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真心蛊【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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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寻随手一翻，书中有个很大的折角，似乎生怕他翻不到这一页。仔细看过去，居然是关于真心蛊的。他立刻在原地翻看起来，心中大惊。
原来真心蛊的破解真是要人命的。若身中子蛊的人想要摆脱，必须完全剥离子蛊。而子蛊一旦离开人体顷刻便会死亡。子蛊一死，母蛊就会反噬宿主，因而解蛊后宿主必死。封皎既然身带母蛊，他想为将军引出此蛊，就是在把封皎推向死路。他从怀里掏出那条手链，手链躺在手心，他想起封皎在他发现此蛊去质问她时侧头与他撞上的那一眼。
他手指缓缓攥紧。
“柳神医？”柳寻回神，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侍女衣裙的姑娘带着明显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他和他的手。
他很快认出这一个就是刚刚撞他的人，“是你？”他把手微微举起，“你给我的书？”
凌芸柔声说：“是我。我不小心听了你和封……夫人的对话，知道了真心蛊的事。”柳寻表情冷下来，看着她若有所思，凌芸却还是看着柳寻的手，忍不住问他：“这个手链，你也有一条？”
“什么叫我也有一条？”
凌芸抬头，心里怪怪的，觉得这句话一定要说出来：“因为我，曾经也有一条。”
封皎一直害怕的真相大白，就在这变故中被剧情重新带回轨道。
凌芸对儿时的这段记忆却特别深刻。她仔仔细细地回忆了这段她随手所施的“恩情”，证明了自己才是那个小女孩。柳寻低头看向这条手链时，回想她的话竟然毫无喜悦。
凌芸却很激动，她抓住柳寻的手，说：“柳神医，幼年时你许下的承诺，可还算数？”
柳寻语气轻轻的，像是喃喃自语：“那是自然，救命之恩不敢相忘。”
凌芸咬住嘴唇：“我并非为了自己，只是不忍将军受妖女欺骗。请你，借助书中之法，帮我除去将军身上的真心蛊。”
柳寻沉默后再对她说：“你既然看了书，当知这个方法是会死人的。”
凌芸看着他很是不解：“做下恶事的人食了恶果，不是罪有应得吗？”
罪有应得吗？柳寻看着面前的封皎，心上像是有手狠狠捏住，又轻轻放开。封皎哽咽着问他，“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到绝路？”他看见她眼中有恨意，心下突然无措又茫然。“柳寻你如果敢……我会杀了你的……”她慢慢蹲下身，突然哭出声来，“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柳寻也蹲下身，他想摸摸封皎的脑袋，手停在空中，半天也没落下，只在空中缓缓攥成拳。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日里治病救人他总无大喜大悲，人世波折也似乎总与他无关。可他看着封皎，每一次见面，心中的念头就会更清晰——他想一直看着她笑，对他笑。
他眼神落在她发顶，“封皎，我会有办法的。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会帮你和他摆脱真心蛊，我不会害死你的。”
封皎一把将他推坐在地上，“不需要你装什么好人。”她继续哭，心里只有无法抗衡剧情的绝望。
封皎洗了把脸回到房里。她推了门，发现穆凡身前站着凌芸。凌芸看见她，先是有一瞬的慌乱，然后满脸正气地快步走到封皎面前质问她：“封皎，真心蛊是你所下，如今你的恶行暴露，竟然全无愧疚吗？”
封皎不敢看穆凡现在的表情，只表情冷漠地看着凌芸，“谁给你的权力来质问我？”
凌芸一时哑言，她自卑于身份低微，而很快心中那股不甘又更激烈地翻搅着她的心。“你对将军做下如此恶毒的事，我心中替将军不平。”
封皎终于抬头，回应穆凡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看着他，却依旧对凌芸说：“那你是用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不平呢？”
穆凡开口：“那我呢？我有资格问问你——”他表情平静得可怕，问出的话令封皎无可回答，无法解释，“真心蛊，真的是你下的吗？”
