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离离耳中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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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央山上其实没有草木，说起来不过是妖怪的障眼法罢了。粱董打算在这多呆一会儿，小米和鬼马点头如捣蒜，恨不能跟天地日月一表对阳央主大人的真心。
两个大妖怪走进方圆百里唯一的一间茅草屋。小米和鬼马听到“吱呀——”一声，眼睛只捕捉到阳央主茶白色长袍的衣角。考验两位粉丝的时候到了，小米轻手轻脚地把耳朵贴在门上。鬼马哧哧的喷气，说好的真心呢！
屋内，阳央主取了一叠纸，递给粱董，“给你准备的”。
“别别，我那小地方可装不下了”，粱董摆摆手拒绝，“而且你这东西邪门得很，影响我生意”。说实话，央还是比较适合靠脸吃饭。
“最近又做什么，十年来就没消停过”，阳央主没再勉强他，两只妖怪在小小的茅草屋各据一方。
粱董似笑非笑，“写情书写小说，赚点钱把粱父山从人类手里买回来呗”。
阳央主说：“粱父（音同甫），有必要敷衍我吗”
“嗐，咱们这种山神，因为人类信仰而有了灵息，如今没人供奉沦落成妖怪。我不赚钱哪里过得下去”，粱董脸上浮现出嘲讽。
阳央主正色，朝门的方向说了句，“小米，鬼马，方便离开吗？”
门外的两只小粉丝差点摔倒，鬼马用头拱拱罪魁祸首，一边懊恼，这会不会影响职业生涯啊？
阳央主这才说，“粱父，今时不同往日。再说我们也活得够久了，因其盛，因其衰，也算死得其所”。
“千百年前，人依靠神明的力量；千百年后，人相信金钱的魔力。说到底，人、妖、神在欲望面前也没什么不同。可是，央，欲望之后为什么还是不满足”。粱董好似在询问，又好似并不在意答案。
“这世道，人和妖怪一样寂寞”，阳央主沉寂半晌，说道。
粱董轻轻地笑了，“人和妖都在追求永恒啊，帮他们找到答案有什么不好？”。
听到这话，阳央主有些惊讶，“你竟想重建信仰吗？”
“这可是社会主义新中国，我怎么会搞妖门邪道。不过是作为过气的神仙，做点好事而已”，粱董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有什么计划”，阳央主激动地靠过来。
粱董很是淡定地答道，“走一步算一步”。
阳央主绝倒，早几百年前就知道粱父是个大坑货，为什么自己还要这么认真！
“对了，我到这里来，是想告诉你，之前有个叫木荆的妖怪，说阿碧到过榕城”，粱董貌似不经意地说。
阳央主一下变了脸色，阿碧为什么回来？现在和谁在一起？正说些什么话？一时间好多问题冒出来，让他大脑嗡嗡作响，可是他一个也无法触及。
粱董看他呆呆的样子，算是意料之中，便起身离开了草屋。“小米”，他唤道。鬼马倒是出来了，不好意思的样子，“粱董，能不能让大人给我签个名啊，这趟给您算免费，成不？”
“成啊成啊”，央那几个狗爬字，多少都没问题。粱董转眼便把小米抛在脑后，一切向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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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躺在地上，旁边是一条小溪，流水淙淙，溅湿了她的小红袄。她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山上有水有土，为什么没有草木呢？想到这里，她起身捧了水。
“嗯，甜的，还有些麻”，小米喝完这水，只觉得全身轻飘飘，胸口涨得满满的，一种快活的情绪充盈在每个细胞。她大着舌头，“我头上没犄角，嗝！我身后……嗝！”
迷蒙间，好似有声音在应和，“独坐群山间，独饮嘉果泉；独看瑶台上，独唱醉中篇”，反反复复，绕梁不绝。小米皱了眉，有些不舒服。
“哎，小米，你从哪里来？”，是一个柔软妩媚的声音，就在耳边。小米费力地撑开眼，谁也不在。她似乎不敢相信，眨眨眼，只有她和那条小溪而已。
那声音带了笑意，“你看不到我的，小米，你是妖怪吗？”
“是啊，你也是妖怪吗？”，小米很自然地回答，她此刻觉得十分放松。
“嘻嘻，你要不要猜我是谁？”，笑谈间透着一股戏谑。
