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愁曲》归去来兮

7、第六章

　　雪漫天飞舞，天与地犹如离愁的支离破碎的心一般，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东西也没有。
　　江离愁如行尸走肉般地漫无目的地走着，希望在这个什么也没有的世界里寻找他应该何去何从？梦想放弃了，爱情是假的，他应该怎么走？
　　不知不觉，离愁到了山间的一个城镇。乱世中的城镇异常的荒凉，到处都是家破人亡的难民，使得他沉重的心更加沉重。原本想过为这个天下出一份微薄之力，然而现在他连生存都成了问题，那谈何拯救老百姓？
　　江离愁看着这样的景象，不禁想：难道他错了吗？难道他不应该放弃科举？是的，他错得很离谱，他不应该离开考场，不应该在国家犹如在水火之中弃百姓于不顾而自私地追求自己的爱情，但是他最错的地方就是爱上了那个只当自己是替身的人。
　　爱他吗？爱！
　　恨他吗？恨！
　　怨他吗？怨！
　　只是无论过去如何，江离愁心里仍然感激着薛淮澜，因为尽管爱情是假的，他最起码让他知道被爱的滋味……
　　“呵呵”露出自嘲的微笑，离愁悲哀地发现他的一生当中除了那位还没有长大的紊儿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真心地对待过自己。
　　“这几位爷！求求你们，我们母子都有几天没有吃饭了！”突然一位妇女的声音打破了离愁的思绪。
　　路过的那几位汉子相互邪笑了一下，其中拿出一个包子，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下身。看到有食物的其他旁人纷纷爬过来要抢食物，都给这几位汉子打跑了，随后那几位汉子有看了看那位有几分姿色的妇女。妇女会意之后，犹豫了一下，然后带有迟疑地解开自己的腰带；随即那几位汉子走上去淫邪地笑着。
　　不堪的声音不断地传来，让江离愁闭上眼睛用手捂住耳朵……是怎样的恶劣情况让一位妇道人家丢掉所有的尊严与几位陌生男子在街道上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一个包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妇女惨烈地叫着，原来那几位汉子完事了以后没有个给她那个包子。
　　“大爷，求求你，把那个包子给我，我的孩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吃……”
　　“去你的……”男子一脚踹到妇女的胸前，让妇女无力地跌到雪中。
　　“欺人太甚！”江离愁看不下去，如此恶霸天地难容！于是凭着薛淮澜教授的微薄武功向那几位汉子打去。离愁的武功虽然没有内力，但是凭着招式，对付这些只有匹夫之勇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打完了以后，江离愁拿了那装有包子的布袋，拿出一个留给自己然后把剩余都给了那个妇女，看着那个妇女满足地吃饱了以后，他才放心离开。
　　看着妇女满足的眼神，离愁觉得他还是被需要的……
　　他还是有他的存在意义……
　　江离愁抬起头让冰凉的北风吹醒沉浸在绝望的自己。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只要一想通了，很多事情就看开了；看开了就会找到力量继续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于是他迈开脚步走向那个似乎有光明的前路。
　　白雪依然像鹅毛般轻轻而下，所有的道路都变得白白的，难以辨去向。
　　“喀喀喀！”一声恐怖的声音突然从脚下传来。
　　“嗯？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到底是什么的江离愁立即掉入刺骨的冰水里面。原来他不知不觉地走到湖中，湖已经结冰了。冰冷的水包围江离愁使得他根本无法动弹，全身痛得麻木，而他的意识也随着这个冰冷的入侵而慢慢消退。只是他心里仍然还是有那么一点地的不甘这样死去。
　　他，江离愁是一介书生，有着任何一个男人都有的报国之心，只是任凭他如何去努力学习，他都无法获得一官半职来实现自己这个小小的梦想。他，江离愁也是一个普通人，有着任何人都希望得到的亲情与爱情，只是无论他怎样做，母亲还是依然恨他，他以为爱他的人仍然不爱他。他的梦想，他的希望没有一个得到实现，那么上天如何能够让他这样离开人世？上天怎么会那么忍心这样……
　　“哗！”一个人跳进了水了，并把昏迷的江离愁救了出来。
　　“和君，他应该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一个没有什么表情的男子有礼地向一位同样全身湿透的男子说道。
　　“嗯，那就带回去吧。”男子以冰冷的声音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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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很冷！……
　　这是离愁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个感觉。
　　“醒了？”一个低沉得非常冰冷的声音传来。
　　“嗯，头很痛啊！这里是哪里？请问阁下是救我的那位仁兄吗？”江离愁环视四周，只看到自己身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旁边只有那个人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忽明忽暗的小小油灯。
　　“公子的确是在下救出来的。”听不到任何起伏的声音再次传来。
　　“多谢恩公，恩公的大恩大德，愁会铭记于心。”
　　“呵呵。看公子身手不凡，再加上谈吐不俗，怎么刚才进村的时候是一脸绝望的样子？”
　　“……”心里的伤痛再次被眼前的这个人剖开，让离愁痛得无法呼吸，他真的不愿意在眼前的人露出自己的思绪。
　　“啪啪啪。”突然门传来敲门的声音。
