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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特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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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里的茶几乎要冷却了;滑过喉咙的时候,略微带着些生涩的苦味。
“所以,”茶杯轻巧地放到桌上,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羽言一脸兴趣地看着绯离,仿佛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叫人兴奋的可能性,
“你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怎样通过这次的技艺展示?”
眼镜背后的兴味,浓郁到不行。
绯离乖乖点头,手里捧着几乎已经要凉掉的茶,仍旧沉浸在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震惊之中。
终于可以不用被当作料理“咔嚓”掉了,可是 ,接下来那个要死不死的技艺展示,究竟要怎么混过去呢?
一条一条、心里细数会做的事情:除了收集手办、原版书,给SD拍美美的照片,对着耽美流口水之外,能被称为“技艺”的,大概只有宅女的怨念而已,于是支支吾吾地绞起了手里的衣角,
“我什么都不会耶,难道……我也要抓只什么狮子的吗?”
“哦……”回忆的美妙表情浮现在羽言脸上,食指在脸颊上戳出一个浅浅的坑,思索着,笑歪了嘴,“说到狮子……上次,我就是和茸茸它们聊天来着……”
“……茸茸?”
绯离微微皱眉,奇怪的名字。
“狮子啊,”羽言理所当然的眨了眨眼,连瞳孔深处的黑点,都开始渐渐雀跃,补充道,“经过我认真改良,带有毒属性的特殊品种!而且……”突然凑到绯离面前,神秘地放低了音量,“爪尖的毒素,一滴,只要一滴哦,就可以毒死两百多头牛。”
脸上炫耀的、小孩子讨要糖果一般热切的欢喜,羽言自豪地挺起了胸,一副“世界上果然还是我最聪明了”的表情,呵呵地笑着,鼻翼的灰渍愈发明显,
“顺便提一下,除了茸茸,我还研究出了很多可爱的动物哦!最新合成的作品是麒麒,混合了马头鹿身蛇尾的……的嗯……动物,不过好像它这两天胃口不太好……呃,话说回来,其实相比动物,我更加喜欢研究植物呢,你看——”
右手食指“咻”地刺向他们所坐的花园一隅,“这个,是历蒂亚才有的特产毒蔓草哦,可以爬很高,质地也漂亮吧?”
脑袋里仍然存有一只马头鹿身蛇尾的东西活蹦乱跳,反应不及的绯离,傻傻顺着羽言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丛由不起眼角落,缓慢而坚韧地蔓延到整面破碎墙垣,直到,把每一个缝隙都包裹住的蔓藤植物,在阳光下妖娆地呈现着隐隐的紫黑色叶脉。
这个……原来是有毒的……啊……
“还有这个——”食指微微左晃,转到蔓藤旁的荆棘状矮小灌木,很正常的墨绿色,看上去没什么特点,“整个国家不超过10株的稀有品种,据说只要照顾得当就可以永远活下去,传说中长生不老的远古族类,食用它的球茎就可以延年益寿的好东西!”
笑意盈盈地把手指晃到一旁,“还有,整个花园里我最喜欢的东西——”
不久前被绯离在心中大声称赞的五瓣花朵,娇嫩可人,风中轻声摇曳,
“连历蒂亚也没有的肉食植物,用大瓣花朵吸引小动物,‘滋溜’一声就全部吞咽下去的厉害物种!神奇而又美丽,比鲜血还要艳丽的独特魅力!……不过……我看这一株好像食量不大,最多吃点小山羊什么的……”
声音渐轻,无不遗憾的语气。
似乎对于家养肉食植物的攻击性退化表示出忧国忧民的心理,羽言带着烦恼的思索表情,完全没有注意到绯离的脑门上,不知什么时候滋出的冷汗——
无福消受。
真正无福消受的“姐姐大人”,为什么在这个小小的、比自己还要矮上一个头的身体里,天蓝色纯净的眼睛背后,会隐藏着这样一副……特别兴趣的灵魂啊……
绯离配合着她,“呵呵”傻笑,脑门上的冷汗缓缓滑落,觉得面前这个娇小的某人姐姐,正以第一宇宙速度被冠上“可怕”的头衔。
视线,转向从头到尾,都保持一副“每次有人来访都要说很多遍啊呀没办法我已经习惯了”的温柔表情的翼听,僵硬的嘴角,动弹不得:
早该想到的。
翼听的姐姐,
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啊!对了,”说了许久,似乎终于想到关键问题的羽言,微笑着看向绯离,“你那个项链,”视线落到绯离胸前不起眼的白色坠子,“这个就是你刚才说到的那个?”
