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阁》文朗清

1、出关

　　北风凛冽，大雪纷飞，七苍山周围，一片死寂，终年被白雪覆盖的山岭，处处透露着肃杀景象。
　　人迹罕至的山脚下，此时赫然站着三个人。
　　两男一女。
　　一个年纪明显长于另外两人的中年男人脸色煞白，胸前一片血迹，寒风似乎只是稍稍轻轻地刮了一下，中年男人已然承受不住，"啊"地一声一口鲜血从胸腔中喷出，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应声落地。
　　“咳咳……我输了……咳咳……真是……英雄出少年……"中年男人仿佛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话音未落，人便倒下了。周围一阵大雪刮过，跟着中年男人的手下也尽数被埋进了雪地里。
　　对面的年轻人一副杀手打扮，对面之人倒地后，收剑入鞘。脸色由于刚才的战斗而有些苍白，眼神却冷峻无感情。能有这番定力的，定是身经百战。只是才十九岁的年纪，何以能练就如此心境
　　"不错啊秦时，出剑挺快。"刚才一直在旁边沉默观战的女子终于说话了，一边轻轻拍手一边笑盈盈地走向那个叫秦时的年轻人。她年纪与秦时相仿，只是更比秦时多了一份轻松与镇定。普通人要看到她，绝不会把眼前倾国倾城的女子与杀人魔头放一起联系起来。
　　刚才的生死一线都没能让这个叫秦时的年轻人有一丝表情，这时被一旁的女子略微夸奖，心潮竟有了之前未有过的起伏，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听到赞许无数，但秦时冷俊的脸上还是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女子并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小小心思，轻轻地拍掉落在秦时头发上、肩膀上的雪花。
　　"秦时"，专注于秦时身上的雪花时，女子突然抬头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第一次进七苍山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
　　秦时一怔，马上答到:"凡事稍有差池，便会送命。"
　　听到回答，女子微微一笑，低头继续弹雪，"哦，我怎么觉得你没用心记呢……"
　　秦时眼里满是疑惑，不明白她这话何意，刚想张口问，却蓦地感觉到她的指尖在运内力，刚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神陡然出现了杀气。秦时一惊，想解释点什么时，却看到明明倒地已死的中年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们发射了一枚暗器。
　　"小心!"秦时大吃一惊，此时拔剑已经来不及，于是本能地想要一把拉开眼前女子。他有两条命，十九年前是父母给的，七年前是她给的。在她收他到七苍山的日子里，无论她对他有什么期待和要求，他必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更何况现在是威胁到她的命!
　　惊险万分之际，暗器已在眼前，下一秒就能刺中楚玲珑的要穴！秦时再快也来不及了，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女子右手停下了拍雪的动作，顺势反手在后背两指一夹，那枚快如闪电的暗器便安静地落在了她的手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精准无误，自以为偷袭会得逞的中年男子也不禁大惊。一般高手处理暗器不是难事，可在一只手的距离如此轻而易举并且是背对着接住他的暗器，并非一般高手所能及。
　　眼前这年轻女子武功深不可测。
　　“你是......什么人......”震惊不已的中年男人瞪大眼睛，身为铁剑山庄庄主，行走江湖多年竟然败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手里，更难以置信的是，他旁边的那个黄毛丫头武功更胜那臭小子一筹。她到底是什么人！
　　"没想到堂堂铁剑山庄的庄主竟然使出如此伎俩，不知道传了出去会不会被江湖中人耻笑。"女子轻轻转身，手里的暗器瞬间化为齑粉散落在雪地里，她嘲讽似的笑看着脚下垂死的人，道:"在下正是你要杀的天渊阁阁主楚玲珑。”
　　什么！中年男子又极度震惊。没想到威震江湖的第一杀手组织天渊阁的主人竟然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
　　“在你临死前告诉你个秘密"，楚玲珑慢慢蹲了下来，嘴角扬起玩味的笑容:“是贵庄少庄主出重金要我们天渊阁取你性命。”
　　“妖女……你胡说什么!”中年男子极度震惊下连连吐血，“立天……立天是我儿子……他……他怎么会……”
　　楚玲珑冷笑一声，“呵，看来您这个父亲做的还不够啊。”她府下身，嘲弄道："要把您这头老狐狸引出洞可不容易，好在我们天渊阁配合您儿子演了钞铁剑山庄庄主率兵突袭七苍山‘的好戏。"她顿了顿，眼前这位庄主因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尽收她眼底，"你以为就凭你那傻儿子就能知道天渊阁的容身之所呵，也不知道是您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说罢，女子故意把铁立天跟天渊阁密谋往来的信件展现给铁剑山庄的主人眼前，眼神里满是不屑。
　　白纸黑字，那人睁大眼睛，像头顶响了个焦雷，浑身颤抖，"他……你……我……"拼尽全力的话没说完，倒地的男人就断气了。
　　“可以回去了。”确定那人必死无疑后，年轻女子一脸轻松地对秦时说道。
　　“好。”秦时不放心地又看了倒地的人一眼，再次确定他死后才放心。刚才的一不小心差点害了她，秦时现在还心有余悸。