　　“公子先休息吧，在下先告辞。客栈的房钱，在下已经付了，以后保重自己。”那个冰冷声音的主人露出了相貌；他长得普通得再无法再普通，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这样脸孔的人。
　　“多谢恩公。请问恩公尊姓大名，以便让愁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
　　“呵呵，告辞。”那位普通人摇了摇投，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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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时候，江离愁无法忍受饥饿，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想找找有什么可以吃的。由于没有银两，他静静地走动以免惊动任何人。正在他寻到厨房附近的时候，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几个人小声交谈的声音。
　　“和君，二十一已经成功地取得瓦律野的信任，现在他已经成了他们的副将。这里是他们的部署。”
　　“好，既然已经成功地获得他们的部署，那么我们在葛兰河的战役就有了胜算。还有，四十六那里，已经成为了闵浩迎的宠妃，她说闵浩迎会在这几天出手……”
　　听到这些内容，江离愁马上吓了一跳，闵浩迎与瓦律野分别是大泓与杏利的王爷与猛将。而他们派人潜入这些人身边有什么居心？他们是什么势力？
　　“咕噜……”江离愁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咆哮要食物。
　　“谁？”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几个暗器已经飞过来，深深地插进离愁的臂膀。随即，几个人影出现，而其中的一人正是今天救他的那个人。那个人的眼睛闪着一种危险加上不可置信的光芒。
　　“阁下乃何许人也？谁派阁下来的？”他问，手还紧紧地往他的伤口按去。
　　“呃……我……痛！……我……我是路过的，我……我只是……掉进水里……醒来……就……就看到你……”伤口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哼！还不说实话！”
　　“啊！……恩公，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实话。”
　　“那么去死吧！”另外一个人喊道并出手攻击他，而江离愁也本能地进行反抗。
　　“哼！还说不是奸细？”其他人也一起制服了他。
　　“好了！他使的是薛家堡的武功。先蒙起他的眼睛，把他带回去‘好好招待’，我们要弄清楚谁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那位恩公丢下话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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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
　　“啪！”
　　无情的鞭笞鞭打着离愁瘦弱的身躯。
　　“我……啊……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江离愁不断地喊着，他真的希望能够结束这个无止境的折磨。
　　呵呵，江离愁自嘲，原来面对着刑罚，人是那么地无助与无奈。曾经他会随着其他人一样唾骂那些没有节气而向敌人屈服的人，但是他现在终于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我……啊……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在错误的地点，遇到不应该遇到的事情。
　　另外一个房间。
　　“和君，情报到了。”
　　“说。”
　　“没有什么好怀疑的。这个人以前是一个穷书生，家徒四壁，曾经几次参加科举都未能考进。几年前，在他母亲去世后，他跟随薛淮澜到薛家堡作先生，但是实际上是做男宠。后来，薛堡主与他似乎发生了矛盾，他就离开了薛家堡，直到遇上我们。”
　　“嗯，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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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君”鞭打着江离愁的人看到和君之后就停下来。
　　和君走过去轻轻地抬起江离愁沾满血迹的脸，然后目不转视地看向那似水的眼眸。在那如水的目光中，和君非常清楚地看到里面有着波涛起伏的江河，有着春夏秋冬的变换，让他不禁地想：难道这是他们与有回忆的人之间的区别吗？那如果他把眼前的人的所有回忆拿走，他的眼睛会依然那么清澈，那么多姿多彩吗？如果他把他变成他们的一份子，那么他的眼眸会不会出现那种嗜血和死寂的黑暗呢？
　　他真的很想知道。
　　“恩公……我什么……也没做。”江离愁细细碎语地道。
　　“我知道。你的失意，你的母亲，你与薛淮澜的事情，我都知道。”和君用手顺着那染满血迹的长发，“只是，你不应该听我们说话。”
　　“你……你……放心，我……不……不会……说出去的。”离愁因为痛苦而颤抖，不堪的回忆一一展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无力承受。
　　“我只相信两种人：一种是死人，另外一种就是自己人。我现在给你两给选择，做死人还是自己人。”看着他被痛苦的回忆缠绕，和君再次托起他的头，疑惑地看着他痛苦的眼神。“你想做什么？”
　　“和君，这样好像不妥吧？”其中一个行刑的男子说道。
　　“八十九，闭嘴。”冰冷到极点的声音阻止了后面的人继续说话。
　　“你们……是谁？”面对着死亡，即使心如死灰，仍然也会有恐惧感的；但是他还是说出下面的那句话，“如果你们是危害这个天下的，即使我江离愁死了，我也不放过你们。”