绯离傻傻点头。
“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哦。”摘下胸前垂挂着的项链,递到羽言手里。
一边回想着“毒死两百多头牛”的奇怪狮子,被一堆动物组件拼装成的“麒麒”,剧毒藤蔓、长生不老妖怪灌木、还有,胃口不好的食肉花朵……
一边暗、自、决、定、保持沉默比较安全的绯离,乖乖地一口一口喝着杯子里的茶,并且开始怀疑:先前,不明白她兴趣所在地、自己一口气坦白了那么多的“烦恼”,究竟……
是不是个正确选择……
幸好。
幸好没说我是异世界来的……
心里暗道。
不然……
抬眼看到一脸兴奋地把玩着项链的羽言,眼镜都要贴到白色链坠上的专注表情,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然,
她肯定、绝对,会把我拆成零碎的部件,再慢慢研究。
看着面前正一心一意努力分辨着项链材质的羽言,时不时推一下滑落的眼镜,仔细到不能再仔细的地步,绯离脑袋上的冷汗,“滋溜”一声又滑落下来。
三人沉默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翼听更是维持着“打死不说话”的乖宝宝品质;一时间,只听到羽言偶尔喃喃自语的思考。
研究不出什么的吧。
绯离心里这么想,就算修斯口口声声说着这跟什么神秘的上古魔法有牵扯,可是地摊货应该就是正经的地摊货而已,不应该、也没必要牵扯上过多的神秘色彩。
对对对。
心里就这么悄悄地下来定义;绯离不自觉地自我点头确认中。
突然。
“我知道了!!!”
羽言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随即站起身,用松鼠一般敏捷的身手,窜到进来时的木门背后,接着“噔噔噔”的下楼声响,再“嘭”的一声,
安静下来。
绯离半张着嘴,傻在原地。
“她一直是这样呢……习惯了就好,”翼听缓缓啜了口杯子里的茶,不急不徐地开口,然后,微微皱眉,像是发现什么更加重要的事实,“茶冷了,我们也下去吧。”
“……哦。”
嘴角抽搐,额头隐隐的疼痛,绯离开始怀疑自己干吗要跟着翼听来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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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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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冒着绿色气泡的长颈烧瓶,蜿蜒扭转的玻璃管一直连接到某种不明物体背后,旁边堆得小山一样摇摇欲坠的老旧书籍里,隐约能看到似乎夹了一团毛茸茸的……
难道说是袜子?
占据了房间四分之一空间的超级大桌子旁,密布了灰黑色污渍的地板上,放满了各种奇怪玩意:巨型鱼缸、粘糊糊的某样液体容器,奇怪形状的扫把被盖在一堆脏衣服下面,一旁还有数只小小的绒球状生物拱来拱去,发出黏糊糊的“滋溜滋溜”声响……
而且。
这一切,都被蒙在刚刚那场疑似爆炸的落落尘埃中;只有那几只绒球所在的周围,存在着异常突兀的干净空间。
在这几乎被老旧书籍、“吱呀”作响的奇怪仪器埋没的房间的某个空挡,羽言正端坐在那里,膝盖上,一本打开的黄色书页典籍,手指顺着书页上的字迹漫溯,嘴里念念有词。
抬头看到不知应该站在哪里比较妥当的绯离、以及身后悠闲微笑的翼听,又重新把头埋了下去,继续摆弄着项链,
“随便坐。”
环视身边一圈,不知道“随便”坐哪里的绯离,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发现翼听已经悠哉地找了堆厚实的书堆落座完毕,于是,也有样学样地坐到某个看上去尚算牢靠的书堆坐下。
“奇怪……
太奇怪了……”
房间一角,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羽言不断喃喃自语,“奇怪”声狡猾地钻到绯离耳朵里,源源不绝的好奇心催得她快要发狂,终于,忍不住开口,
“嗯……有什么……不对吗?”
“就是很奇怪啊……”
继续用一个形容词结句的羽言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伸出手,在虚空里划着怪异的符号。手经过的地方,留下暗金色痕迹,和着她嘴里吟唱一般徐缓的声音,隐隐发亮;须臾,连成某种羽翼一般展开的图案,将她手里的项链也一同映成金色。
绯离着迷地看着羽言魔法一般的奇妙手势,金色的光芒,把微暗房间里她的侧脸,也映成霞光里的晶莹,兴奋不知不觉爬上绯离的心头:
不是盖的也!
第一次,
第一次亲、眼、看到魔法的存在,简直是比徒手结印还要炫上一百倍!
“好厉害……”
心中的惊叹很快化作说不尽的感叹句,从绯离的嘴里溜出来。
一旁的翼听,却不合气氛地微微皱起了眉。
——心碎。
——痛苦。
——憎恨。
饱含了负面情绪的魔法元素,充斥在整个房间里,从羽言手里源源不绝地冒出来;空气里,
是他不喜欢的味道。
……
蛋糕的味道,草药的味道;各种食物的味道。
晴天的味道,暴风雪的味道;各种天气的味道。
喜悦的味道,悲伤的味道;各种心情的味道。
每一个人、每一样事物,全部都是不同的。
全都是独特的。
翼听的生命里,充斥着这些他赖以了解世界的味道——
微酸、青涩的植物芬芳,动物毛茸茸的热气,茶香和书籍,奇怪的亲属感;还有,蒙着灰尘的温暖。
是姐姐。
雍容、隐约的贵重熏香,难以察觉的危险,针尖萃毒的骄傲,甜腻的毒药,掌控感;还有,惹人沉醉的诱惑。
是月落蔚。
征服、绝对的华丽气息,剑的锋芒,水的清冽,执迷的残酷,微苦,萦绕不离的寂寞;还有,若即若离的心痛。
是修斯。
但是,绯离却、一直都是模糊的。
就好像现在空气里混杂了苦涩感觉的负面元素一样,
混乱彪悍。
躲闪不及,也接近不了。
羽翼一般的光芒在绯离兴致勃勃地注视下一点点退去,最终化作空气中的金色碎芒,渐渐消失不见。
没有了空气里唯一的光源,整个房间、又恢复到起初的灰蒙蒙。
“……没了?”
