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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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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复一年,又是一年,微风扬,荡起夕阳一层层的光晕,迷雾仙境,九嶷天表。
光辉处,绯衣随风而扬,妖娆且坚毅,红桧今年已有一十八芳龄了。
左手握剑,红绳缠绕,皮革剑鞘,那把由喻西风传给她的剑,如红桧一样的锋利,媚惑。她的剑,剑刃泛着绯红,她的剑,从入鞘的时候,就不再出鞘。她谨记,喻西风,亦是她的师傅对她说过:“你的剑,应保护你所爱的人。”因此,她平时,都是连红绳鞘一起出剑的。
红桧转身,雾绕翠林,她来这儿,也有九年了。
而在她身边,一齐练剑的蓝衣少年,正是她的师兄,也是楚君河的哥哥,楚穸隳。这个名字,包含了太多的不羁和桀傲,和楚君河所述的一样,他爱武如痴如醉,当年喻西风破例收徒,亦是被这个少年强硬的毅力所感动,他曾在喻西风门前不动跪了七天七夜。
“你为何来此?为何只要拜我门下?”第八天,仙风道骨的喻西风终于开门了。
他抬头,全身因几日的大雨已全都湿透,发出一股酸臭的味道,楚穸隳甩了甩盖在前额的头发,看清了眼前的那个人,立马精神了起来,嘶哑的说道:“因为在前辈归隐之前,是江湖第一,而我,只需要强者为师。”
喻西风抚了抚了长须,道:“天下第一如何?你需要强者为师,可你又怎么知道,老朽需要你这样的人为徒呢?”
楚穸隳犀利的目光顿时一愣,道:“在来此之前,我已击败当今的天下第一。”
喻西风又道:“既然你已是天下第一,那又来找我干嘛?”
楚穸隳道:“我不是为第一而习武,我是为了突破自己的极限,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而习武的。”
喻西风笑了笑,道:“还不是为了别人的评价?”
楚穸隳竟然语塞,道:“喻前辈,我知道你已归隐,我不该来打扰您,但如果我要继续的前进,只有不断的突破,但光凭我自己,是无法做到的,请您开恩!”语毕,他重重的扣了个头。
“看来,无论如何,你都下定决心归我门下了?”
“是!”
喻西风长吁一声,道“风本无声,木本无声?为何当风抚,会有风声?”
楚穸隳愣了愣,道:“有风自然有风声。”
喻西风摇头,道:“愚见!”
楚穸隳抿紧嘴唇,他知道,这是喻西风在考验自己,转眸看着九嶷丛木,微风吹的一地的沙响,他顿悟,道:“风声非风所出,风无声,只有当它遇到木,才会发出声响。前辈放心,若我真有本事,可以称霸天下,定会学从苍生,用于苍生,不会仗着自己的武功到处招摇显摆。”
喻西风的眉宇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点了点头。
于是,几经周折,楚穸隳终于成为了喻西风的大弟子。
次年,喻西风传给他一把配剑,蓝鞘长剑,同样嘱咐:“为所爱的人出剑.”
又一年,一个绯衣女孩也来到了九嶷,同样是为了拜师,当时,她只有九岁。
亦是在门前久跪,但这次,喻西风却没有开门。
“师父,愚弟来信书道薛红桧是我家世交之女,虽是富家千金,但为人却从不骄做。她与我当年一样有决心习武,为何师父不收她?”蓝衣轻装的楚穸隳端茶时,忍不住的问道。
“穸隳,来九嶷学武已有三年了,你有何感?”吹散茶水上的白沫,素衣隐者问道。
“徒儿的武艺,已有了飞跃的提高。”楚穸隳道。三年了,他已经习惯了喻西风跳跃似的的问话,已经不像开始那样总是反应不过来了。
“还有呢?”
楚穸隳道:“徒儿,最初的戾气也消磨了不少。”
喻西风道:“不错,你对武,有嗔有痴,人又桀傲不羁,为师这几年,的确在教武授意时,有意的消除你的魔障,因为你的确有武学的天赋。”
楚穸隳行礼谢道:“多谢师父。”
喻西风走到竹廊前,看着那个跪在石门前绯衣女孩,道:“这个女孩不同与你,她本就不属于武,此时只是为了一时的兴趣了来,你说,为师怎会收她?”
楚穸隳道:“师父又怎知道,她习武为的是兴趣。”
“你自己看。”
楚穸隳走上前,终于看清了,绯衣女孩身边,还站着以为白衣少年,身影孤傲阴枭。而他们的身后,竟有几大包袱的行李。他顿时明白了师父的话。
于是,她在门前跪了八天,依旧没有动静。
阴霾遮霁,天边传来低沉的雷鸣,竟然下起了雨,而且愈加变紧,大雨浸透了红桧,打湿了绯色纱衣。变成了点点的暗斑。
“小姐。下雨了,还要等么?”一旁的江墨俯下身子问道。
红桧双眼射出不甘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
江墨轻声道:“小姐,下雨了,不要淋坏身子。”
红桧道:“难道我还没有诚心么?为什么?…为什么?”
