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珠》寂若安年

2、今生

　　那个因为自己而丧命的年轻书生，今生，遇的到他吗？

　　一个身着淡绿色华丽衣装的女子扣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物正自出神，全然没有发现有人进了屋

　　子。

　　“绿珠……”

　　“啊？”她猛然回神，“娘……”

　　“又在想什么事情想这么出神？”

　　“没什么，没什么。”她忙打了个哈哈，笑着走过去拉住了娘的手。

　　“绿珠，最近你爹有事上京城去了，你可不要再乱跑让为娘操心……”

　　“娘……女儿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嘛……平常爹在家的时候就不让女儿出去，现在爹又不在，你就让

　　女儿出去一下嘛……”

　　“不行。”

　　“娘……女儿知道娘最疼女儿了……”

　　“你一个人出去为娘不放心……”

　　听出娘的口气已有些软化，绿珠不禁笑道：“那娘让玲珑跟着保护我就行了嘛……”

　　“你……”娘望着绿珠，不禁哑然失笑，“那好吧……不过你可要早些回来，不然为娘可就不让你

　　出去了……”

　　“嗯。”她狠狠地点了点头。

　　集市。

　　绿珠带着玲珑走在街上。

　　“小姐，玲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小姐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她一惊，随即笑道：“不是在找东西，在找一个人。”

　　“找人？”

　　“嗯，一个我亏欠了的人。”

　　“小姐有亏欠过谁吗？老爷一般都不让小姐出门呢……”

　　她笑了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小姐，等一等玲珑啊……”

　　“走累了，我们去茶楼喝茶吧……”

　　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绿珠的神色有些茫然。

　　真的找不到那个书生了么？

　　可是为什么凭着她仅剩的一点灵性，她还是隐约可以感觉到他的转世，就是在这个城之中呢？

　　就在她思索间，似乎是什么又牵动了她的灵性。

　　是他？！

　　她来不及多想，急急地下了楼。

　　玲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已经看不见小姐的身影了。

　　小姐……她怔怔地站着，不明所以。

　　那个熟悉的感觉……越来越近了……

　　她凭着自己的灵性走着，突地，发簪上的珠子竟滚落下来。

　　接着有人拣了起来，递到她面前，那样一张熟悉的脸庞，就这样生生在她的眼前呈现。

　　“刘叶书……”她喃喃道，有一丝恍惚。

　　“姑娘，你认错人了。”那书生装扮得男子有些疑惑的望着眼前一袭绿衣的女子。

　　她猛然间醒转，脸上滑过一丝暖意，伸手接过了珠子。“公子叫什么？”

　　“在下严行晔。”

　　“多谢严公子。”她说话间打量了一下他，还是如前世般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脸上是若有若无

　　的氤氲雾气。

　　她感觉得到，他今生，还是一个穷书生……

　　似是下了什么决定，她望着他，道：“公子是读书人么？”

　　“是。”

　　“我爹正好想给我找个先生，公子可以做我的老师。”

　　他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这……”

　　“公子不必推辞，我家就是城南的林府，公子过几日便来吧……”

　　“姑娘……”

　　“公子的娘亲似乎还急需要钱看病吧……”

　　他一惊，道：“姑娘怎么会知道？”

　　绿珠脸上滑过一丝笑意：“公子不必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公子只需几日后到林府来便可以了。”

　　“姑……”

　　未等他说完，她已转身离去，望着那一袭远去的绿衫，他的脸上是莫名的表情。

　　“娘……你答应女儿吧……那个书生真的很有学问呢……做女儿的先生一点都不差……”

　　“你是怎么认识那书生的……”

　　“在街上认识的……不过真的是有学问……”

　　“街上……绿珠，你也太大胆了，随便在街上认识的书生怎么就能到我们林府来教你读书……”

　　“娘啊……”

　　“不行，这次娘说什么也不答应。”

　　“可是……可是……女儿已经答应他了……叫他几天后来林府……”她小声嘀咕道。

　　“什么……”娘皱了皱眉，“绿珠……”