柳寻到底还是解了真心蛊。封皎不敢靠近房间，那里柳寻正在为穆凡引出身体里的蛊虫。她找到一个小小角落把自己蜷起来。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片刻，身前有阴影盖过来。柳寻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响起，“封皎，蛊已经解了，将军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封皎埋头不说话。
柳寻又开口，他声音里小心地藏着内心的波动，试探着问她：“封皎，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将军府容不得你，可外面天地广阔，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他解释着，“我还欠你恩情，所以我愿意陪着你直到我们两不相欠，好不好？”
封皎终于开口，语带讽刺：“我们本就两不相欠，那绳子，我的过去都是骗你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凌芸没告诉你吗？”
她突然变得很平静：“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只想留在他身边，他杀了我我也不离开。”
哪怕再做回侍女呢，她委屈地想。
等她一睁眼就看见头顶的蓝天，身下颠簸在不平的路上，第一反应以为自己离开了那个世界。她腾地一下起了身。
面前是一个宽阔笔直的背脊，从背面看是个头上戴着大大的草帽的男人，蓝色的布衫上蹭满了草屑。他赶着拉着马车的马，听见声响回头看过来。
封皎觉得要疯了，“柳寻，你有病吧。你要带我去哪儿？”
柳寻叼着草，在阳光底下笑起来。他长得很好，一笑起来更是帅得不得了。他转回身驾了一声，带着笑意说：“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啊。”
封皎在车上跪起身，发现被厚厚的斗篷裹得紧紧的，一边挣扎一边喊：“停车，你停下。”
柳寻不理。
封皎跳汽车不敢，马车还是有些勇气的。这个马车是现代农村里常见的那种板车，封皎身下垫着草，马跑得也不快。封皎眼一闭就往下栽。
柳寻见她突然不说话好奇回头，吓得面色都变了，赶紧停下车，跑过去把在地上滚了几圈的封皎扶起来。
封皎喘出一口气，被他揽着，“你带我走多久了。”
柳寻还心有余悸，听言含含糊糊地说：“很久了，我车都换了好几种了。”
封皎没力气和他吵，平复呼吸告诉他，“你快送我回去。”
柳寻不理解，“回去等死吗？封皎，穆凡并不是什么好人。你知不知道前阵他的威名都是从何得来？他能令好斗喜杀的蛮夷闻风丧胆，定是有着足以威慑他们的狠辣手段。几万俘虏他都能不眨一眼下令坑杀，平素逼供手段更是狠辣无情。如今他已经知道你曾给他下蛊，你还把命送到他手边吗？”
封皎气笑了，“你既然知道他有如此手段，还非要解开真心蛊，现在又在我这里装什么好人？”
柳寻却也笑，“我想带人离开，怕是很少有人拦得住我。如今我们不就平安逃出将军府了吗？”他正色道，“我曾欠将军很大的恩情，帮他解开真心蛊也算还了恩。”
封皎没好气地挣开他，“你这辈子就靠报恩活着了吧，你不姓柳吧，你是姓白吧？”
柳寻不明白，“啊？”
封皎不想跟着他，可她不认路，柳寻也是随着性子赶车，心里想着走到哪儿都是天意。结果一直带着封皎晃荡到另一个城里。
封皎还在四处找人打听回京的路。
“你堂堂神医，一点儿钱你都不带？”封皎拉着他衣服，抖了两下，只有衣料的摩擦声，“那你带我跑这么远，是要带我去要饭吗？”
柳寻赶紧抓紧前襟，“别扯别扯，身有绝技还怕填不饱肚子吗？”
他带着高深的表情，四处忘了忘，眼前一亮。
想拉着封皎快步走过去，封皎几下挣开他，“别拉拉扯扯的。”
他只好三步一回头，“别乱走。”然后走向他刚刚看的地方。封皎也有些好奇，踮着脚目光追随着他。
看见柳寻拉了个身材肥硕的做公子打扮的男人。那男人衣料质地一看就属上乘，表情嫌弃地看着柳寻。然后柳寻几句话说完，封皎就看见那男人面色陡然一变，身边突然围过来五六个小厮打扮的。
然后那男人大喊了一身，“揍他。”封皎赶紧跑过去，又听见一声，“敢咒你大爷，活腻了你。”
封皎忍着笑从柳寻身上撕下布条给他擦一擦脸上的灰，柳寻身手不错，几个人也没拦住他，让他拉了封皎就跑。
两个人身体素质绝对是这个世界普通人里的领先水平，很快甩开他们。然而柳寻还是不免伤了几处。问清前因后果封皎说他活该，“人家面色那么好你说人家有绝症，不揍你揍谁？”
然后好奇，“那个人你一眼就看出有绝症啊？”
柳寻笑了，“傻不傻啊你，我再神也不能一眼就看出来，凑近看出的都是长年被酒色掏空和暴饮暴食的外显特征。我说严重些好叫他请我去给他看病嘛，谁知道——嘶——”
柳寻还安慰她，“是不是吓到你了，还好咱俩跑得快。”
