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扬兮》闵心

6、 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

　　第二天一早，红柳就派人过来把我们接过她城东的小院子。院子虽小，但颇为清幽雅致，前院的空地种着两棵桃花，将近春天，树上已有朵朵花蕾，含苞待放，衬着嫩黄的叶子，显得娇艳可爱。院子里还种有夹竹桃,蝴蝶兰等花草.
　　院子共有两进，前院是客厅，中规中距的中式风格摆设，酸枝木的明式家具，其余一切照旧。
　　后院才是我们平时的起居室，后院大概有五六间房，我只拣了北面其中阳光充足的两间作为我们的卧房。前后院之间的一大块空地拿来作练武场,平时栀子远志他们练习功夫和我早上吊嗓子用。
　　我把小鬼们的卧室用屏风隔开分成两间，左边的是他们的睡房，两张床并排着放，一人一个衣橱，让他们养成自己穿衣起床的好习惯，右边设计成他们的书房，给他们读书写字用。
　　我的卧房把门做成日式的滑动纸门，里面按照日式风格把家具全部清空，同样把房间用滑动纸门隔成两边，一边是睡房，一边是书房。睡房里把宁式的豪华大木床换成榻榻米，一个衣橱靠墙摆着，在靠窗的地方摆着几盆铃兰，窗帘换上淡绿色的薄纱，怡然有趣。书房的中间做成一个地台，四边摆上几个软垫，旁边再摆上漂亮的盆景花瓶之类的，地台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个大书架，书架上准备拿来摆放我淘来的各种各样的书。原来的仕女图山水画我没有动，依然把它们挂在墙上。
　　后院的东西厢房为丫鬟婆子的住处，厨房，杂物房。一切简简单单，没做多少改动，我蛮喜欢这里的装修格局，等日后有了钱，再怎么盘算着让红柳把它卖给我。
　　傍晚时候，红柳来过一趟，看到我做的摆设，她也是满心喜欢。她给我拨了三个丫鬟，一个叫凤仙，一个叫香桃，一个叫菊瑶，都是眉清目秀，耳目伶俐的人，两个粗使婆子，王妈，张妈，一个厨子，东大叔。本来还想拨几个护院的，我思量着没那个必要，就作罢了。我让凤仙、香桃照顾栀子和远志，只留下菊瑶一个做贴身丫鬟。
　　一夜无梦，是我来清国以后睡的最舒服的一个觉，可能是因为有归属感吧，人的感觉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吃过早饭，辰时大约是九点中左右，我便带着菊瑶到七情阁去上工了。栀子和远志已经起床，练过武以后，等我梳洗完，才同我一起用早饭，我交代过凤仙和香桃不用一切包办，让他们自己来。
　　临出门时，两只小鬼跑过来抱住我，“绵绵你一定要回来哦，我们会乖乖的啦。”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来我们来拉勾。”我伸出手勾住他们的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最后印上大拇指盖上戳。
　　“好了，记得不要淘气啊。”
　　“恩。”栀子和远志一起点点头，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真是没有安全感的小鬼。
　　来到七情阁，大门禁闭，因为都是夜工作者，现在这个时候人家还在休息呢。菊瑶熟门熟路的带我来到后门，穿过游廊，来到她们练舞的歌舞场，一进门，就看到红柳和五个娇艳美丽，或清丽，或妖媚，或清纯的美女正在排练舞蹈。红柳看到我进来，马上拉过我，粉面含笑，给我一一介绍了在场的美人。她们都是七情阁的红牌们，分别是若然，依晴，媚仪，芷兮，含嫣。
　　美人客客气气的和我打过招呼，棉上一派和气，但她们的眼神都流露着一个讯息：这个黄毛丫头行吗？
　　接到红柳挑衅的目光，我知道我要露一手震住她们，我的工作才能保住啊。
　　于是微笑着对五位美人说：“几位姐姐，绵绵才疏学浅，不敢说什么教导之类的浑话，大家相互切磋罢了，绵绵这就献上一曲，搏姐姐们一笑了。”
　　就行至场中间，摆好手势，调了调气息，启唇唱道：
　　“天呀涯呀海嗳海嗳角～～你的歌声呀……
　　思绪随风入梦
　　黑胶片转动
　　流动的声音中找寻着旧日时空
　　她年已二十八
　　卖唱伴情郎
　　古老的留声机旋转着儿女情长
　　嘿多么远遥那时的年少
　　物去人非我不能够再看到
　　天涯呀海角
　　你的歌声谁知道
　　唱尽天涯不归路
　　患难甘苦都是福
　　那份爱现在再没有
　　只能在我耳边一遍一遍萦绕”
　　捏个兰花指，转身甩袖，回首盈望，那女子痴心等待的情郎似乎亦远亦近，眼波流转，莲花碎步，盈盈挥袖，晃若凌波踏步，翩若惊鸿，怨词哀歌也比不上情郎的决绝转身来的伤人……

　　轻盈舞步凌踏
　　一曲走天涯
　　春去的秋来的岁月像刺眼的飞沙
　　莲花玉指翻覆
　　锣鼓媲丝竹
　　郎如针妾如线也会有泪流不住
　　嘿那些歌谣
　　它曾经唱道
　　绫罗绸缎重要
　　还是爱重要
　　天涯呀海角
　　你的歌声谁知道
　　唱尽天涯不归路
　　患难甘苦都是福
　　那份爱现在再没有
　　只能在我耳边一遍一遍萦绕……”
