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水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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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天还黑着，卫廉再也睡不着了，干脆披衣洗漱。
正巧，隔壁的公孙允也起来了。
“先生好早。”
公孙允含着漱口水，含含糊糊地说：“卫郎这是没睡，还是睡醒了？”
“自然是睡醒了。”卫廉道，“都快五更了。”
公孙允吐掉漱口水，一边拿湿帕擦脸，一边笑：“我还道你睡不着呢！”
“怎么会……”
“得白明府允婚，难道你不激动？”
卫廉脸上难得浮上一丝赧然之色。他确实激动，只是做了那个梦，将他拖在幽渺不可追的情思中，此时更多的是怅然。
公孙允洗漱完毕，对他正色道：“卫郎，你激动归激动，却要明白一事。”
“先生请说。”
“白明府允婚，实是在表明结盟的态度，你不要过于期待。”
卫廉便也肃容答道：“先生放心，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公孙允很欣慰，身为一个聪明人，最怕的就是遇到笨蛋。在凤翎军最舒心的就是这一点了，周烽有大智，卫廉与薛辽亦是才思敏捷。
公孙允又道：“近日你若想见小娘子，大可请白三郎周旋。征西使者已死，郭泰与铁林军正在交战，我估计近日就得回前线去，到时候想回来一趟可不容易了。”
卫廉又不好意思起来，让公孙允取笑了一回。
白萦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这事。
一家四口用完早饭，白士寻夫妇很郑重地将儿女都留了下来，宣布了这件事。
“什么？”反应最激烈的是白朗，他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悦，就是愕然。
“阿爹，为何突然做此决定？阿萦年纪还小呢！何况他们两人……”
田夫人奇道：“你不是很喜欢卫九郎么？怎么瞧着不怎么赞同的样子？”
白朗拧着眉头，道：“我喜欢是我喜欢，阿萦要嫁自然要嫁她喜欢的。”
田夫人更奇了：“你觉得六娘不喜欢卫九郎？”
白朗实话实说：“倒不是不喜欢，总觉得阿萦不是很中意他，似有拒人千里的意思。”
白士寻与田夫人便齐齐向白萦看过去。
白萦正在发呆。
她听完消息，就处于茫然的状态。
这一世，她实没有打算与卫廉有什么纠葛，也不觉得父母会看中他。卫家那一摊子就够让人烦心的，且他性子那么冷，哪家父母会喜欢这样的女婿？
可没想到，他们真瞧上了，而且都没问她，直接就允了婚。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阿爹既然已经出口，那这事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只要周烽那边同意，她和卫廉这婚约就算成了。
这难免让她有一种命定的感觉，仿佛红线绑着他们两人，绕了一大圈，仍然逃不过去。
“阿萦？”白朗催促，“你觉得如何？要是不同意，直说就好。”
白萦慢慢道：“既然阿爹已经说了，我没有什么不允的。”
话是这么说，可白朗总觉得她不高兴。他只是兄长，父母在堂，没有太大的发言权，只能试图劝她：“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说出来。阿爹与阿娘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白萦笑了笑：“真的没有。”看向父亲，她轻声道，“是我做事太鲁莽，阿爹才不得不允婚的是不是？”
她也是才想到这个问题。就算父母看中了卫廉，也不可能不问她就定下。再想到昨天的情势，似乎只有这个原因了。
白士寻点点头，劝慰女儿：“你若真不中意，也无妨的。过了这几年，阿爹想法子退了。”
白萦叹了口气：“阿爹不必忧心，旁人未必就比他好。”顿了下，又道，“他已经被退过一回亲了，再退一回，未免太可怜了。”
昨天的事，是她自己做的，这后果，当然要自己担起来。
这阴差阳错，令她有一种微妙感，反而不太去抗拒了。
只是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廉。
田夫人听了，却是心中大定。她的女儿她清楚，若是不喜欢就会直说，哪会觉得对方被退亲可怜？至少有一点好感，才会如此。
白朗还追问：“阿萦，你是说真的？不是勉强吗？”
白萦摇头，心里有点感动。阿兄明明很喜欢卫廉，却没有以自己的喜好行事，而是处处以她的感想为重。
她还能说什么呢？原想这一世远着他的，不料自己作了死，那也只能认了。
白朗一路唉声叹气。
他的感觉很复杂。
一方面，他与卫廉很谈得来，若能有更亲近的关系，自己很乐意。但另一方面，又有种自家妹子被偷走的不悦。