封皎重重地隔着布条按上他的淤青，“我巴不得他们打死你呢。”
她一直奇怪蛊虫已解她居然还能活在这个世上，还自嘲可能是身体素质太好。反倒是柳寻主动和她解释，“我找到秘法把子蛊养了起来，子蛊不死你也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什么秘法？”
柳寻反问，“你的蛊你自己不知道？”
“啊？我要是知道拿出来怎么养活何必前些日子那么害怕。”她也有些心虚，毕竟真心蛊是原本的封皎养出来的。也就不敢再问，怕柳寻听出什么蹊跷，这事儿两人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封皎一直想回京城。柳寻递给她地瓜的手僵住，“这几日你过得不开心吗？”他摸摸腰侧鼓鼓的钱袋子，“我们有钱了。”
“柳寻，我真的感谢你救了我，可我必须呆在穆凡身边。”
如果封皎说想走，柳寻不帮她她也会很麻烦。两人僵持了几天，柳寻一脸的不开心，但还是给封皎买很多东西，偷偷放在客栈里她房间的门口。
有她看过一眼的簪子，有雕得活灵活现的动物木雕，还有漂亮的绢花。她那日和柳寻在街上闲逛，看见路边有人把绢花绑在长长的手工细棒上，用布包好，就像现代花店里买的包好的花束，顿时觉得特别新奇。
她轻轻伸手摸摸绢花。心里却想，也许回去之后就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假如封皎一直坚持，俩人也终究僵持不了几天，柳寻一定会妥协。但是穆凡却先一步找到了这里。
穆凡风尘仆仆地站在封皎面前。封皎抬头看他的脸，半天不说话。穆凡走上前两步，离她更近，声音轻轻的却比封皎还委屈：“为什么突然走了。”
封皎嘴唇轻轻颤抖，努力开口：“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废话。”他想笑，却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连日来奔波寻找，他势力再大终究有限，何况没有了真心蛊，原本那些千丝万缕的感应都被斩断。他只觉得天地太大，寻找无门。但却无法放弃。
还好两个人辗转的几个地方其实离京城都不算太远，封皎到了这里又不肯再走。穆凡又说，“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释，但你不肯来找我。”
封皎终于红了眼眶，忍不住说，“我不敢，我怕你怪我。”
“哪怕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努力回到你身边。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是因为你。”她不管穆凡听不听得懂，都想告诉他，“也许我回去就会死在你手里，我也不怕……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穆凡摸摸她的头发，手滑下来放在她脸颊，声音和以前的展格一模一样，封皎似乎看见两个人重叠在一起。他说出展格在那个世界里对她说过的话，“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皎皎，你因为真心蛊而觉得愧疚，你担心我的感情都是受了真心蛊的影响不是吗？如今我解开了真心蛊，我还爱着你，只爱你。”
柳寻在不远处握住一束绢花，和上一束只有颜色有所不同。他看着封皎动容的表情，慢慢垂下手，表情沉寂下来。
回去的路上穆凡把封皎抱紧在怀里，他身上都是尘土味道，应该是连日快马寻找。封皎胆子大起来又开始嫌弃他，“臭死了，我身上香香的味道都被你蹭没了。”
“真心蛊是不是在你身上留虫卵了啊，所以你还能找到我，我也没有死。”不过她自己说完自己先觉得受不了，鸡皮疙瘩都泛起来了。穆凡亲亲她额角，“皎皎，真心蛊或许能让我不得不想着你，却不能让我爱上你。”
那日离开，柳寻已经不告而别。封皎去他房间找他，只看见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放了封告别信。她打开信，里头寥寥几句话写了他决定一个人游历世界不带她了，另外祝她幸福。
马车越走越远，柳寻站在街头，心悸的感觉也渐渐清晰起来。他手覆在胸口，低头一笑。“我本就爱而不得，不在乎多一个蛊。”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真心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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