　　唱罢收势，回头却见在场的美女们皆神情落寞，明明星眸似有水雾遮瑕。含嫣以袖印了印眼角的泪光，上前轻轻握住我的手，“绵绵的歌曲实在太动人了，来这里的哪个女子不是有一段悲惨的往事，大多莫不是那负心汉给害的，绵绵这一曲着实唱出我们姐妹的心声，绵绵的才气与诗情，我们都自愧不如，希望妹妹以后不吝赐教才是啊。”轻声细语，如黄莺出谷，一点一点滴荡在我的心头。
　　原来如此，是歌曲引起她们的共鸣，这时我又不好意思了，“是绵绵不好，勾起各位姐姐的伤心事，绵绵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了，我会倾我所能，竭尽全力，把我所会的教给大家。”
　　闻言，众家美女皆是一喜，纷纷围住我唧唧喳喳的说起女人的话题来。红柳看的心喜，朝我比了个大拇指。
　　接下来，我根据她们各自的声音条件，擅长的乐器，给她们选好歌曲，一个一个教下来，也将近傍晚时分，好在她们皆是能歌善舞的好苗子，本身底子不错，悟性也好，只要稍加指点，她们便很快领悟。
　　我再根据歌曲的特点和她们的气质，帮她们设计了衣服道具等等，等到我发现天色已晚，家里还有两只小可怜等着我回去呢。赶紧和一众美女告辞，带上菊瑶，急匆匆的赶回家。
　　回到巷口，老远就闻到暖暖的饭菜香，东大叔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刚推开门，栀子和远志就急急的跑出来，一左一右把我包围了。
　　“绵绵你回来的刚刚好，东大叔做的菜很好吃啊。”远志一脸的兴奋。
　　“他刚刚还偷吃了一块宫爆鸡丁。”栀子也不甘示弱，开始互揭老底。
　　“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刚才我就看见你拈了一块酱烧鸭。”
　　“我没有啊，……”
　　“好了，我肚子好饿啊，你们两个争吧，赢的那个奖一碗白饭，宫爆鸡丁，酱烧鸭我就帮你们搞定了哦。”
　　不理会在身后争吵的小鬼，我一边说着一边向饭厅走去。
　　“绵绵等等我啊……”
　　……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半个月，经过我们的一致努力，推出的新节目大受欢迎，七情阁一跃成为楚城最热门的歌舞坊，每天晚上来寻欢作乐的凯子络绎不绝，连带着我的薪水也水涨船高。
　　今天是我休息的第二天，我准备带栀子和远志到附近的湖山去玩，这些天忙啊，未免照顾不到他们。趁着今天天气好，就带他们出去好好玩玩。我一提议，栀子和远志立刻高兴的跳起来，菊瑶帮我们准备好野餐的糕点、水果。这半个月来，他们对我也还算尽心尽力，生活上打理的妥妥帖帖的，就趁今天放他们一天假。
　　凤仙、香桃听了一脸高兴，眼中的感激直想把我当作神来供。我汗，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是放一天假而已嘛，不至于吧，古人也太好哄了。幸好这几天七情阁生意好，红柳给我涨了工钱，想了想，又掏了钱给他们去玩，他们拿了钱，欢天喜地的走了。我见菊瑶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并没有太多的欢喜，不禁有些疑惑，这丫头平时机灵懂事，也很细心，我蛮喜欢她的，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菊瑶，放假一天，你不出去玩玩吗？”
　　菊瑶摇摇头，那双翦翦秋瞳平静的看着我，忽又垂下眼帘，“小姐，菊瑶多谢您的好意，不过菊瑶没有亲人朋友，不知道能去哪里。”
　　“这样啊，你也不要不开心，你就跟我们一起到湖山去玩吧。”我拉住她的手，那双小手下有不少的茧子，想必她以前的生活也很辛苦吧，心下不禁对她多了一分怜惜。
　　“小姐，我……”菊瑶一时间慌了神，。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可是把你当成我的妹妹看待，你可不要拂了我的好意哦。”我板起脸，故作严肃的道。
　　“小姐，……”菊瑶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小扇子般的眼睫上沾满了泪珠。
　　“吓你的，别哭了，我们快走吧，迟了可就赶不及回来了。”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拿过她手中的食盒，招呼两个小鬼，高高兴兴的出门去。
　　湖山在城西，所以我们要加快脚步，不然晚上赶不回来，城门要关了。经过烧饼店的时候，栀子被烧饼的香味勾得谗虫又起，免得他等一下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要烧饼，我们只好停下来，给他们一人买一个烧饼。
　　“小姐，找你五个铜板。”卖烧饼的大叔讪着一口大黄牙，笑的好不灿烂。
　　“哦，好，谢谢大叔哦。”我也回给他一个傻笑，来而不往非礼也。
　　呛啷一声，一个不留神，一个铜板便滚落在地上，哧溜哧溜的跑的老远。