　　“娘，说了答应他的，怎么可以食言呢……不然……别人一定会说我们林府不讲信用……”

　　林夫人叹了口气，终道：“那便让他先教你段日子。”

　　“谢谢娘……”她开心的搂住了娘亲，却听见娘又说道：“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让那个书生做你的先

　　生，这件事只有你爹回来后再另行作主。还有一件事娘忘了说，玲珑和你外出竟然没有保护好你，要

　　受罚……”

　　“娘，你饶了玲珑吧，是女儿独自跑开的。”

　　“你又要替下人求情？”

　　“娘，玲珑跟女儿就好像姐妹一样，娘不要责罚她了。”

　　“好了好了，我就知道你又会这样说，我们林府的下人以后都要有恃无恐了……”

　　“娘……”

　　“行了行了，下不为例。”林夫人望着撒娇的女儿,一脸的宠溺.

　　“嗯。”她点了点，脸上笑意盈然。

　　三天后，林府厅堂。

　　“你就是严行晔？”林夫人审视着站在不远处略显拘谨的年轻书生,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看上去煞是清

　　爽.

　　“是，夫人。”他颔首道.

　　“绿珠说你很有学问……”

　　“在下不才。”

　　“在老爷回来之前，你便先做绿珠的先生，等老爷回来了，再行看你是去是留。”

　　“谢夫人。”

　　“听说你母亲有病，工钱会预提给你，还有这林府的规矩我会让下人告诉你，懂了吗？”

　　“在下懂了。”

　　“玲珑，带着严公子到书房去吧，绿珠，你先别走。”

　　玲珑应了一声，带着严行晔出了厅堂。

　　“娘，还有什么事吗？”

　　“这书生看似蛮老实的，娘就先应允了。可不要等你爹回来了再来求娘让他留下来啊……”

　　“知道啦……”她笑了笑，道：“那娘，我去书房了……”

　　“嗯,去吧。”

　　严行晔在林家呆了半个月的光阴。

　　绿珠总是喜欢看他给她讲解时的样子，面色凝重，半边侧脸有着好看的弧度。

　　他从来只是叫他小姐，一脸的拘谨。

　　她说：“你以后就叫我绿珠好了。”

　　“在下不敢。”

　　“叫绿珠，没关系的。”

　　“……”

　　“绿珠，叫出口很难吗？”

　　“……”

　　“一定要叫！”她突然装出一副生气地模样。

　　然后她看见他一脸为难的神色，便笑了起来。

　　“绿珠……”他似乎努力了很久才喊出来。

　　似是被雷击了一番，她怔怔地望着眼前面目清秀的男子，心跳竟在一瞬间停了一下。

　　为什么？她不是只是为了还那份内疚吗？为了前世的错，她只是希望今生能够补偿他。可是她刚

　　才……

　　她的脸倏地红了起来，似是不愿相信自己刚才的想法似的，急急地起了身，出了书房。

　　他望着她淡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绿珠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我真的是喜欢他了吗？怎么可能？我只是因为内心愧疚，所以……

　　可是耳边却响起他低低的的声音，绿珠……

　　还有他好看的侧脸……

　　她猛地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可是脑海里他月白色的身影却萦绕不去。

　　突地，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接着有人走来：“绿珠……”

　　爹？！她猛地把头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果然，爹正站在床前，满脸的笑意。

　　“绿珠。”

　　“爹，你怎么回来了？”

　　望着女儿有些潮红的脸颊，林修岩皱了皱眉头：“你不希望爹回来啊？”

　　“不是啊，女儿只是有些吃惊嘛，爹回来之前都没有事先通知一下女儿。”

　　“嗯。”林修岩点了点头，道：“绿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不是啦。”她吐了吐舌头，从床下下来，跑到爹的面前，道：“爹去京城有没有什么带回来？”

　　“当然有啊，都在外面呢，爹啊还找到了个好女婿呢……”

　　“女婿？”