小米索性大字状躺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回道，“我很笨的，又没文化，所以肯定猜不到。那你是仙女吗？孤儿院的阿姨说如果乖乖的，仙女会跑到梦中唱歌给我听”。
“我也是妖怪，仙女算什么，现在都不知道还剩几个了”，那妖怪似乎有些不屑。说完，她又问道，“小米，你们是为了阳央主来的吗？阿碧回来了吗？”
“我认识粱董、木荆……，不认识阿碧”，小米扒着指头算。
“算了，真没用，我还不如去问那个丑男人”，女妖怪不耐烦了。
小米觉得难过，“别走，我有用的。我会画画，会打扫，还学会了讲话，很有用的”。说完眼泪掉下来，一串一串的，嘴里还抽抽噎噎，“小米很有用……有用，嗝！”
“妖怪还会哭啊”，女妖怪声音听起来十分惊讶，“真是没出息”
小米还在说，“不要走……”，女妖怪叹了口气，想起自己以前的遭遇，一咬牙把小米给弄走了。小米被一阵风卷起来，还隐隐约约听到她讲，“不要走，不要走……团子”
女妖心想，“团子？原来这小妖怪也春心萌动了啊”。
小米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分叉的树桠上。她朝下望去，眼泪差点吓出来，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怎么爬上来的。从日出到日上三竿，她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时灵时不灵的妖力，又活泛了一把。可惜，她真的忘了怎么弄的，现在要怎么下去才好。
不管了，她开始大喊，“粱董！”，“鬼马！”。周围静悄悄的，只听见树叶沙沙的响声。小米惊喜地盯着声音源头，却发现是一只豪猪。那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小米此刻对妖怪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认同感，她扯出了自以为最灿烂的笑脸，“你、您是妖怪吧”。那只豪猪又低下了头。
小米当他承认了，迫不及待地说，“我是小米，榕城的，我以前……不对，希望好汉祝我一臂之力，把我弄下来”。
那只豪猪仍不开口，只用前爪刨了刨地，小米看着那短短的前肢，有些担忧。连忙加油鼓劲，“您知道，先天的不足后天可以弥补，正所谓，所谓”，小米搜肠刮肚，想不起粱董的“所谓”，又一次为自己的文化水平感到捉急。
豪猪似乎不耐烦了，慢慢调转了身子，摆摆小尾巴，走了。
小米急中生智，“所谓勤能补拙，身残志坚……”，她眼睁睁看着豪猪消失不见，连一个回头都没有。小米又一次感受到妖生的无奈和辛酸。
她唱着《我是一只小妖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树枝，两条细胳膊快要断了似的。小米眼一闭，心一横，准备滑下去，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头上缠的绷带，她蹭蹭地往上挪，准备找一个结实稳固的地方。
也许是手滑，也许是脚抽，也许仅仅是倒霉催的，小米只感觉自己降落得越来越快，离天空越来越远。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发不出叫喊。
这时山风袭来，轻轻的托住了她，小米落到地上的时候甚至没扑出尘土。她坐起身，原本的那棵树上此时坐着一个全身裸露的女妖怪，是一种说不出的美。
的确是说不出。因为小米只能记住她一双狭长迷离的眼睛，绯色妖异的瞳仁，其余面貌都很模糊。待她细细打量，也有平平淡淡的鼻子、嘴唇，可是却想不出这五官的样子。小米有些迷惑，作为一个专攻画画的妖怪，她的观察力竟退步得这么厉害吗？
那女妖怪看着她笑，突然小米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个缠绵缱绻的声音。“你要做什么？”小米警惕地问。
璃耳最喜欢看着猎物炸毛的样子，她继续逗小米：“我美不美！”，是一个充满杀气的问句。
打蛇随棍上是小米的强项，粱董每次嘴上拒绝，心里不定多美呢！她赶紧谄媚说，“美，可美了，跟朵花似的。”小米咽咽口水，继续补充，“霸王花，霸王花”。