　　不同于外面飞雪连天的彻骨寒，七苍山中显然经过了人工开凿，山体内的一些建筑摆设跟外面的并无太大区别。如果非要细究的话，大概是因常年不见光，灯火与黑暗融为已一体，显得压抑。但若是早已习惯，熟悉的地方也不会黑暗。
　　“小红，我要跟秦时外出一趟，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天渊阁的事务就暂时交由你打理了。还有，拿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出门在外总不见得穿黑衣吧。”楚玲珑打量了一边的秦时，在书房内对前来倒水的丫鬟淡淡地吩咐道。
　　“外出？！”叫小红的侍女不禁惊呼，这么多年来，就没看见过阁主离开七苍山过。虽说她年纪轻轻武功盖世，出去闯荡也没什么。但她自己多年来闭门不出，一下子说要出去，这原本稀松平常的事也就显得特别稀奇了。楚玲珑没有理会小红的吃惊，而小红也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低头轻说道：“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阁主没什么吩咐的话，那我就退下了。”
　　“嗯。”楚玲珑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
　　小红惊讶，秦时自然也不例外。楚玲珑坐下瞄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杯，掀开盖子轻轻吹走茶叶，一边喝一边气定神闲地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练大重功你是知道的。”
　　“嗯。”秦时认真答道。
　　“此门武功需要异常专心，一个不慎便要走火入魔。必须有个人在我旁边看着，秦时，你知道为什么是你吗？”楚玲珑放下手中的茶杯，并没有真的要问他。而是转身看向窗外，开始回忆起来，“你当时的武功可一点都比不上孟暗，而且我也不是很了解你。可是我就是相信你能护我周全。七年前我把你从土匪手中救下的时候，你不知道你狠厉的眼神多像一匹狼。但狼也忠诚，不是吗？”楚玲珑又转过身，脸带笑意，看着眼前惊讶的年轻男子，全无了往日发号施令的威严。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她跟自己讲这么长时间的话，秦时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
　　“可是当时万一有人潜入阁内要刺杀您，我肯定不能护您周全。孟暗武功比我好，远比我合适得多。”想了好一会，秦时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时被选中的理由是楚玲珑觉其悟性极高乃可造之才，故由其密室亲授武功，事实上却是楚玲珑丢给了他一本本秘籍要他自己修炼内功心法以及依葫芦画瓢练招式，她则在另一间相通的密室练功，只是吩咐他如有异常便进来封了她的穴道。就这么简单，根本不存在七苍山盛传的关门弟子之说。而他也听话，天赋极高的他一边潜心钻研秘笈一边关心另一间密室的情况，一心二用两边不误。楚玲珑修炼的这些年，他也算有所修为。参透了一本又一本楚玲珑丢给他的武功秘籍，在七苍山规定的半年一次全员比武中，近年更是力压孟暗成为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的头号杀手，武功仅次于阁主楚玲珑。江湖虽没有他的人，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可是心中的疑惑依然存在。秦时一直想问楚玲珑为什么选他，可是也一直没问出口。虽说阁主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但什么理由能让她把命都交给他呢？如果说是忠诚，难道孟暗不忠诚吗？小红不忠诚吗？七苍山里里外外都对她敬畏有加，谁敢不忠？
　　“没错，当时看来，你的确不是最佳人选。可是，七苍山机关遍布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密室怎么走，后来再加上你。除了自己人侥幸能进来，外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就算有人反水，密室之内重重机关，也只有你我知道。除非万分之一的运气，不然不可能走得出去。从这点来看，武功如何并不重要。我需要的是绝对信任。”楚玲珑看着一脸疑惑的秦时，不急不慢地说道。
　　“如果有万一呢？”
　　“万一？”重复了一遍秦时的问题，楚玲珑挑眉，“事事无绝对，那我就跟自己赌一把，我赌他们进不来，进来也出不去，我也赌我不会看错人，赌你不会忘恩负义。事实证明，我赢了。对吧？”
　　“我......”，得知眼前早已誓死跟随的人原来还有对他防备，秦时想要表忠心，可是坚定的目光迎上她隐藏着猜忌的眼神，秦时又气又恼，头一扭，竟然像个小孩子赌气般嚷道：“我不会！”
　　秦时这突然间的率性倒是轮到楚玲珑有点不知所措了。铁了心走了一条不归路，天真的人没有见过，卑劣的倒是有不少。所遇所杀所处之人断然没了小孩心性，秦时这么一甩脸，楚玲珑平时所信手拈来的化解局面之道顿时没了准。而且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敢这样跟她说话。
　　不过毕竟是天渊阁的主人，楚玲珑定了定神，神情恢复了往日庄重，安抚道：“我知道你不会。如今我的武功已练成，有些事也该了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去跟小红拿衣服。我们明天启程去铁剑山庄。”
　　“是。”那就表示以后她再也不用他来守护了，想到这，秦时有些难过。
　　“嗯。出去吧。我还有事要想想。”没理会秦时的小心思，楚玲珑就把秦时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