，艰难的咽下唾沫，嘴唇微张，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下次叫个你信任的人来就行，你现在很危险，不要在外面跑，小心。”他拍拍我的脑袋，转身进屋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
半晌，我回过神来，想起外面等着的叶辰，走了出去，不理会叶辰有些诧异的眼神，出了毓王府直接钻进马车里，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脸颊，心底轻叹一声，头痛欲裂。
哥哥……么……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