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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谁杀死了知更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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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末打一开始就觉得那个文医生不像个好人,他对象许维不像个正常人,就之前拉土豆那次,明明是个大热天,这两人偏偏让秦末有种背皮发凉的错觉。
二楼的灯都亮着,易我城拉低斗篷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烟斗一口接一口地抽。苦涩的烟草味把血腥气多少压下去些,秦末拿着他那把宝贝的勃朗宁比划了两下,抬头看着黑洞洞的三楼,向易我城一笑:“你说我这粗手笨脚地上去会不会坏人家的好事儿?”
易我城性子沉稳,不是会和秦末耍贫嘴的人,他看了秦末手里的枪片刻说:“你们这里人不多,枪还不少。”
秦末想了想又把勃朗宁别在裤腰里,走了几步看会不会走火打着蛋,抓过旁边的扫帚抬脚就往三楼走,“我们炎睚城来的都这么个德行,没办法啊,世道太乱。”
没等秦末走上楼梯,文森青倒是自觉主动地下来了,穿着一件做工精细复杂的深紫色丝质睡袍,黑着脸出现在灯光下,看得出他被吵醒后有多不高兴,
“秦先生,恕我直言,夜晚正是休息的时候,而三点到六点更是深度睡眠时间,一个人如果得不到良好充分的睡眠会导致很多问题,我不得不说,贵店在您到来之前一直深受我的信赖和喜爱,但现在,您还没有许悦安静。”
听着文森青竟然将他和那只关在笼子里的乌鸦做比较,秦末扬起眉毛就要发作,一边站着不动的易我城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示意他冷静下来。
茴香镇是个小地方,凌晨五点多的警局就只有登记处的灯亮着。睡得迷迷糊糊的警察扔出来一个本子,拖着鼻音极不耐烦:“记上就行了,等早上九点以后再来一趟。”
常汀拍拍桌子:“你都不问问出什么事儿?”
“能出什么事儿?”满脸雀斑的小警员揉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长叹口气:“怎么又是常汀你啊!说起来你们川一堂怎么就这么多事儿呢?我们这里最近的大案子就只有人把你的店给砸了!这次又怎么了?又有人来砸场子了?常老板,不要出了什么事儿就找警察,警察也是人,要吃饭,要睡觉,很忙的好不好?你要多从自身找原因,为什么别人都好好的,就你的店总出事儿?”
何陌从红城出来越久,就觉得这世道越没道理,见过了斗米恩升米仇的怪事儿,见过了严于待人宽以待己,要求普天之下皆我妈的奇葩,现在连警员都在出事儿不指责恶人,反要问问受害者有什么错。何陌拧巴着眉毛,一把抓住值班警员的衣服,几乎将人从桌子后面拉出来,咬牙切齿地说:“听着,我就问你一句话,川一堂有人被杀了,你们警察管还是不管?”
“啊?”被这么一拉扯,小警员终于回过神儿,半张着嘴哆嗦了一下“死……死人了?”
死胖子诡异的死相让常汀胃里又开始不适,冷着脸点点头:“死的是个房客。”
看着警察还在当机中,常汀默默地又插了一刀:“做买卖的胖子肠子肚子流了一地,你们要不要去看一眼。”
凶杀案啊!值班的警察坐在这个位置两年了第一次接到凶杀案,嘴唇跟着腿肚子一起抖:“我……我去……叫警长……”
警长是个干瘪的中年人,走路的时候总是昂首挺胸,藏青色的警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腰上的铜扣皮带几乎能绕着他的腰缠两圈。本来睡得正香却被值班的张程打扰,火气上涌抬手就要抽张程两个大嘴巴,哪想张程一开口倒是把他给惊着了,“老大,发达了,有大案子!”
茴香镇地方小,百姓虽然过得不甚富足,但也不愁温饱,民风也淳朴,基本上见不着什么坏人坏事,就连不安分的薄家兄弟也都是外来物种,无法和当地人混为一谈。
老罗当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从小跟班到现在的老警长,每天处理些一块八毛的扯皮案,年少时那一腔热血早就被磨成了如今的沉潭死水,正在他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的时候死在川一堂的外乡人又给了他追求梦想的机会。
警局十几号人跟在老罗背后浩浩荡荡地往川一堂走,路上摆早餐摊子的店家们纷纷向跟在后面的常汀投来同情的目光,还一边跟自家人窃窃私语,“哎,我就说这川一堂不行吧,你看,上个月才被薄老板拆了一次,这么快又惹上城管了,外地人生意不好做啊。”
常汀:“……”
说起来是一回事,真正看到现场又是另一回事,警员就不用说了,雀斑脸的张程几乎是一踏进川一堂门口就捂着嘴干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喜了,古四思见不惯这群老爱装逼一旦真正摊着事的时候又打退堂鼓的怂包,手里拿着瓶空气清新剂对着一群警察不停地喷。老罗也觉得自己的人样子不好看,整了整衣领大声斥骂道,“行了行了,娘们唧唧的,人炎睚城里来的大学生都没怕成你们这样,丢不丢人,现在分配任务,张程,你和小赵小王跟我一起上去,小文你负责拍照取证……”
那边老罗还在装作很专业的样子部署任务,古四思一脸嫌弃地看着常汀,“这伙人有用吗?”