卫九郎太可恶了！之前装得一本正经，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原来早就觊觎阿萦了吗？
不过，这事要是成了，他见了自己，是不是得叫一声阿兄？哈哈哈，有点痛快！
白朗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到了书斋，全盛迎了出来：“三郎，卫郎来了，正等您呢。”
“他来得可真快。”白朗掀开帘子，看到卫廉坐在棋桌前，百无聊赖地打谱。
看到他进来，卫廉丢下棋子，起身。
“今天来得这么早？”
他敏锐地发现，白朗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就谨慎地答道：“公孙先生今天起得早，我便随他一起来了。”
“哦。”白朗不叫他坐，也不说别的，就拿眼看他，一副审视的样子。
卫廉心知肚明，只能装不知道，任他打量。
白朗看他这样淡定，心里越发来气，就道：“九郎，我们好久没过过招了，且去演武场？”
卫廉马上想到他的伤，便问：“你的伤不要紧吗？”
“早就好了。”
卫廉没话好推托，只得跟他去了。
两人挑了称手的兵器，去了刃尖，交起手来。
白朗的伤到底刚好，又是大腿这样的要紧处，就有点力不从心。打了一会儿，下盘开始不稳。
看卫廉缓下攻势，他喊道：“不许让！今天让了，咱们就绝交！”
卫廉只得出全力。
白朗一个踉跄，跌倒于地，又跳起来：“继续。”
如此数次，两人一直打到满身大汗，精疲力尽，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白朗按着抖个不停的腿，再看卫廉，也在揉肩膀，两人视线一对，不禁同时笑了。
白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是不是应该叫阿兄啊？”
卫廉微微笑：“你原就比我大几日，叫声兄长是应该。”
白朗哈哈笑：“算你识相。”又收了笑，肃声道，“我也不要你做什么承诺，只管记住，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我都是阿萦的兄长，定会护她到底。”
卫廉答得很郑重：“我记住了。”
白朗满意了，也不管地上的尘土，往后一仰，看着天空：“世事真是奇妙，今天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们还能有这样的关系。”
卫廉轻声回道：“我也不曾想过。”老天会这么钟爱他，让他得偿所愿。
过了一会儿，他问：“三郎，我……想见见她，行吗？”
接到白朗的传话，白萦揉着额头爬起来：“都快深秋了，赏什么花呀！阿兄今天可真闲！”
小圆道：“可不是吗？园子里就那么点花，都凋得差不多了。”
话是这么说，白萦还是换了衣裳，重新理了头发，带着两个侍婢去了。
她现在烦乱得很，去散散心也好。
谁知到了园子，小圆和小如就被拉走了，那侍婢还说：“三郎在水阁等六娘呢！”
要是以往，一看这架势，白萦便会发现不对。但她今天心情乱糟糟的，就没多想，一个人慢吞吞往水阁去了。
远远看到水阁里有个少年身影，白萦掀了帘就道：“阿兄你可真有兴致，都这个时节了，赏残花吗？”
说着，一抬头，就见方才背对她的少年郎转过身来，后面的话就卡在喉咙里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脑子太过混沌，半天也挤不出话来。
还是卫廉先镇定下来，向她施礼。
过了一会儿，白萦反应过来，问道：“是你让阿兄唤我来的？”
“嗯。”
白萦在心里叹了口气，索性放下帘子，坦然进了水阁。
“有话要说吗？”
“嗯。”
白萦往那一站：“那你说吧。”
“……”她这个样子，卫廉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天她拒绝得那么干脆，这会儿又没事人一样，这让他根本摸不透她的想法。
如果不情愿，她不应该拒婚吗？若是不得不应，也该有一两分埋怨才对。
可是她太平静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白萦再次问：“不说吗？”
卫廉终于还是问出口了：“你是不是不高兴？”
不用说得太明白，白萦知道他指的什么：“说不上不高兴。”
“可是那天……”
“那天是那天，现在是现在。”白萦想了想，“你不用在意那天的事，情况变了，当然应对也不同了。”
这答案，却让卫廉更难受。他有一种感觉，她接受是出于大局的考虑，与个人情感没有任何关系。
他甚至希望她能生气，至少这样代表着，他能撩动她的情绪。
于是，他决定说得更直接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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