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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一章普天同庆

      夏世宗孝德二十年,大夏国攻陷西燕都城鸟取,消灭掉最后一个敌对势力,自此天下一统,四海清平。
      大夏国皇室工藤一族向来以仁德治天下,甚得民心。虽在前高宗朝时曾有宁妃温亚德氏专宠导致了其后长达二十余年的温亚德家族作乱,然则民心所向,到底还是工藤族的后人收复了旧河山。当年十七岁起兵,抗暴政、复故国的,正是当年圣上,孝德帝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并未止步于恢复国土,他曾经历战火,亦知晓世道黑暗,大夏国西北方有一股强大势力,开城立国,号为“西燕”,然则横征暴敛,酷吏横行,对内血腥压制,对外侵略不断,以至于民不聊生,连带着大夏国连年饱受战乱之苦,难得太平。因此又用了十年工夫,养民生,练精兵,探敌况,披肝沥胆,终究是除却邪魅,换来了一个清明盛世。
      工藤新一御驾亲征西燕国,捷报传回,万民称颂,举世欢腾,百姓皆是喜气洋洋。
      到了这时,苍生终能得享盛世,还有几人记得当年的艰难乱相?自然更无人提及当今圣上之父工藤优作本是高宗陛下幼子,封为文昌王的,母妃便是温亚德氏。
      大军班师回朝之日,留守京都主持朝政的阿笠太师亲率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陛下及各位将军,礼乐齐鸣,说不尽种种热闹景象。工藤新一与太师有师生之谊,阔别多时,一见之下,太师鬓边似有添了白发,由不得说道:“朕出征年余,一切皆有劳恩师了……”阿笠太师慌忙下拜,颤声道:“老臣分内之事,何谈劳乏。陛下一统天下,建立不世之功业,为百姓之福。”新一怎能让恩师行大礼,连忙搀扶,却听老师似是喃喃低声道:“若是小哀能看到这一天……”阿笠太师心有所感,出口之后方才觉察,倏然收声,却看陛下眼中百感交集,虽是动容,偏又多了几分释然超脱之意。
      大夏国君臣相见,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群臣参拜天子过后,大军进到城中,又有京中百姓家家备酒,户户衣红,自发慰劳远征归来的众将士。
      只说隔日上朝,除犒赏三军,加封赤井秀一、服部平次、世良真纯、降谷零等一干有功之臣外,工藤新一亦不曾遗漏阿笠太师在朝内主持大局、调拨军饷粮草供应前线将士的大功,钦赐丹书铁劵,以保阿笠一族永世平安。另,又传下旨意,命钦天监择选良辰吉日,预备传位于皇太弟。
      皇太弟工藤快斗现封德亲王,当今皇上无嗣,日后必是由他继承大统。饶是如此,朝野内外,连同德亲王自己,却是从未曾想过皇上春秋正盛,又是才亲征回国,立下不朽功勋的,怎地这样快就有退位之意了?
      快斗小新一两岁,二人既是名义上的君臣,更是贴心换命的手足。他虽知皇兄素来坦荡,绝无任何试探之意,传位的意思必是酝酿已久,但事出突然,毕竟免不了惊讶,忙出列拜倒,说道:“皇上正值年富力强,何出退位之言?臣弟不敢领命。”
      新一向金阶之下望去,大夏国满朝文武俱是才华之士,其中更有服部、赤井、世良等情逾骨肉的兄弟、挚友,大家这二十年来一道打出如今的天下,同生死,共甘苦——可是,难道这些好朋友都忘了吗?忘记当年他因何才活下来,又是靠什么一直坚持到了如今?心念至此,他扫过服部的眼睛,却见服部匆匆一撇头,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再看赤井、世良等人无不如此。
      新一心中登时了然,纵然旁人忘了,他们又怎会忘却?无非刻意回避而已,回避他退位之意,亦是阻他……只是,服部等人亦当明了,他既有此一抉,那便是再无更改的。因而眉峰一敛,肃然道:“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非人力可强求。遑论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说了。”说到这里,嘴角边似笑非笑,看向下面众官。
      “皇……”服部上前一步,还想再说,被一旁的赤井一拉,回头看时,赤井轻轻摇了摇头。世良猛一抬头,迎向殿上新一的目光,却见那目光中竟带了淡淡的笑意,隐隐透出决绝之意。皇上这样的神色,有多久没见过了?十八年了啊……忽然想起零来,虽是为的国家大事,分别这些年来仍每每思念不已,而皇上和志保已然分别了十八年。自己和零犹有相见之日,皇上和志保却……
      只是一味留下他,满足了顾全兄弟情谊的私心,谁又真正能懂对他是何等的残忍!