　　“哎呀，我的铜板。”我现在对钱可敏感了，尝过赚钱的艰辛，我决不会浪费一分钱，彻底贯彻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勤俭。
　　铜板咕噜咕噜的滚，我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它。
　　终于它玩累了，停了下来，我正欢天喜地的想伸手把它捡回来，下一秒，可爱的铜板就被一只可恶的大脚踩在了脚下。
　　呜呜～～～我听到它哭泣的声音了，它正在向我呼救。
　　“请让一让您的尊脚，好吗？”我好脾气的询问道，两眼紧紧的盯着那双黑底冲呢千层靴。
　　那只大脚晃若未闻，半分也没有移动。
　　“请移一下尊驾，可好？”我再提高一点音量。
　　“哦，姑娘你在叫我吗？”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很好听，很醇厚，就像浓郁香醇的咖啡香一样让人沉醉。
　　“不错，我的铜板被你踩住了，你难道没有听见它在哭泣着求救吗？”我一脸痛惜，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哭泣？求救？我没听见哦。”闷笑声从头顶传来。
　　“我说有就有啦。麻烦移驾。”我抬起头，没好气的说。
　　因为逆着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依稀看见一个高大的轮廓。
　　“呵呵。”他轻声笑出声来，终于移开他的大脚。
　　我赶快拾起那块铜板，拍拍上面的灰尘，转身就走。
　　“绵绵，你找到钱没？”远志一溜小跑上来，冲我喊到。
　　“找到了，看。”我亮了亮指间的铜板，颇为得意。
　　“绵绵，你就是绵绵？”身后响起疑问的声音。
　　“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我转过身，意外的看到一张俊美酷帅的俊脸，只不过气质太冷了，我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今天有急事，不跟你哈啦。”我已经听到栀子远志奶声奶气的喊我了，匆匆向他告辞，我对美丽的事物一向硬不起心肠。
　　湖山因其山顶上一口清澈晶莹的湖而得名，许久不不爬山的我，气喘吁吁的爬到山顶时，两只小鬼挑衅的向我挥着小手，气的我差点又滑落下去。
　　累趴的我在看到晶莹清澈的湖水时，所有的劳累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当即和他们玩起水来，你来我往，等到大家变成落汤鸡了，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吃过东西，又去山涧中探险，等到见了红红的夕阳，才知道还有回家这回事。赶快收拾好我们的坚果，小花，又急匆匆的下山。
　　行至一处山坳，忽地听见前面有兵器碰撞的打斗声，我赶紧把他们塞到浓密的草丛里，探头出去观察一下情况。
　　没多久，迎面就有一个人撞过来，我一把接住他软倒的身子，浓烈的血腥味和手上滑腻腻湿答答的手感告诉我，那个人受伤了。
　　然后就听见前方不远处有人在找什么东西，估计就是这个人的仇家了。我没来得及多想，就把他塞进菊瑶他们藏身的草丛里。在地上抹了把泥，跑出去，对着人声的地方喊道：
　　“奶奶的，撞的老娘一身伤，狠不得你出门让马车撞死，走路让香蕉皮给摔死，让花盆给砸死。”哼哼唧唧的说了一大通，很快，就有人跑过来，恶狠狠的问到：“老太婆，你看见一个受伤的人走过去了吗？”
　　“我操他妈，撞的老娘痛死了。”
　　“你看见他往那边走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往那边走了。”指了个相反的方向给他们。
　　“头儿，他往那边跑了，我们快追。”他呼啦大喊一声，几个黑衣人便掠身而过。很快消失了。
　　我估摸他们已经走远了，那边其实是个林子，里面杂树丛生，不懂的人会在里面迷路，我故意指了这个方向给他们，好给我们争取时间逃过他们的追捕。
　　我和菊瑶一人扶一边，架起那个人往山下走去，没走多久，就看见一小对人马策马过来，为首的一人衣着华丽,眉目清秀,似乎很着急，像是在找什么人，一看见我们，立刻驱马过来。
　　来到我们跟前，他翻身下马，神色焦急的接过我们手中几近昏迷的男人，“四哥，四哥，你醒醒，我是文渊。”他轻拍男子的脸庞说道。
　　那男子撑开一条眼缝，看见眼前的男子，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昏过去了。
　　“两位姑娘，多谢你们的仗义相救，希望你们能跟我们回府，等我四哥醒了，自然会重重酬谢。”说完，没容得我们抗拒，四个侍卫便在我们面前一站，意思很明显，你不走也得走，还有栀子和远志两个小鬼，我不得不忌惮着他们，反正现在是人家说了算。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跟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