常汀也是满头冷汗,“不知道,感觉跟炎睚城的那些伙计有点不一样。不过从来都说有困难找警察,死马当活马医吧。”听他这么说小明仿佛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连忙凑上前来,“怎么回事?和着你以前还去过炎睚城警察局啊?你去干嘛?”
常汀还没开口古四思就搡了他一把,示意他看,老罗小心翼翼地带着人上了楼,站在门口的秦末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坏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老罗昂着头走进去,没一会又出来,脸上的皱纹抽筋一样颤抖着,张程没忍住好奇探头看了一眼,当下没忍住扶着墙角哇哇大吐起来,秦末厌烦地后退一步,“警官,要给清理费的哦。”
一直等了半个小时火葬场的车才姗姗来迟,小警员们一脸日了狗地把用白布搭了的尸首抬下楼,中间还因为死胖子太重险些从担架上滚下来,幸好易我城在旁边搭了把手才没落得个死后遭罪。
常汀把茶水间腾出来给老罗当暂时的审讯室,店里的人都挨个排队进去跟他报告情况。老罗问一句别人答一句张程在旁边记一句。
老罗:昨天晚上你在哪?
古四思:店里。
张程:与被害人同处一个空间,有作案条件!!!
古四思:???
老罗:昨天晚上死者有什么异常举止么?
古四思: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异常,反正他做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
老罗:哦?那你说说他的不可理喻之处。
古四思:他嫌我们服务不周到,污言秽语的。
老罗:你和他理论了吗?
古四思点了点头,张程又刷刷地写:与被害人有利益纠葛,有作案动机!!!
古四思:“……”
老罗:你可以出去了,下一位。
常汀坐在老罗对面,他以前有过做笔录的经历,结果没想到这边居然还多了个警员大开脑洞的环节,老罗事无巨细的问了,常汀老老实实地答了,结果张程得出的结论还是那个,有作案动机,而且还加了一句,“古常二人合谋可能性最大。”
那一瞬间常汀有与古四思合谋端掉警察局的冲动。
小明一看常汀出来就摩拳擦掌地往茶水间钻,古四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干嘛?我们现在全店都是杀人犯,你还上赶着帮人背锅啊?”
“不是……那个啥,你们都体验了一把被审讯的快感我这不也想试试吗。”小明无辜地看着古四思,常汀不忍直视地捂住脸,古四思捏住他脸上的小肥肉:“这倒霉孩子,你一天不作死就浑身难受对不对?我就想不明白了,我跟常汀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
小明最后也没体验一把被审讯的快感,从此人生留下了遗憾。何陌进了一趟茶水间,说起自己曾经阻止胖老板的行为,被安了个川一堂嫌犯帮凶的罪名,出来时臭着脸像个愤青。
最后被审讯的是文森青医生,他是以纯粹的旁观者角度讲述前因后果的人,
“我们刚下车,我看到秦末秦先生从川一堂后面那条小巷出来,后来古老板问他去了哪他说办点事,不过很奇怪的是古老板都没有问他办什么事而是问他办的怎么样。”
张程记:古四思同秦末,案发前行为鬼祟,有重大作案嫌疑!!!
“然后我们刚进门就发现常老板在和那位死者大声争执些什么,秦先生的勺子正插在死者的手指缝中间,当时的气氛很紧张,后来我就去了厨房为许维做晚餐,他胃不好,得吃些柔软的食物,所以我都是借用厨房亲自为他做。”
张程记:常汀案发前与死者发生过激烈口角,秦末更是使用武器威胁死者生命,整个川一堂都有重大作案嫌疑!!!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常老板拿了个圆乎乎的东西砸了死者一下,鼻血都打出来了。”
张程记:不用审了,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川一堂全员!!!!!
看着川一堂门外拉起的警戒线,许维站在窗边的阴影里,断断续续地轻轻哼唱着:
“ 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
谁取走他的血?是我……鱼说,用我的小碟子,我取走他的血。
谁来当牧师?乌鸦说,是我,用我的小本子,我会来做牧师。
谁来当执事?是我,云雀说,只要不在夜晚,我就会当执事。
谁来当主祭?是我,鸽子说,我要哀悼挚爱,我将会当主祭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全都叹息哭泣,当他们听见丧钟……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