      人间事,自古两难全,终究还是须得有所决断的。
      念及至此,世良率先高呼:“皇上圣明!”随即深深拜倒。她既带了头,文武众官员遂齐齐下拜。快斗纵尤迟疑推让,平次在后推了他一把,既是大势所趋,皇兄又心意已决,也由不得他再推托,只能随着众人拜倒谢恩。
      继而,钦天监领了甄选吉时、以备德亲王登基的旨意,礼部领了筹备皇太弟登基所需典礼仪等等的旨意。
      诸般事宜已毕,新一见朝中并无他事,即命退朝。

      退朝之后,快斗急着去见皇兄,偏偏一干文武官员把他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恭喜道贺之声不绝。快斗与众人同朝多年,深知皇兄整顿朝纲,满朝文武并无阿谀谄媚之辈,道贺乃是情理之中,何况这些年来他和众人多少总有同朝之谊,礼仪之上总不能缺的,只得一个个寒暄过来,费了不少工夫。
      待到好不容易和众官道扰告辞,快斗急匆匆出了金殿,服部、赤井、世良等都在朝房等他。众友相对,各人心中皆五味杂陈,一时间竟无一人开口。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老人的声音道:“快斗,你们也别难过了,皇上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哎,十八年了,小哀……”声音忽而有些哽住。
      快斗等皆是习武之人,原本不难察觉有人进来,只是今日突遇此事,虽说一统山河、四海升平乃是大喜之事,新一的意思却分明是在安排后事,偏生无法再劝,人人心情黯然之际,自然便也不曾察觉那么多。这时循声看去,原来是阿笠太师。
      “先生。”“先生。”“阿笠先生。”众人上前见礼。阿笠太师摆一摆手:“都不是外人,不必如此拘泥了。”他是看着这些孩子长起来的,一天一天,从当初一个个青涩的少年人到如今个个成为独当一面的栋梁之才,也亲眼目睹了当年新一和志保的生死绝恋,哪里不知新一这些年过得有多苦?到如今,天下既定,再多不舍也只能由着他任性这一回了。
      新一,志保,这两个孩子,从来就没为自己活过啊!
      念及至此,阿笠不由心中一酸,抬眼只见面前的这些孩子们正望着自己,便如等着自己开口改变什么一般,勉强笑道:“今晚宫中小宴,新一请我等一聚。新一的意思,今晚只是家宴,不会有外人在场。”话说到这里,未尽之意诸人皆已明了,既无外人,亦不须客套,所以也就不必再劝什么了。
      服部平次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道理谁都懂,然则再多道理难敌切肤之痛,新一已经撑了十八年,做兄弟的,难道真要眼看着他再过一个痛彻心扉的十八年?念头在心里打了几个转儿,他到底还是沉默了。
      诸人一时皆无言,良久,赤井秀一方笑了笑,道:“多谢阿笠先生。既如此,大家也不必忙着入宫了。不如先到我府中小坐一二,晚间再一道进宫吧。”快斗终于点了点头,闷声道:“这样也好。”

      永祥宫。
      毛利兰再一次问起:“小光回来了吗?”一旁宫人急忙回道:“禀皇后娘娘,小光姐才去了一炷香时分,若是赶上皇上处理国家大事,一时分不开身,候着也是有的。”毛利兰便知自己的贴身宫女尚未回来,心中有些着急,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吩咐道:“好了,去倒杯茶来。”有宫人急忙去了。毛利兰这才似是无意地在胸前抚了一下,她已听说了新一今日在朝堂上宣布将传位于皇太弟,心已先乱了,只是在这深宫之中,亲人好友一个不在身边,这些年里宫女一拨拨发放出宫,虽不少人伺候,但除了从娘家带来的保本光外更无一人贴心,竟是以皇后之尊而难得找到一人倾诉。
      好在保本光自小服侍毛利兰,知道小姐心中那点心结,劝慰道:“娘娘不必忧虑,皇上既要退位,必然有他的道理。将来做了太上皇,无事一身轻,自然不再似如今般忙碌,和娘娘相守的日子长着呢。”这话说到了毛利兰心坎里,保住皇后之位无非是为的爹娘族人,若是能多和新一相守,做了真正夫妻,也就不枉她这十八年来的苦等,届时夫复何求?
