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总是想篡位》莳芜

17、出兵

　　卫廉越发神出鬼没。
　　周烽那边，防卫森严，白萦压根进不去。公孙允是个文职，平时并不出来操练。
　　于是，她能盯的只有卫廉。
　　好不容易看到卫廉出现，她一个箭步冲过去。
　　“卫郎！”
　　卫廉连看都没看她，自顾自擦着枪头：“作甚？”
　　“你们是不是要出兵了？”
　　卫廉停顿了一瞬，又继续擦：“为何这么说？”
　　“你们在收纳粮草，整顿辎重！”
　　他终于停下手头的动作，看着白萦。
　　她刚才急步奔来，微微有些喘息。一张脸五官明秀，皮肤白得好像发光。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透着期待。
　　她倒是聪明，单凭这个，就看出他们要出兵。
　　“卫郎！”
　　发现自己正盯着她看，卫廉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
　　“说呀！既然你们决定出兵，为何不告诉我？”
　　卫廉淡淡答道：“几天后要行军操练。”
　　白萦脸上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
　　“只是操练？”她不相信。
　　“嗯。”卫廉有点不敢看她。
　　白萦追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周将军？你们至少给我个回复吧？”
　　“我说过了，如果你等不了，可以不等。”
　　“你……”白萦被他的语气堵得有点生气，但又知道自己没资格生气。她是来求人的，凤翎军不欠她。
　　卫廉擦完了枪，转身回屋，理他的铠甲。
　　白萦若有所思：“你连个家仆都没带吗？”
　　卫廉停下动作：“为何要带家仆？”
　　白萦指了指：“怎么连这种事都要你自己做？不会衣裳也要自己洗吧？”
　　“我是来从军的，又不是来游玩的。”卫廉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白小娘子，你连这个都要管，是要帮我做吗？”
　　卫廉这么说，本意是吓退她。她一个世家小娘子，又不到成婚的年纪，怎么可能做过这种事。何况，年轻男子的衣物，本就是该避嫌的东西。
　　不料，白萦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我帮你做，你告诉我消息？”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卫廉气笑了。为了得到消息，她还真是不择手段，连避嫌都可以不顾。
　　“好啊！”他将手中软布一丢，“帮我把这些事做完，就告诉你消息。”
　　难道还怕她不成！
　　白萦才不会被他吓退：“那就说定了。”
　　然后真的拿起软布，开始擦拭铠甲。
　　卫廉坐在旁边，瞪了她好一会儿，也不见她退缩。
　　看着看着，他又觉得奇怪。怎么这些事她做起来这么熟练？
　　——废话，上辈子不知道做过多少回，能不熟吗？他哪次出征，这些琐事哪次不是她亲自打理的？
　　这些卫廉自是不知，见白萦并不理会他，倒是没趣起来，索性拿了本书在那看。
　　他本身年纪不大，虽然性情稳重，到底不如后来。白萦如此，他便也生出较劲的心思。她一个小娘子都不惧，难道他还怕不成？叫人误会就叫人误会，反正他是男人吃不了亏。
　　公孙允袖着手晃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
　　他先是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连眨好几次，发现确实是白萦，不禁伸手去摸自己修剪得很漂亮的胡须。
　　“卫郎。”
　　卫廉正翻着一本兵书，其实心烦意乱，根本就没看进去。
　　“先生。”他起身施礼。
　　对公孙允，他还是很尊敬的。
　　白萦听到了，同样回身施礼：“公孙先生。”
　　公孙允绽出温和的微笑：“小娘子也在这里啊！”
　　“是啊！”白萦口中答着，回身继续整理他的铠甲。
　　公孙允感觉更古怪了，给卫廉使了个眼色。
　　卫廉便跟他出了院子。
　　“卫郎，你这样做不好吧？”公孙允一脸凝重。
　　卫廉冷淡地说：“是她自己跑来的。”
　　“就算如此，也不合适。”卫廉孤身来此，长辈不在身边，身为亲近的人，公孙允认为自己有纠正他的义务，“男女有别。”
　　卫廉愣了下，才知道公孙允是什么意思。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当下脸就红了：“先生，您误会了！”
　　“哦？”公孙允却当他年轻皮嫩，不好意思承认。
　　看看他们刚才在做什么？他自己坐那看书，倒让小娘子给他整理衣装，这像话吗？这与调戏小娘子什么区别？
　　“她一直缠着问出兵的事，我不想告诉她……”
　　“所以你就这样为难她？”
　　“我只是随便一提，谁知道她就答应了！”