如果这话是对青丘狐或者阳央主这样的美妖说，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掉这个碍眼的小米。但是璃耳竟异常的觉得顺耳，“我就喜欢霸王花，你这小妖怪还挺机灵的”。说着从树上飘了下来，抬起小米的下巴看了看，“长得还不错”，给出这么一个评价。
小米顿时觉得遇到了识货的，“可不是，我要没这纱布，那可是桂香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那咱们来春风一度吧”，说完璃耳抓起小米的手放到了胸前。
软软的，嫩嫩的，跟团子一样的。“哈，哈哈”，小米干笑了两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抽出了手。
“怎么，你不愿意”，璃耳亮出了蓝色的指甲，泛着幽幽的光。
小米赶紧澄清，“不不不，我只是心上有妖了”，小米在心里默默地对阳央主大人道了歉。“我要守身如玉”，这词用得好，充分表明了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璃耳听到这话，有些怅惘。变出了一袭旗袍，开叉高高的。“我也为一个妖怪守身如玉好多年，可惜她根本不看我一眼”。
“他很厉害吗？”，小米想起女妖怪之前问他们为何上山，突然明白了，原来这女妖怪喜欢阳央主啊。
璃耳似乎想起了往事，很是坚定的回答，“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小米有些奇怪，不是报道说阳央主大人手无缚鸡之力嘛，看来《日报》也不靠谱。既然同为粉丝，她便亲切地问，“你是什么妖怪啊？”。
“璃耳”，这种亲近之态让璃耳觉得不好意思，她一向习惯了妖怪的自私冷漠，竟有一种被小米反调戏的感觉。这对于璃耳来讲，是最不能接受的，所以她不由打击道，“看你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妖怪，怎么连树都不会下；还有，你辨不出来那是头豪猪吗？”
小米挠挠头，说，“我很笨的，有时连形也化不出来”。
璃耳拨了拨她的长发，有些骄傲地说，“那你便留下来，我教你几招吧”。
小米心中燃起点点欢欣，这不就等同于武侠小说中深山老林里的高人嘛！”徒儿拜见师傅，我一定会好好继承您的衣钵。“
璃耳一头雾水，难道说现在的世道都流行这样讲话了？不过她也不介意，毕竟对于一个等了很久很久的妖怪来说，没有什么比寂寞更难以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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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粱董把颓丧的阳央主激励回正常状态，又费了一番口舌给粉丝签了名，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他骑在鬼马上，跟央道别，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什么。哎，肯定是被央传染了。
“走吧”，他拍拍鬼马，却没有想象中的动静。鬼马甩了甩尾巴，走到一袋团子前，粱董这才想起小米不见了。
“小米—小米－”，粱董的大嗓门响彻整座阳央山，可惜没有答案。他又赶紧回去找阳央主，这美男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如一潭死水。鬼马怨恨地看着粱董，你对大人到底做了什么！
粱董拍拍阳央主的脸，有些着急道，“央，我的手下不见了，你这附近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阳央主缓缓地动了一下眼珠子，说，“附近山上有个叫璃耳的妖怪”。
“她是谁？”
阳央拖着声音，“世间魑魅之气所化，可幻离离百相；常于耳中沉吟，其声如谣。故名璃耳”。
听起来是个厉害的角色，粱董心下有了计较，“央与我同去”。
“不去不去”，阳央一下激动起来，粱董扑倒之。
“为什么不敢去，你又招惹人家了”
“额，她是我最大的情敌”，阳央无奈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离离耳中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