      因此亲身安排酒宴,忙碌多时,到晚间时,命小光到前面去请皇上过来。毛利兰只觉心头几分忐忑,几分期待,更有几分莫名的紧张惶惑,简直比当年大婚时还要惴惴。今日这时间怎地这么慢呢?她正在焦急,外面听唤的宫人忽然进来回道:“回娘娘,小光姐姐回来了。”
      毛利兰心头不由自主一颤,小光是自己回来的?忽又想到,新一才班师回朝,纵然要传位于快斗,到底仍有许多大事亟待处理,便是迟一步到,让小光先行回来传话也是有的。定了定心神,方道:“传她进来。”那宫人急忙出去,不多时,保本光进来,先行大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声音微微带了些颤抖。毛利兰隐约觉得不妙,仍抱定了一线希望,忙道:“起来回话吧。皇上可说了几时过来?”保本光仍不敢起身,低着头道:“回娘娘的话,皇上说,说……”她似是感到了头上灼热的视线,咬了咬牙,终于说了出口,“皇上说,请娘娘自行用膳,皇上今夜设……设宴款待德亲王、阿笠太师、服部将军、赤井大人、世良大人,就不过来了。皇上还请娘娘备好,备好一月之后的传位大典。”
      “啊,”毛利兰终究是没能禁住,低呼出声,半站起的身子颓然坐倒,心顿时沉了下去。好歹也是多年的青梅竹马,她怎会不知新一这番说辞已是给她留下了最大的颜面,他是不会来了,过去的十八年不会,今日不会,未来仍不会……
      世人皆道当今皇上、皇后伉俪情深,纵使成亲十八年来皇后始终未得一男半女,皇上仍坚不纳妃,且明令百官不得议论皇嗣一事,只为独宠皇后一人。却又有谁知道,成亲十八年,她就独守了十八年空房,至今仍是处子之身!每逢母亲进宫,或明或晦,少不了催她尽快生育皇嗣,以固毛利家的恩宠,连带着那些“杏林妙手”也不知举荐了多少。然则纵然是骨肉至亲,这种夫妻秘事,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毛利兰喃喃道,她怎么也不明白,明明她才是新一的青梅竹马,明明当年全亏了毛利家鼎力支持新一起兵,为什么新一竟会被爱上那个女人,为她甘愿袖手天下,为她戎马倥偬,为她情根深种,为她生死不渝……为了她,新一竟甘愿不顾后嗣大事,明知无望依旧苦等这十八年,如今传召退位仍是为了她!
      保本光到底跟了毛利兰近三十年,看出自家小姐心神恍惚,生怕她难以接受现实,当着一众宫人的面做出甚失宜举动,忙大着胆子道:“今日暑热,娘娘久在宫中难免气闷,趁着外面日头已退,不如出去走走。”她只想着请小姐散一散心,冷静下来,好歹莫失了皇后的体面,岂料这话提醒了毛利兰,新一不肯见自己,然则若在御花园中偶遇,新一总不致让“帝后失和”的流言传出,自己或许仍有机会。
      这个念头一转,毛利兰哪里还坐得住,立即换了衣服,命宫人随时候着接驾,只带保本光一人,便出了永祥宫,说是要逛御花园,却是直奔皇上平素起居的永泰宫。为免她借着各类名目前来打扰,新一早就搬出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又承诺“皇后若有事,只管派人过来,不必亲自到了”,这些年里,宫中侍卫换了一茬又一茬,人人知道这个规矩,因此她是不便直接闯到皇上的寝宫的。但是事已至此,只怕日后再无机会了,她已顾不得那许多,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这时天色将晚,路上虽不十分昏暗,但毛利兰和保本光随身未带灯火,两人又都是各怀着心事的,一不留神竟和人走了个脸对脸,直到引路的宫女参见了:“奴婢见过皇后娘娘。”那人亦拜倒道:“臣圆谷步美见过皇后娘娘。”毛利兰才从种种纷杂的心绪中回过了神来,刚刚才想着若是永泰宫的侍卫坚不准她入内,要怎样拿出皇后的威仪来,就巧遇了步美,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拉起她来,笑道:“小步美,你是几时回京的?”
