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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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卫廉，白朗去看妹子。
却见白萦倚在榻上，懒洋洋地翻着书，完全没有受影响的样子。
“这么快就回来啦？”白朗凑上去。
白萦瞟了兄长一眼，似笑非笑：“阿兄你说呢？”
白朗心虚。
“不要再有下一回。”白萦搁了书，坐直身躯，正色道。
白朗更心虚了，试图解释：“我在外头看着呢。”
白萦看着他：“阿兄。”
“嗯？”
“你可以直接来问我的。”她说，“我们兄妹还用得着这样吗？”
两人视线一对，都笑了起来。
白朗老实认错：“是我多此一举了，能不能见，你自有主意。”
白萦捡了颗蜜饯塞给他，说道：“我原就与他常见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白朗想了想：“也对。要说你跟他，应该比我更合拍。你们说的话做的事太像了，有时候都分不清谁跟谁。”
白萦听得一怔。
“哎，这蜜饯挺好吃的，阿虞新做的吗？”
“哦。”白萦道，“是我新想了个方子，叫小如拿一盒给你。”
兄妹俩愉快地闲聊了半天，白朗心满意足地带着一盒蜜饯回去了。
白萦也过了很正常的一天，入了夜，照常看了会儿舆图，便睡了。
阿虞半夜起来看她睡得如何，觉得有点不对，一摸额头，烫得厉害。
她赶紧把小圆小如叫醒，去禀告田夫人。
“怎么烧成这样？白日都做了些什么？”田夫人急得不行。
小圆小如一五一十说了。两个丫头也是懵的，六娘白天好好的，没什么异常啊！
田夫人听着也没什么不对，就猜测：“难道是前日惊着了？”
白士寻不信：“不能吧？六娘那样，哪像惊着的样子？”
田夫人却道：“她到底还小，何曾见过如此血腥？往后还是小心些，不要再叫她看到了。”
于是，白士寻到前衙办公，田夫人留下来照顾女儿。
白萦烧得稀里糊涂，刚开始还安安静静地睡着，后来想是烧得难受了，就开始说胡话。
田夫人听着她一边喊娘一边哭，心疼得不行，不晓得女儿受了什么委屈，只能抱着她一遍遍地安抚：“阿萦莫哭，阿娘在！”
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她仍然陷在梦魇里，醒不过来。
她又梦见了他带兵入宫的那一晚。
她想喊住他，却根本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成亲很多年后，白萦曾经思索过，为什么会喜欢卫廉。
这似乎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那么冷，除了夫妻亲热，几乎没有温情的时候。
这又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这是她的丈夫，除了性格太冷，他拥有的一切都满足了她年少的幻想。
曾经她原以为，自己就算嫁了，也不过换个地方等死。可嫁了以后，却发现这婚姻与她想象的并不一样。
卫府的人对她，表面客气，内里却不当回事。
女子在夫家的待遇，往往可以推断其夫的地位。她便发现，传言一点都不假，整个卫府都在排斥卫廉。
或许是，外界的压力太大了，仿佛所有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于是，两个人都拼命地想要过得像个幸福的样子。
很长的时间，白萦都快忘记了，自己是个气性多大的人。
小时候，她练骑术，不小心摔了一回，所有人都叫她不要再学了。她偏就不肯，一定要学会为止。
后来，没了父母兄长，甚至失去了健康，活着只是苟延残喘，她只能把所有的脾气都藏起来。
而这些人同情的目光，激起了她久违的气性。
她不愿意把这个婚姻过得一团糟，然后让那些人顺理成章地笑话：看，他们果然是过不好的。
所以她努力地去做一个合格的妻子，能做多好就做多好。去爱他，关心他，能够给他的都给他，直到身体不允许为止。
十七年，爱成了习惯。
这样一门心思地付出，得不到想要的回报，她当然也会有怨。
当她回到崭新的人生，便告诉自己，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救回亲人，让自己活得足够幸福。试着去改变他的人生，让他不必再经历那些惨痛。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她一直没有去整理自己的内心。到底是对前世的卫廉生怨，拒绝与他再结缘。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和自己同甘共苦的男人，不愿意接受现在的卫廉。
前者是怨，后者是爱。
又或者，怨和爱兼而有之。
梦里的卫廉，终于还是进了宫。
她看着他踏入长兴宫，看着他倒下去。
这一刻再清醒没有。
她爱的男人死去了，消失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萦睁眼醒来。
