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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居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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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着是粟米羹,仔细看却有些五颜六色的颗粒,尝一尝有山珍海鲜之味;晶莹透薄的粉皮裹着中心的馅料,做成憨态可掬的各色小动物,别致得叫人不忍下箸;这一道清蒸鲫鱼我是叫得出菜名的,只是鱼身上还匀匀撒着芝麻大小的红色细碎,吃起来酸酸甜甜,独特诱人……
添了两碗饭我才满意地叫出声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赵婶子家是不是刚刚得着高人指点啊,怎么一下子整出这么多佳肴,难道中华厨艺学校在这边也有分院?”一下班就能吃到这么美好的饭菜,好幸福啊。
“中华厨艺学校是何处所浅华不曾听说,不过这些并非赵厨所制。”看他的模样,明显没我这么满意,看来我得考虑从天鲜借个厨师过来。
“哦,那是谁?”我犹豫了两下,决定不盛第三碗,养生之道我还是懂一点点DI。
“正是不才在下。”厅外忽然闪进一个人来,鹅黄锦袍飞银花,宽额方腭,浓眉亮眼,丝毫不是想象中高级厨师应有的敦敦实面包脸模样。“大人,稻香居的菜,应该还合您的口味吧?”
“稻香居?”我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吧?”肯定是带了他们家的绝门配方,现在来求庇护!啊啊,稻香居虽然算是竞争对手,可要我做那种事情,还是有些手软——
那人呵呵一笑,“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前日在下——”
“钱掌柜——”我觉得耳朵有些发烫,这美食当前就不认人的习惯果然是改不了!“原来掌柜的手艺如此高超,在下佩服。”
“钱某别的不通,只有这祖传厨艺是丢不得的——若是大人不弃,在下以后可以常为大人献艺。”
我赶紧行了个礼,“既是如此,绯璃以后一定时常携眷造访稻香居。”
钱杉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我话中深意,又是一揖首,“当日得大人相助方得解脱旧缚,往后大人造访敝店,统统算是我请客,还请莫要推托。”
“不过是据实据理,钱掌柜不用如此厚待。”话音未落,浅华就嗖的一下不见踪影,照理说这客人是他招待进来的,好歹也得留着继续应酬应酬,可人自己要走我也留不住——何况这两天我们每天几乎不说十句以上的话,关系一直僵在当中,只希望那医馆的地址定下来之后,能让不用整天憋在家中的他开心一些。
察觉到诡谲的气氛,被请到正厅之后客人也沉默了片刻,任那茶香先氲出些滋味儿方才缓缓开口。“看来,在下来得不是时候。——贤君他不会误会吧?”
“没什么了不得的,清者自清。”这两天我在起草重要文件,不曾着意哄他,再加上那闷性子——唉,真是有些灰心了。“钱掌柜此次来访,莫非是上次之事还有些——”
“婚书已销,在下是来道谢的,而且——”他略略低了低头,“上次那妇人竟诋毁大人清誉,小民——”
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得罪,这一点我是想得挺明白的。“都是我自己的因果,钱掌柜不必放在心上。——您的孩子是叫满儿吧,现在可好?”一般来说,小名儿不是取得贱些才好养活的么,满字,似乎有些过盛了。
“他与母亲并不怎么亲近,一切尚好。”若果真这么轻松,倒是好事。“钱某是生意人,当初图的本来就只是后继血脉;四年夫妻,不敢说毫无情意,却也生不出什么依恋爱慕——”大厨叹了一声,“大人虽然不说,想必也是和他人一样,嫌我立约过苛的。其实我也不过是想护着钱家基业。倘若她不是私设外宅又刻意隐瞒,我也不是容不下——毕竟已经有了满儿。只是妄图混淆血统这一条,别说我不答应,就是钱家列祖列宗也答应不得。”