　　卫廉觉得自己很冤。明明不懂避嫌的人是里头那个好吗？
　　公孙允用一种慈爱的眼光看他，让他更不自在了，好像他犯了什么大错。
　　“卫郎，”公孙允语重心长，“小娘子年纪还小，且她父母兄长身陷重围，为了救出亲人，自是什么都愿意做的。你比她年长，又是男子，要知道轻重……”
　　“我真的不是……”
　　“等等。”公孙允忽然想到一事，“要说这白小娘子，身份与你相当，年龄也堪匹配。难得的是，对兵事亦有了解，若是……”
　　“先生！”卫廉不得不打断他的话，“我早就订了亲事，怎可见异思迁？”
　　“哦。”公孙允点点头，“你记得订了亲就好。”
　　卫廉被他堵了一句，敢情之前是故意诈他呢？
　　为表清白，他又道：“先生想得未免太多了！她才几岁？我怎么可能……”
　　“十二三，不小了。”公孙允笑眯眯，“等你及冠，她亦及笄，岂不是正好相配？”
　　“……”卫廉心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小娘子年纪还小呢！
　　拿羽扇拍了拍他的肩，公孙允道：“好了，赶紧让小娘子回去吧！这让别人瞧见，像什么话？”
　　然后踱着步走开了。
　　卫廉被教训了一通，心里憋屈，回去一看，铠甲已经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在那里，而白萦不见踪影。
　　这是回去了吗？
　　他刚捡起那本兵书，就被掀帘而出的白萦吓了一跳。
　　“你……”那可是内室！
　　白萦把换下来的床单扔到竹篮里：“你的盔甲擦好了，屋里该换的也换了。明日你叫后勤裁几条纱布带着，一寸长即可，这样绑在手上，握枪方便些。”
　　卫廉的手易出汗，以前她都会叫丫鬟做几双手套，给他随身带着。现下她当然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不过提醒一句，还是可以的。
　　“好了，你要我做的事，都做完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消息了？”
　　卫廉心情复杂，抿了抿嘴唇，终于松口：“几日后，凤翎军将会分兵一千，予我带出去操练，你们也一同出发吧！”
　　白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一千兵马？”
　　“嗯。”
　　“你领兵？”
　　“嗯。”
　　卫廉正想，她能听出其中的意思吗？谁知白萦直接跳起来：“太好了！”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白萦双手合十团团转，也不知道该拜哪个方向，转到哪里就拜哪里，“谢谢你们大发慈悲！爹娘有救了，阿兄能活下来了！”
　　“哎！”卫廉手足无措，她怎么就哭起来了？
　　回来半月有余，白萦一直撑着口气。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梦，也不知道未来的事是不是可以改变。也许真有天命这回事，爹娘和阿兄注定死于非命呢？
　　她不敢多想，只拼着一口气。
　　现在，凤翎军终于肯出兵了，就算只是一千兵马，收拾那些乱兵也够了。何况还有卫廉亲自领兵，他自从军就没打过败仗。
　　白萦擦掉眼泪，露出真诚的笑容：“卫郎，多谢你了。”
　　卫廉看她红着眼睛道谢，想到公孙允说她年纪还小，亲人都身陷重围，口气也软了。
　　“不必谢我，这是将军的决定。”
　　白萦高兴极了：“我见不着将军，你替我谢谢他。”
　　“嗯。”
　　看她欢喜成这样，卫廉忍不住问：“你就这么相信，我能救出你的家人？”
　　“当然了，你是卫廉啊！”白萦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答了这句，急切地说，“我也去收拾一下，好跟你们出发！”
　　转身急急跑走了。
　　卫廉看着她欢快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是卫廉，所以相信他？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信任过他……

　　数日后，刚刚四更，堡内就擂起了战鼓。
　　一千军士，步卒提枪，骑兵上马，在校场集合。
　　周烽终于出现了。
　　卫廉、薛辽，以及另一位高壮的军士，站在他面前。
　　他把军令交给那名壮汉：“史校尉，此番操练，务必尽心。”
　　说这句话时，他看的是卫廉。
　　校尉史达大声道：“史达领命！”
　　卫廉亦跟着抱拳。名义上，史达是领军校尉，实际上，这队兵马交到了他手里。
　　周烽点点头：“去吧！”
　　“是！”
　　三人同步上马，史达大喝一声：“出发！”
　　大门开启，吊桥落下，骑兵开路，大军开拔。
　　先锋队先行出堡，卫廉勒马，在白萦等四人面前停下，垂目而视：“还愣着干什么？跟上！”
　　四人急慌慌上马，加入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