雨打落地,红桧全身很快就湿透了,她双手撑地,依旧自言自语道。
江墨只好静静看着她,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千金小姐,竟是如此的倔强,执着。那只昔日飞舞在暖日里的绯色蝴蝶,不知何事,再次的破茧,空前坚毅。
石门渐渐打开了,但却不是喻西风,一个蓝衣少年撑着一把油纸伞,步履矫健的走了出来。红桧眼里的希望,再次落空。
那是他和她第一次相见,眸子相对的刹那,都透着不可一世的盛意和不同于凡人的深沉。
“你走吧,师父不会收你的。”楚穸隳冷冷开口。
红桧抬头,原来这就是君河的哥哥,果然和那个姚谦的君子不同,这两个兄弟,完全是文和武的完美诠释。
红桧拒绝道:“我有决心习武,为何不收我?”
楚穸隳道:“你不适合,也不属于。”
红桧笑道:“哪有一开始就有适合属于的说法?喻西风前辈还没见过我,怎知道我不行?”
楚穸隳有道:“师父说了不会收你,定不会反悔。你再跪多久都一样。”
红桧狠狠的盯着楚穸隳,那样的眼神,不是一般的女孩所有的,更何况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
红桧一字一句道:“赶我走,也要给我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吧?!”
楚穸隳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女孩的戾气,竟比当初的自己还要强烈。他转眸看了看她身后繁多的行李。依旧欲言又止。
红桧如梦初醒,立马明白了,冷笑了一下,踉跄的起身,膝盖因跪了太久,竟短时间失去了直觉,起身的刹那,差点倒下。江墨欲上前扶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红桧跌跌撞撞的走道行李旁,将一个个包袱丢下石阶,江墨见状,会意的帮忙,不一会,门前清净,一袋袋行李,就顺着石阶滚下了山,红桧看都没看,转身又跪了下来。楚穸隳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只有九岁的女孩那样疯狂的举动,那样明锐的洞察力,那样果敢的决绝,简直和她的年龄毫不相符。
红桧抬头,冷目对着楚穸隳,道:“我不是来九嶷踏青游山的,如今,我抛开一切俗事杂物,秉承依旧的决心,希望尊师开恩。”说罢,郑重其事的叩了头。
她身后的江墨,此时循着红桧,叩头行礼道:“望尊师开恩。”
楚穸隳此时简直不知所措,惊讶红桧的同时,不禁也为她身边的白衣少年止息,这样的随从,真的很不简单。
楚穸隳犹豫之际,喻西风出现在他的身后,脸上,带着当时对着楚穸隳的那种笑。楚穸隳惊喜的会意了,抛开手中的伞,行礼道:“恭喜师父新添慧徒。”
红桧,江墨听言,立马行礼相谢。
就这样,九嶷千千万万的求徒中,唯独楚穸隳和薛红桧被喻西风收为徒弟,原因没有别的,他们身上,都有让喻西风感到震撼的东西。
红桧收回记忆,看着手中红绳鞘裹着的绯剑,微微的扬起嘴角,她,终于实现了当初的愿望。此时的绯衣,没有娇憨,纯厚,取而代之的,是愈加强烈的成熟和强忍。
“阿桧,最近是要下山回家了吧。”楚穸隳收剑问道。
红桧道:“是啊,师父说我已基本学有所成,所以提前让我回家。”
“是么?”楚穸隳有点幽然的强笑了下。家?我有多就没回去了?
红桧微微一笑,道:“师兄念家么?一起天朝帝都的家吧。”
楚穸隳摆摆手道:“当初出来,早就伤了爹的心,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此时,有何面目回去?”
红桧道:“楚伯伯宅心仁厚,不会计较的。”
楚穸隳道:“无妨了,这事,稍后再提吧。”他想四周望了望,又道:“阿墨呢?”
红桧道:“因为要回家,遣他先行一步回家报信了。”
楚穸隳道:“原来如此,书网冒昧问一句,阿墨这样的人,怎会是你家下人?”
红桧道:“他年少时家乡闹灾,我爹刚巧经商路过,便带回了。”
楚穸隳道:“那阿墨以前的那个家,应该不会是给简单的家庭吧。”
红桧道:“我知道师兄想说什么,阿墨性格的确有点怪,但不是什么恶徒,他家事清白,只是全家死于灾害,难免心里会有阴影。”
楚穸隳道;“我也相信。只不过那样的人,他的命运,绝不会只是个下人而已。”
红桧饶有深意的笑道:“这,我也相信。”
雁往南飞,过残阳留影,再是一年…
次日,清晨,九嶷的石门,就被人急促的敲响了。
开门之际,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终于支撑不住了,倒在红桧的怀里。红桧才发现,此人竟是江墨。
红桧惊道:“阿墨,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江墨断断续续的说道:“薛家…遭大劫,有抢匪来侵…薛家一夜被洗劫…老爷夫人…怕是出事了…”
红桧大骇:“什么?”
忽而,立马蹦下山,骑上那匹在九嶷陪伴自己的枣红马,飞奔回家。飞奔之际,嘱咐自己的师兄照顾江墨。
楚穸隳看着奄奄一息的江墨,转眸看着红桧离开的方向,心中隐隐觉得有些蹊跷。
清晨阴暗,连光也没有,就在这阴霾之中,那袭绯衣,飞快如离弦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