      步美忙低了头,回道:“回娘娘,臣是今日午后进城的,未及向娘娘请安,祈望皇后娘娘恕罪。”毛利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这里又不是正殿,何须如此大礼?小步美,算起来你随光彦到任上也有三年了吧?一切可好?光彦这次可一道回来了?”步美才说了一句:“回皇后娘娘……”毛利兰连忙拦道:“都说了不是正殿,无需客套了。步美,咱们也算相识于微了,你以前不都叫我兰姐姐吗,如今照旧便是。”
      “兰……兰姐姐。”步美略略迟疑了下,到底还是依着她叫出了口。毛利兰见步美松口,知道她还念着旧情,心中一喜,絮絮说道:“光彦可好?当初你们还有元太,可是日日在一道,青梅竹马长大的,倒是因为皇上放光彦外任分开了。你进宫来,可是为的皇上摆宴?”说来说去,不忘加上最要紧的一句。
      步美心下登时了然,她和光彦、元太也能说得上是跟着当今皇上、皇后,阿笠太师一道长起来的,对当年种种亦不陌生,多少也猜出了毛利兰的意思,只得道:“正是。”毛利兰笑容敛了敛,想到连步美都能专程回来参加新一的家宴,自己枉为一国之母,竟被冷落至此,不由得眼圈儿红了,鼻子有些酸涩,强忍着道:“甚好,那不如我们一道去吧。”说是勉力忍耐,在旁人看来,皇后娘娘眼中水光流动,哀愁已经写在了眼角眉梢。
      步美心中亦不好受,有些话却不得不说:“皇上……新一哥哥召我和光彦回来,乃是家宴,兰姐姐只怕……”咬咬牙,终是说出口来,“……只怕不便前往。”此言一出,毛利兰身子剧烈一震,保本光却先变了颜色,立即叱道:“大胆!你是何等草芥,竟敢对娘娘如此讲话!”步美随即跪倒,神色却不卑不亢,道:“臣不敢对娘娘无礼,然所言属实。”
      毛利兰不由得倒退一步,想要再仔细打量一下这个相识了二十年的妹妹,夕阳渐落,两人虽近在咫尺,偏偏就是瞧不甚清楚,她也没有再去扶步美,只是颤抖着双手,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是新一明媒正娶的正妻,这天下的国母,为什么你们都可以,我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却不能列席陛下的家宴……为什么?”一行说着,泪水一行止不住滚落腮边,愈加难耐伤心委屈。保本光急忙劝解:“娘娘,娘娘,千金之躯要紧,千万莫要动气……”继而左右张望,想要呼唤侍卫来拿下这大胆女子。
      到了此时,步美心中反放开了方才的伤感之意,抬头看着面前永远温柔的兰姐姐,淡淡说道:“娘娘所言甚是,只是——皇上曾给过娘娘机会的。今日之果,乃是娘娘亲自所选。”
      “啊……”毛利兰像是被什么刺中一样,身子颤了两颤,几乎没有向后坐倒,亏了还有保本光扶住,总算是不曾闹出失仪之态来。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早已刻意淡忘许久的一幕场景倏然间重又浮现眼前。仿佛,步美说得没错,自己真的选了——
      足足十八年了。十八年了……
      那一天,十八年前的立后大典之前,新一特地来向自己说了些什么……他说:“兰,我答应过志保,永不会追究毛利家任何,任何罪责。所以无论立后与否,你皆无须担忧父母族人。只要你愿意向毛利世伯和妃伯母讲明,不做这个皇后,我愿与你结为兄妹,将来甄选驸马,必以公主之礼风光嫁出,保你一世平安富贵。”
      记得,那时候新一已然收复故国,执掌皇权,也下令封了父亲毛利小五郎的侯位,并赐予金帛良田,尽数偿还了毛利家曾资助的军饷,于理上实已无半分相欠。于情……是了,新一从小就喜破解谜题,怎可能瞧不出那女人中的是种什么毒?却是自己一意认定了新一不知情,从未想过新一不动毛利家,是因为那个女人的遗愿,不愿他才得天下就背负上“屠戮功臣”之名,新一还肯善待自己,只因为双亲拦下了一切事端,下毒一事确是与己无关……
      可是,自己又怎能放下这些年的痴恋等候,又怎能甘心多年的青梅竹马,竟最终比不过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而且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自己为什么不能再争一回,新一本来就是自己的……所以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新一,我知你还放不下宫野姑娘,但如今天下初定,后宫之位不能悬虚。何况你是要做大事之人,将来与西燕开战,后宫安定,能免你后顾之忧。我愿做为你执掌后宫之人,你放不下宫野姑娘,我也愿意等你。”
      ……
      那几句话是母亲再三叮咛过自己的,要做皇后的,就不能拘于儿女私情,应当拿出母仪天下的威严气魄来……果然,新一那时脸色虽然有些暗淡,却也没了二话。
      立后大典那天的气派真的是让人一辈子也忘不掉啊!皇后的凤玺终于交到了自己手上,下面是山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的文武百官,可就算是人山人海,自己也没有遗漏双亲脸上的欣慰之色,毛利家到底等到了这一天!
