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微雨》巫起寒

14、第十四章

　　顾青岚别过头不在看他，两人一时无言！
　　“娉婷是个好姑娘”：青岚道
　　“朕的后宫何时轮到顾大人指手划脚了？”刘御细哼一声反问。
　　“是臣逾越了”
　　身侧的刘御冷冷一笑，伸手捏上顾青岚尖细的下巴，眼直勾勾的盯着，恨不得把人盯出个窟窿来。顾家小子挣脱不开，只听他说：“你倒是多情”。
　　这话里带着怨气，兴许是月色太好，刘御毒辣辣的眼对上顾青岚水漾的眸子，一瞬间泄了气，倏忽间抽然离去！
　　这双眼睛，怎么也忘不掉，午夜梦回时也如魔怔了一般念着，他刘御生来富贵，而今又富有四海，可这双眼睛却始终被他惦念着！
　　“朕……会好好待她”！
　　背过身的天家帝王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陛下恩典”！顾青岚如是说着，拱手作揖！
　　适逢其时，尚合宫有脚步人声传来。
　　“陛下，宴上都等着呢”
　　却原来是四爷啊！
　　后面跟的有人，是刘御身边的喜公公！
　　天家帝王低低嗯了一声算做应答，福喜低着头谦卑的跟在后面，而后是四爷是青岚！
　　灯火璀璨一如东海明珠，照的满室光华，几人欢喜几人忧，觥筹交错间便流淌了的岁月，那个堂前哭鼻子的孩童，那个赠伞予他的少年，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一向不爱喝酒的，今日却破例喝了一盅，了底时连看人都是模糊的！
　　待得宫宴结束，微醺的顾青岚先出的门，身后跟的是四爷刘役！
　　“喜公公刚过来传的话，皇兄召见”！刘役的脸色不太好，话说的有些缥缈！
　　“嗯，今晚还出得来吗？”顾青岚问
　　“怕是出不来了”！
　　“好”：他淡淡的答着，拿把伞放在刘役手中，伞上描了细碎的小花，是顾青岚时常带在身边的那把，刘役听他道：“更深露重，四爷多注意身体”！
　　现如今是秋天了呢……明明前些天还热的厉害。
　　风云变幻诡动，任是谁也猜不中其中真意。
　　辞了四爷，穿过回堂，在行一段路就到宫门了，宫门前挂了几只灯，分外落寞，驻守的官兵见人出来，拱手唤了声大人，继而又恢复神情，掩在重重深宫下，一日复一日！
　　“等急了吧”：这话是青岚问梦之的。
　　“不急不急”：顾梦之嘻嘻一笑解释道。
　　牵过马车，掀起车帘道声：“老爷请”！
　　青岚摇头上了马车，那车帘也没放下来，浓浓月色下，顾家小子伸出脑袋，凑到梦之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若就把亲事办了吧”。
　　梦之听的糊涂，回首望向青岚，喃喃道：“老黄家的姑娘不是进宫了吗？”
　　“你的，办你和王丫头的事”！
　　梦之挠挠脑袋，羞红了一片脸。
　　“原本是打算你老爷我成亲后在提这事的，婶子都安排好的，没想到中间出了岔子……左右喜帖都发出去了，就办了吧！王府那边我同婶子去说”！
　　“哎”！梦之听他这样一说，面上一喜，脆生生的应道。
　　青岚微微一笑，放下车帘，感叹良久，但愿你们共白头！
　　同青岚一起进宫的还有四爷刘役，宫宴散后，喜公公领他进了乾罄殿，这殿是单独辟出来的，夹在后宫与前庭之间，刘御坐在上头，锦绣繁冗的袍子还没换掉，庄严肃穆。
　　刘役抬脚跨入门槛，拱手道：“臣见过陛下”。
　　“你我兄弟无须这样客套”，语气亲腻柔和，自阶梯上一步一步走向刘役！
　　“朕许久没见着你了……”：似怨似哀。
　　“九江路远，劳陛下挂念了”。
　　“你知道朕会挂念，怎么不知道早些回来”：刘御轻笑，伸手抚上那人的脸，眉目如画，皆是他喜欢的样子。
　　“这双眼睛长的真是美妙”！
　　他这样说着手也覆在上面，刘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诺大的宫殿里飘飘然又响刘御的话：“父皇在的时候也喜欢这双眼，你说怪不怪，兄弟姊妹们那么多，父皇偏多看你两眼！”
　　刘役不答，既而又听刘御道：“听说顾府老将军有个私生女呢，算起来该是顾青岚的姑姑呢，怕家里那位夫人闹腾，没敢领进门，托的人照顾，吃穿用度是一样不少的，后来啊……”他顿了顿，故意掉人胃口。
　　“后来如何了”？四爷脸色苍白，压着嗓子问道。
　　“后来啊，这老将军的姑娘就入宫了，因着模样好，格外受宠，没多久就怀了龙胎，后来这孩子种种，兴许就不用我说了吧？”！
　　“终究都是些旧事了，而今说与你听，也是让你落个明白！”
　　“青岚他…他知晓吗？”苍白无力的问话，他明明心里清楚，却还要报着一丝希望。
　　刘御一笑，转过身来，抬起眼看着他，叹道：“老将军临行前交代过的，你说呢”！不紧不慢的语气，好似讽刺一般。
　　“这事原本是不打算说与你听的，只是，朕看你待他多有不同，朕这心里啊，堵的慌……以往那些，朕都看着眼里。朕不说，可你也得懂，你是当朝的王爷，是朕身边的四爷，也该有点分寸是不是”。？
　　“分寸？”刘役反问：“我和皇兄这样的便是有分寸了？”
　　刘御一时哑然，没想到刘役能问出这样的话来，推脱道：“朕同他不一样”。
　　殿上的刘役似被戳到痛处，红着眼争辩：“怎么不一样了，我同他算起来不过是表亲，我同陛下可是至亲，若说分寸，我同陛下才是罔顾人伦”。
　　他脱口而出便是这罔顾人伦四个字，刘御气结，拉过人来，一字一句道：“罔顾人伦又如何，朕是天子，朕的话便是天理人伦”！刘役被他拉在怀里，凄苦一笑，脸上慢慢划过两道清泪。
　　“你喜欢过我吗？”：更深露重，刘役突突的站在那问了这话。
　　“陛下喜欢过我吗？”。
　　他见他不答，复而又低低道：“臣小的时候，也是喜欢过陛下的”。
　　那时刘御还是太子，一人之下 ，万万人之上，身份尊贵无二，自然心性傲然，兄弟几个没谁是他放在眼里的，刘役比他小了几岁，小时候爱跟在他后面，他厌烦的厉害，他们的父皇时常搂着刘役逗弄，他立在一旁，心里像是被什么咬了一般难受，无来由的便与刘役疏远了。
　　入住东宫后愈发忙了，加之他的刻意回避，刘役于他算是彻底生分了，有一年下大雪，宫里人传了急召，说是顾府的老将军殁了！
　　那是刘御第一次见青岚，跪在一群人中间，瘦瘦小小的掉眼泪，那眼泪亮的晃眼，鬼使神差的，他替他抹了一把泪，仿佛多年前的后宫，那个江南水乡来的美人，在深宫中空负韶华。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父皇他根本就不爱我”：那个端庄娴雅，温婉大方的女子一遍遍说着。
　　那时的刘御无力，怎么也想不通，父皇母后的伉俪情深怎么都成了假的！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日渐消瘦，迅速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