……送客之后,我左右乱想了好一阵子,完全打消了当初对那女性同胞的一点点同情之心:且不说立约与否,吃钱家的用钱家的,和别人怀了孩子还想当成钱家孩子养活,这也太美了吧——不过,他怎么断定那不是自己的孩子?想到慕家和赤馀家关于后嗣的那个约定,我心里有了个猜测:莫非浅华是在等我和裕杨先有孩子?可也不用冷淡成这样吧,简直比刚见面时更古怪,那时候至少还能一起开开玩笑……
“大人,裕平君大人今晚要在宫中轮值。”蓝菱打扰我时本人正在对比恐龙灭绝的四个可能性因素——人得时常时常回忆过去,要不然老得走不动的时候会无聊的。
“我知道啊。”每五天要熬一夜还要在营里睡一夜,这个规矩得一直持续到他的官儿升到三品以上,我清楚得不得了,你怎么倒来提醒我了。
“蓝菱想问问大人去不去慕平君那里,我们好提前送锁元茶过去。”
“啥?什么茶?”我用整对眼白去鄙视她,“送补药的话不是招人误会么!你还想不想带你的夫君进——”
“大人!”蓝菱嗔了我一眼,提高了脆生生的嗓门儿,“是锁、元、茶!”说完之后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凑到我耳边来,“就是男子饮下之后三日内不能让女子受孕的汤药——当然,您要是愿意停也不妨事,不过家主大人的意思是最好先要裕平君的子嗣,毕竟——蓝菱就不说了。”
“那——前几日裕杨喝了没有?”
“当然啦,没有大人首肯我们怎么敢自作主张停药。”
也不早说,害我吃了两次苦药——虽然是丸子,而且烨还说有美容效果,毕竟也是药啊。“浅华那边暂时就不用了,以后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至于裕杨——照旧吧,我短期内不想要孩子。”
“大人是不打算——还是——”她那满含暧昧的颤音真是找打。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捏捏她尖翘的小鼻子,“给我回去仔细想想人与宇宙的关系,想不明白不准睡觉。”
丢下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蓝菱,我跑去找浅华叙旧,他正捧着一本线装书,桌上还有一摞,专心致志的程度可与高考那时相比——不不,甚至是略胜一筹,我那时候,可做不到旁若无人、一心一意。瞥一眼那书名——千金医志——难道和千金良方一样,是妇科医书?
既然他那么认真,我也不好找上去说话,到外间找他的童儿要了颗备用的荧火珠来研究——这东西作为光源是比蜡烛稳定,可红黄之光再怎么也比不上以前的日光灯,用多了伤眼睛。跟浴室顶上那些白天能吸收光线,晚上发射微弱荧光的夜光宝珠不同,这种珠子原料相对低廉,一颗大概卖到半贯,却需要术力者经常充能,偶尔也有亮度特别高的在市面上叫卖,价格要用十位数以上的金钱来衡量。家里用的照明珠似乎都是挽夜在调度,比起一般人家来色泽与亮光已经是难得,只是这里没有眼镜,一定要好好保护眼睛(再说了,听凭浅华变成近视?我还做不出那种破坏艺术品的事情)。
我捏紧火珠,慢慢将术力注入其中,看着指缝露出的光芒从橙色慢慢转金,金黄又渐渐变淡,差一点点就要变成白光了——突然听到喀嚓一声,吓得赶紧把东西甩到地上,火珠竟裂成数瓣,莹莹之光盈满全屋。这时眼前噌地一下多出个人影跪伏在地,声中竟带哽咽:“大人的术法真是神妙无双,不枉老儿苦寻多年,终于——终于——”
“赶快起来赶快起来。”我后怕地蹭蹭自己的手心——幸亏没爆炸,要不然这能吃饭能拿刀的右手就算是废了,顾不得出来看热闹的浅华是何反应,赶紧捡了地上的碎珠溜出去找挽夜商量,问问看这边有没有消费者保护协会。
她一开始也吓了一大跳,强调说绝对没买水货的同时,更拿出两个新的让我继续试验。以防万一,我这次只用了一个手指,输送时稍微有些慢,可惜这两颗珠子都没撑过去,在完全变白之前呱唧碎裂。一时生气,我让挽夜拿个御赐金如意把碎片都捶成粉末,再接着灌输,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再找几个小琉璃瓶装上莹洁白粉,就完全搞定了。
“教主大人——”身旁只有知情者,空梁忙不迭地用了他最喜欢的那个称呼,眼中有剑芒一般的精光,“这个,是什么秘密武器么?”
