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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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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山学院的华国古代文学系虽然只有二十四个人,学年却是五年制的。主要是由于授课的范围太过广泛。囊括了华国几年前的历史文明,广义上从政治经济军事到天文地理,狭义上则有琴棋书画,甚至还有传统医学。这些课程每个人在头两年的时候都在打基础,第三年的时候则可以针对性的学习,每个人最多可以选择五类课程,有专门的老师负责教授。
虽然时代在发展,在变迁,在进步。但随着华国和世界对几大文明古国的日渐重视,希望那些曾经湮没在历史河流中的灿烂瑰宝能够再一次重现天日。
所以能进入文山学院的学子,哪怕没有成功留到最后拿到文山学院特别颁发的毕业证书,只要在文山学院待过,出来之后都是很多古文化研究所或是一些相关部门企业争相抢夺的人才资源。更别提那些拿到毕业证书的了。
但相对的,从进入文山学院那天起,这二十四个学子,也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拿到那张薄薄的能够证明自己能力的证书。
苏晏的母亲就是在这里毕业的,苏晏还没有进入学校念书时,苏母就已经开始为他进行启蒙教学。才小小的那么一团的小孩,在别人还跟自己父母撒娇,为少吃了一块喜爱的糕点或是糖果而哭闹时。苏晏就挺直了小腰板,站在苏母特别为他量身定制的书桌前,一笔一划的专心写着大字。
外面跑过多少欢闹嬉笑的同龄人,他却头都不抬一下,手下稳稳握笔,精心写满一百篇。
曾经也曾打滚哭闹抗议过,但等待他的只有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冷水和剩饭。直到小小的自己停止哭泣,跟母亲认错,才会被放出来。吃过热饭之后,还要被罚多写一百篇。
自小就倔强的苏晏,在被关小黑屋——冷水冷饭——停止哭泣——认错——受罚。反复了数次之后,才终于不再反抗。有时候他也恨自己母亲冷血无情,可苏母除却在对他的教育上这般严苛外,在生活上却对他无微不至,就像是天下所有疼爱儿女的母亲一样。
只一点,关于他的父亲,他只在很小时问过一次,那一次,母亲是如何回答的。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但应该不是好的回答,因为他记得自己之后在也不曾问过这个问题。
就这样,一直到他高考前,苏母被诊断出癌症,发现时已经是晚期。这十多年,只有他们母子相依为命,曾经在学业上的严厉早已成为一种习惯,对此并不在意。只记得母亲在生命最后那一段时日,精神变得有些恍惚,时常对着自己的脸发呆,有时候甚至会说许多听不懂的话,最常听见的,却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大概就是那个曾辜负了她的男人吧。
可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对儿子说过一句,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短暂的清明中,也只是握紧了苏晏的手,说了最后一句:“这世上,最幸运的事,是遇上了自己爱的人,而最不幸的,是那个人并不爱你。所以阿晏,爱情里面没有侥幸,没有妥协,爱是自私的,当你退了一步,就会退第二步,直到无路可退。”
在苏晏眼中,他的母亲就像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她精明而睿智,有时却又浪漫而天真。可无论是哪一个她,给予自己的,只有一个母亲最无私的爱。
苏晏怀抱着一大摞书籍资料顶着烈日,疾步往文山学院走去,路上有看到他的人,偶尔投以注目,见到他前去的方向,忍不住与同伴私下议论几句。文山学院在A市大学乃至其他学校之间,都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他们的身上,有一种现代人的特点,又有着古代文人的气质。
尤其是那里的老师教授,时而还会爆出学魏晋风流文士抱着酒坛子大哭大笑,赤脚狂奔的新闻。
苏晏对这些目光并不在意,他入学有一个月了,除了那天迎新生的师兄,现在知道对方叫李文渊。有时遇到了会打个招呼,说上几句。但其他同一批次入学的同期学子,关系却有些疏离。
倒不是他高冷什么的,而是莫名其妙的,他就被所有人孤立了。
宿舍是四人间的,里面的摆设也是类似古代书院学子的住宿那样,床铺也是四张床并立,只是每张床有单独的帷幔圈起来而已。但有一天他被教授留下说话,晚归后却发现,自己那一张仍是靠墙放着,另外三张却齐齐往一旁挪出了半米远的距离。
推门而入的瞬间愣了下,但他什么话都没问。仍然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收拾床铺,洗漱,睡觉。毫不理会其他三人冷眼旁观或幸灾乐祸的视线。
天气真好啊。手上这堆书文山学院自己的图书馆里,但也对A市大学其他院系开放,不过有些比较重要的书籍经常到了时间却没还回来,因此时不时的学院就会让学生一一去取回来。这事现在是新学员负责,本来班长叫了苏晏和另外一个学生去拿回来,结果那学生刚出来,走到一半就喊肚子疼,被别的同学看到就带着去了医务室,还不忘叮嘱自己赶快去把书取回来,班里其他同学也要用的。
看着他故作疼痛却脸色如常的样子,苏晏只应了一声‘嗯’。就自己拿着名单下了山。
取回来的书被重重放在正跟几人说笑的班长面前。“书取回来了,还需要我来帮你分下去吗。”苏晏面无表情的问道,看也不看一眼旁边那个刚才笑的最大声的半路肚子疼被人架走的‘某位’。
班长被他淡漠的目光扫过,居然有一点心虚,再看那个人,早已缩到了别人后面。
并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在一个底线内相互试探,彼此心知肚明。但苏晏跟几位教授,甚至据说院长有些关系,让这些人也知道适可而止。
“哎呀,辛苦苏同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杜同,我看你现在也没事了,就你去办吧。”他指的正是刚才那个躲着苏晏的人。
杜同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知道了。”他看着额头满是细密汗珠,脸色苍白的苏晏,也有点不太自在,想说什么。苏晏却一眼都没看过他,看到事情了了,径自转身离开了。
“切,拽什么啊!”有人不满小声道。
班长自嘲一笑道:“毕竟,是第一名的优等生嘛,唉,要不是人家看不上这班长的职位,哪里轮得到我多余揽事做。”
“班长,你怎么这么说,你可是大家认可,共同选举出来的班长。与他何干!”
“就是就是,我听跟他一个寝室的人说,他经常跑去缠着教授他们,很晚才回寝室呢。”
“我们教授可都是饱学之士,且各有家世,他就是长得比女人好看又有什么用。”有人猥琐的讽刺。
班长脸色一沉:“不许胡说!背后非议师长同学,可不是君子所为。”
“对不起班长,我错了。”
“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训你们,只是万一被哪个有心人听到,去老师那里告状,毕竟人家有关系,咱们这些普通学子可不敢跟人家比。总算还有几年时间呢,日子,长着呢。”
这些流言蜚语苏晏全没听到,即使听到了,也无所谓。
一群自诩君子却行小人行径之人,还怕他们不敢当面讲呢。
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浮云,被明晃晃的阳光一晒,忍不住打了哈欠。
还有好几年啊——
“是你?怎么在这躺着,小心地上凉。”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苏晏睁开迷蒙的眼,就对上一双温柔含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