　　“这次爹去京城和孟家订了亲，孟家二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爹，你不会是说……”

　　“孟家二公子一表人才，配得上我们绿珠……”

　　她不禁往后一退：“爹，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孟二公子……”

　　“不许胡闹。孟家半个月后就来迎娶了，你给我乖乖的呆在家里，不要惹爹生气。”

　　“不要！”她拼命地摇了摇头，跑出了屋子。

　　“娘……我不要和那个孟二公子成亲……”

　　“你爹定的注意谁也改变不了，再说……那个孟二公子听说的确是……”

　　“娘，连你也这样，你不要绿珠了么？绿珠去了京城，娘就看不到绿珠了……”

　　“绿珠……女大不中留啊……”

　　“娘，我说什么都不会和那个孟二公子成亲的……”绿珠的声音有些哽咽，自己现在只是一个人，

　　虽然还残存着绿珠的灵性，但是要改变这样的事实却似乎很难。

　　“绿珠，听娘话，不要胡闹了。”

　　“才不要！”绿珠的眼角泪水滑落，她冲出了娘的屋子，朝外跑去。

　　迎面撞上了一个身影，她脚下一个踉跄，却被那个身影伸手扶助。

　　抬头，她看见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如果她没有喜欢上他，或许她会听从爹的安排，可是现在……她

　　的心让她拒绝……

　　“严行晔……”

　　“绿珠，怎么了？”

　　“爹要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怎么办……娘也不帮我……”

　　他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严行晔……带我走吧……”似是存在着什么希望，她猛地喊出了那句话。

　　可惊得却是两个人。

　　他一脸吃惊的望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女子：“绿珠……”

　　她怔了怔，虽说刚才的话是脱口而出，但此刻却是想明白了，她握住了她的手，说：“带我走

　　吧……”

　　望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他咬了咬嘴唇，握紧了她的手。

　　他……原来也是喜欢她的……

　　“不好了，老爷，小姐不见了……”管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什么？”林修岩怔了怔，起身，“怎么会不见了……给我去找……”

　　“刚才我去问过了，一个时辰前小姐……跟着那个教书的先生走了……”

　　“教书先生？哪来的教书先生？”

　　“是……是夫人请来的……”

　　这时，林夫人也闻讯而来，“老爷，绿珠不见了吗？”

　　“我问你，那个教书先生是谁？”

　　“为什么问那个教书先生？”

　　“你女儿跟着他跑了……”

　　“什么？”林夫人脚下一软，“怎么可能？”

　　“什么叫怎么可能？那个教书先生住哪里？什么来历？”

　　“这……”

　　“你都没问清楚？”

　　“是绿珠自己引荐要做她的教书先生，我经不住女儿的要求……就答应了……”

　　“慈母多败儿……你真糊涂啊……”林修岩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那个教书先生的

　　事？”

　　“这……我本想明日再告诉你的……”

　　“现在也别说了，快去把绿珠给我找回来，那个教书先生……哼！”林修岩将手狠狠地砸在桌上。

　　“应该没事了，我们已经出城了。”严行晔坐在马车上，望了望身后。

　　“我爹还会追来的……我们去哪里？”

　　“我们往西走……去草原吧……”他望着西边，突然回头道：“绿珠……你不后悔吗……”

　　“不，不后悔。”她摇了摇头，“那你后悔吗？”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我之前一直以为以我的身分，是不可贪求和你再一起的。而且你是堂堂林府

　　的大小姐……又怎么会看上我这么个穷书生呢？可现在……我就算死……也不会后悔的……”

　　“严行晔……”她轻轻的唤道，望着他月白色的身影，她的眼泪滑落下来。

　　或许都是注定的吧……他注定前世因为她而丧命……她注定今生用所有的爱来偿还……

　　“你扶好娘。”他叮咛了一声，挥动手中的鞭子，“驾！”

　　马车一路朝西走去。

　　她望着他月白色的身影，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就是前生那颗另他丧命的绿珠……

　　为了偿还的内疚……今生遇他……此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