“日光灯啊,当然是照明用的。”我揉揉有些发酸的双眼,“呃——做起来挺累人的,没必要当成闪光弹用,效果应该不如生石灰。”递到乐于当石像的那人手上,“给你,应该比刚才用的那个好。”
“——嗯,谢谢。”满怀期待想看见他的笑容,这相敬如冰的态度实在是教人窝火,我忍不住语气就冲了些,“我说,你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然一点对我么!”既然别人都已识趣的躲开,也就不用太顾及什么风度。“如果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打死我也不会——”跺跺脚直接冲出了屋子,不由得心下愤愤:从今往后我再不会放低姿态,你爱怎么别扭就怎么别扭,老子不奉陪了。
虽然尚不到那传统花节,粼粼碧水上已然盛开各种小灯,蜡油外罩着各色明纸,让那色彩更加鲜活;采下不久的新鲜槐花铺上亭中石桌,拥着几碟小菜,四溢清香。穿上泡泡袖的白色蓬蓬裙,再烫出些微的波浪,手拿一把羽扇,每个女孩都有的公主梦想就在今晚实现了;看看在我要求之下连身裙外系着围兜、站得端端正正的两位“侍女”,啊啊,谁说上原人不会玩Cosplay我就跟他急!——看见这般打扮,好不容易才下班回来的裕杨差点儿一脚踩空掉进湖里,亏我还行了个自己觉得蛮标准的屈膝礼。
拉着他坐好,我把那两位女孩遣下去自己玩儿,开始拼命推销自己做的饭菜:鸡蛋羹,加了些香菇丁儿、火腿丁儿;宫保鸡丁有些老,不过调味儿还算凑合;槐花饺子虽然不是我擀的皮,至少馅儿是属于我的作品;最后是熬了两个时辰的排骨炖冬瓜——叫人帮忙看火总不能算作弊吧?
他尝了两口,还没来得及评论我就赶紧用扇子遮住那嘴,“说好不好之前,请把我的努力和心意加进去——太不客气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哟!”
裕杨也不多说,直接把我提到自己的膝上,狠狠赏了两个——那啥我就不说了——一脸的心满意足,“绯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那人家试验的时候小昭都懒得碰的呀,”我在他颈边磨了两下,“虽然我自己觉得还有吃进去的价值。”
“它是因为被你宠坏了,谁家猫的本性不是以鱼为先。”裕杨给我找了个完美的借口,继续下箸,说说笑笑,菜凉了当场就加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不要怀疑,绝对不是因为味道不济,需要慢慢适应。
看着头顶那皎洁的明月,我一时歌兴大发,唱起了童年时代家喻户晓的那首——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
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捅捅那坚实的胸膛,再摸摸那光滑的下巴——不知道刮的时候需不需要使用什么高级剑法,“裕杨啊,虽然我们现在没有摇椅,秋千还是不缺的,先过去荡一荡好不好?”
“绯儿——”耳轮被他舔得酥酥痒痒,“我以前没告诉过你,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是很经不起撩拨的么?今晚还是先回去吧?”
我被他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挣扎几下,“那——那个,现在还早着呢,我一点儿都不困,而且才刚刚吃完饭。”
“待会儿累了就会困的,顺便还消食。”看他那大灰狼的样子,我不由得往头上摸了摸以确定自己没有戴着红帽子——而且——我刚才真的有撩拨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