正在照顾她的阿虞惊喜极了：“六娘！你可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又试她的额头，“太好了，好像不烫了。小圆、小如！快去喊娘子！”
田夫人正盯着人给她煎药，听说醒了，急急赶过来，试了试体温，果然不烫了。
“头还疼不疼？”
白萦摇头。
田夫人看她傻傻的，有点急：“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快告诉阿娘！”
白萦摸了摸肚子，说：“饿。”
田夫人一下子笑了，戳了她的额头一下：“睡了快两天，能不饿吗？”转头叫小圆去厨房。
直到她乖乖地吃完一碗粥，医士也确定没事，田夫人才道：“你这突然就病了，可把大家吓坏了，你爹隔一个时辰就让人来问，三郎也是才回去的。”
白萦抱着母亲的手臂，轻声说：“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田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又说：“卫九郎也来了，昨夜就睡在三郎那里，他倒是挺诚心的。”
白萦怔了一会儿，忽然道：“阿娘，我想见见他。”
这实在不是个合宜的请求，田夫人仔细瞅了她两眼，却见她面色坦然，并没有不安或羞涩的样子。
想了想，她道：“那让小圆去吧。”
小圆才出门就回来了。
知道她转醒，白朗已经和卫廉往这边来了。
白朗看她大好的样子，松了口气，口中取笑：“还说要跟阿娘一样，瞧瞧你这样子，吹吹风就病倒了。”
白萦与他斗嘴：“也不知道前些天，是谁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求我找点有意思的东西打发时间。”
“嘴巴这么厉害，果然是好了啊！”
兄妹俩说笑了一会儿，白朗在田夫人的示意下，找了个借口出去，只留下卫廉。
进来后，卫廉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白萦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带着探究的意味。当然，更多的是担心，瞧她神色如常，才放松了。
她笑了笑：“坐吧。”
卫廉默默地坐了。
“对不起。”
听到这句，卫廉一怔：“为何道歉？”
“先前我不应该那么说的。”白萦诚挚地道，“我那时想岔了……总之，之前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吧。”
卫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因而反应有点慢：“你是说，做好本分那些话？”
白萦点点头：“你做得已经够好了，这对你不公平。”
从梦魇中醒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对卫廉说那些话，其实是带了怨气的。
或者说，这是报复。
因为前世她付出那么多感情，都得不到回报，所以今生拿同样的事情去报复这个无知的卫廉。
这不应该，现在的卫廉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以后……”
卫廉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道歉，感情之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也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我知你对我，还没有那样的感情，这无妨。是我想要，就应当自己来打动你。你不高兴，大可以对我摆脸色，不用勉强自己。”
白萦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大约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垂着头，不敢去看她，口中轻声道：“我希望看到的，是真实的你。高兴就笑，生气就怒。在我面前，你不用通情达理，哪怕无理取闹，也没有关系。”
“……”白萦说不出话来。
她原以为，这个卫廉是不成熟的，然而现在却发现，他甚至比自以为内心苍老的她还要成熟。
卫廉抬起头，对她轻轻一笑。大概是说了这些肉麻的话，他的脸色还有点红。
“你既然好了，那我离开也就放心了。”
白萦愣愣地问：“你去哪？”
卫廉轻咳一声：“当然是回惠明寺。冯籍和郭泰现在打得正热闹，正是占便宜的好时机。”
“哦。”白萦干巴巴地应了声。
“你不要有负担。”他又说，“照着自己的心意做，如果我让你高兴了，就给我点好脸色，如果不高兴，也可以对我发脾气。别逼得自己那么紧，反正还有好些年，你可以慢慢想，如果到时候我没有打动你……拒绝也没有关系。”
白萦瞪着他不说话。
他说这种话，叫她还怎么拒绝？
卫廉又笑了：“好啦，我该出去了，再不出去，三郎就该冲进来打我了。”
白萦一看，外间的白朗正抓耳挠腮，探着脑袋往里头瞧，不禁低头一笑。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梦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