　　听到这句话，和君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道：“放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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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离愁被那些人清理了身体，换上一身黑色的衣裳，然后又被带到一个宽大的房间里面。那个房间中，站着两个男子，而中央则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闻声缓缓地转过身来，最后把眼睛落在江离愁身上。
　　“阁下想怎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江离愁喊出来。他瞪大双眼，似乎这样就能够把这个从冰水里救出来的人瞧出一个洞来。
　　“坐下。”一声令下，后面的男子强迫江离愁坐在垫子上，随后和君和另外一个男子也坐下。
　　“关于大泓高祖冷茗芸，阁下知道多少？”和君没有任何表情地问。
　　这样的问题，让江离愁想发笑，因为任何人都知道那个是一个祸国殃民的丑女子，而且让他更加气结就是他居然称她为高祖？
　　“冷茗芸乃一位奇丑无比的旷世才女，文韬武略；她统一了西南，是在煊黎国时期下嫁于高祖的。最后危害了整个国家以及老百姓。”
　　“嗯，没有错！此乃史书之言。”听完之后和君微微地笑了笑。“但是阁下有没有想过，事实并不是里面所记载的那样？”
　　“若，恩……”离愁看了看他觉得再叫他恩公是不妥，“若阁下想跟我讲野史的话，在下不感兴趣。”
　　“呵呵，这个并不是野史，而是事实。史书的那些是官方想写上的东西，而并不是事实。”
　　“那么请阁下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实就是……。”
　　时辰一点一滴地过去，和君慢慢地讲述那段被谎言埋没的历史……
　　“我不会要求在下马上相信我的话，我讲这段历史只是希望在下理解，我们是当时冷茗芸为了确保整个江山的安稳而在设立的一个密探组织。现在天下混乱已久，我们仍然坚持当时高祖的初衷，以损失最少的方式去帮助任何一个能够造福百姓的人或组织。”
　　“荒谬！”这样的理念对于从小学会要忠君报国的江离愁有点接受不了。
　　“其实，科举只不过是想为百姓多点事，那又何必把忠心看的如此之重呢？而且既然在下已经知道我们的秘密，那我们给阁下两条路走：一个是服用药物，失去所有的记忆，成为我们的一份子；而另外一个是死。”
　　听到如此荒谬的事情以及选择，离愁内心正处在一个天人交战。他不知道能否真正地相信他们，如果他们真的危害人间，是非颠倒，那么他无疑就是助纣为虐。但是如果选择死，他心里又会不甘心，毕竟壮志未展身先死。
　　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江离愁决定加入他们，因为他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他相信自己即使失去回忆，也能够为天下苍生的安稳而尽一份微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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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住，既然已经选择，就无法后悔了。”和君再次说道。
　　江离愁躺在中央的一张床上点了点头，虽然回忆有很多的不堪，但是当他得知无法再想起他们的时候，心仍然会隐隐约约地作痛。
　　“我们开始了。”另外一个男子说道。他的手执起一支银针，轻轻地往离愁的头插去。
　　往事一幕幕再次在江离愁的心里出展现。既然已经选择忘记，就让他最后一次地回忆它们吧……
　　“阿愁，你弟弟出生了，快过来看看你弟弟。”
　　“弟弟好小哦！”
　　……
　　“叫我淮澜”
　　……
　　“求你……不要离开我。”
　　……
　　“先生，哪里痛啊？紊儿帮你呼呼，也帮你绑绷带，绑了之后就不会痛了。”
　　……
　　他初见他时的拘谨，他拜他为师时的快乐，他们相爱时的思念点点滴滴地逝去。随着回忆的逐渐远去、薛淮澜的脸廓的逐渐模糊，江离愁那双如水般的眼眸流出脆弱的泪水。
　　“后会无期，淮澜。”这是江离愁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
　　和君看着昏过去的江离愁，沉默不语。
　　“和君，卑职觉得你留下此人确实是不妥。”拔出最后一根针的男子说道。
　　“二十八，我只是很好奇，这个人如果没有了回忆，眼睛是否依然会如此摄魂，如此充满世界百态。”和君用手盖上离愁的眼睛，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有了回忆，眼睛是不是也会像他那样闪烁呢？”
　　“和君，你这个问题是没有回答的。毕竟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二十三回答。
　　和君笑了笑，然后很轻松地道：“呵呵，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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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和君看着刚刚醒来的人。那双眼睛，即使是失去记忆也依然明亮无比。
　　他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不断地审视着周围的环境，最后停留在和君身上。和君用手指了指他，然后道：“九十三。”
　　“……”
　　“九十三。”他再次指了指他。
　　“……”
　　“九……十……三。”
　　和君满意地听到像孩子模仿大人说话的歪歪斜斜的声音说出九十三。
　　他的九十三的训练要从说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