      可是谁又想得到,那一天的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竟是要用之后十八年的光阴来换,而且还将继续下去……
      ……
      “是啊,是我自己选的……”毛利兰一阵失神,忽然听到耳边保本光正待唤侍卫来拿步美,总算拉回了神智,拭一拭泪,道,“罢了,罢了。小光,我们回宫去吧。”保本光还待再说,毛利兰先制止住了,说道:“皇上和太师他们定然还等着步美开宴——我也乏了,回宫吧。”保本光知道步美年纪虽轻,当年也是与皇上一道共过患难的,虽有不忿,娘娘既然发话,正好也算是有个台阶下,恨恨瞪了一眼,扶了娘娘返回寝宫。
      步美默默站起身来,叮嘱一旁的宫女:“方才之事莫要向皇上提起。”宫女忙道:“奴婢理会的。”

      工藤新一醉了。
      大夏国人人皆知,当今天子有千杯不醉之量,从未尝有过一醉。便是皇上身边最亲近之人,也只在十八年前见他醉过一次。之前是不敢醉,温亚德氏篡位皇权,借先帝驾崩之际夺取江山,自立为女主,却是传侄不传子,临终命侄儿罗伯特继位为帝,号崇恩帝。罗伯特虽碍于姑母遗命,于百官之前立下重誓,终生善待表弟优作及其家眷后人,然事关大宝,到底还是百般设防的,将文昌王优作封在了边远小城伊豆仍不放心。他工藤新一身为文昌王独子,岂敢轻易而醉?
      之后却是不能醉。整河山,平乱世,一统天下……一步步走来,肩负苍生厚望,哪有那闲适的时候容得他一醉?
      如今却好了,天下终于平定,志保当年的心愿,他已完成,可以无愧去见她了。环顾家宴之上,恩师,快斗,青子,服部,赤井,世良,光彦、步美,元太,除降谷仍留在西燕整顿后续诸事未及赶回外,所有的家人都在,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一杯敬天,二杯敬地,天地即父母,双亲九泉之下当可瞑目。三杯敬在座的诸位家人,日后快斗仍需各位兄弟、亲人辅助……工藤新一心里高兴,便喝醉了,口中说道:“今日难得团聚,大家不醉不归。”自己却醉得几乎站不起身,坐在主位上,双眼渐渐朦胧,依稀中,似又回到了当年。
      不止他醉,从上到下,只有阿笠太师不敢或忘当年志保的叮咛,滴酒不沾,其余各人无有不醉。
      新一醉了,心内却分外清醒,笑道:“既醉了,大家索性就在宫中歇了吧,总归没有外人。”阿笠太师想劝,新一看着他笑:“恩师何必拘礼?不管到了何时,新一永远是当年那个在您门下求学的幼童。”阿笠太师闻听此言,几乎落下泪来,仍不住伸手去取酒杯,新一却挡下了:“老师不必伤感。若是开戒,等见了志保,她必怪我没有看好老师。”
      阿笠太师假装掉了东西,偷偷转过身去揉了揉眼睛。
      这一场家宴直至夜深方罢,新一命人送众人去歇息,才由着心腹小太监服侍着净了头面,上床安歇。只是酒沉了,躺在龙床之上,却难以安枕,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张此生永难忘怀的秀颜,志保的容颜。他的思绪也渐渐飞起,回到了二十年前,初见志保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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