忍不住失望的情绪,就好像绚丽烟花终结的一刹那,心里微微的失落感。
“……有。”羽言淡淡的,不寻常的平静语气。
“还有?”
兴奋的期待味道瞬间弥漫,绯离就差拼命摇尾巴了。
“……有很、大、的、问、题。”羽言慢慢把视线从手里失去金色光泽的项链移到绯离的脸上,嘴角抽动,挥动双手,
“这里面那~么,那~么那么强大的魔法力量,难道你就一点知觉都没有吗?啊?”
站起身,向绯离走过来,厚实镜片也挡不住的犀利目光。
目标呆呆地、摇头。
“没有?!”忍不住提高音量,“你怎么这么迟钝啊这么迟钝?!刚才空气里那么多的魔法元素撞来撞去的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看到!”
继续接近中。
目标瞪大了眼睛,一副白痴的模样,摇头。
“什么?!!!”羽言冲到绯离面前,强大气势比当初发现那颗神奇球茎植物还要疯癫,
“咻”地揪住绯离的领子,鼻子几乎要贴到她的鼻子,一字一句,
“亏你还说发动过它的魔法,”咬牙切齿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担心她随时要扑上来咬一口,“明明拥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怎么你的感觉却迟钝到了这、种、程、度!!!”
转向一边,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地转回脸,看进绯离无措的黑色眼睛,羽言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要冷静……
在吸一口气,
“给——我——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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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从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灰蒙蒙布料背后,神奇出现的大块黑板,斑驳灰渍,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乱七八糟的公式条目,羽言若有其事地拿着一根教鞭,神色端正、眼睛里热切的光,正侃侃而谈。
这个世界的文字,绯离应该是看不懂的。
可是。
如果连玩游戏都可以穿越,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对于那些七扭八歪的、蝌蚪一般纠缠在一起的字母,不知是什么原因,从绯离心底的某处,延伸出一股怀念的的亲切感来,将要脱口而出的喃喃自语,几乎要把这些文字念出来的冲动。
“给我认真听讲!”挥舞着教鞭,羽言突然加大的音量,瞬时打断了绯离津津有味的走神;绯离敢打赌,她看到了羽言眼中那股藏都藏不住的欢喜,她似、乎,不,应该是肯、定、非、常享受手执教鞭,传授某种知识的立场。
下颚微扬,教鞭在杂乱的桌子上敲几下,扬起零碎的灰尘,“咳咳,咳咳……感受、”
教鞭指向黑板边缘被随意注上的字迹,“了解、”;
顺着箭头滑向另一堆文字,“控制、”;
“啪”地一声拍到黑板上,
“最后是释放!”
一手握拳,直勾勾地看进绯离的眼睛,“你可以释放魔法,但是!却没有控制、了解,甚至连感受都做不到!!这种违反常理的事……这种违反常理的事……”
两手撑在桌子上,深呼吸保持镇静的羽言,抽搐着嘴角,严肃的表情,让绯离觉得她对此项实事的不能接受。
她缓缓抬起头,嘴里依旧呢喃着“这种事情……”,
然后,眼神在瞬间清澈,嘴角上扬微妙的角度,构成完美的微笑,直直地看向绯离——
“实、在、是、太、棒、了!!”
“所以,我要教会你怎样感受和控制魔法,这将会是一项全新的突破,说不行可以打破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对于魔法的常规!对,历史上第一次的尝试!……太令人兴奋了!!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看着在房间狭小的空间里转着圈欢呼雀跃的羽言,教鞭被挥舞得“呼呼”作响,身上的灰色实验袍偶尔抖落大片灰尘;绯离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突然滋生某种不祥预感:
呵呵……什么不祥,不可能的。
我连祭祀的时候都不用死了,还能有什么不祥的呢……
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对,放轻松……
“放轻松……呼吸……”
“放轻松呀……”
“啊呀!叫你呼吸嘛!”
羽言一脸不满的表情,看着一脸扭曲表情的绯离,无奈地,“你怎么就不放松点呢?”
……放松?!!
绯离拼命地又把脚趾头往里缩了缩,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试试看被关在巨大玻璃缸里身边爬满了数也数不清的粘糊糊毛毛虫还有个抓狂兴奋的女人叫你找出什么什么快要成熟的那只去快乐地触碰它?!!!
再看一眼身边欢欢喜喜地爬来爬去的毛毛虫们,每一只都拇指粗细,带着它们数不清楚的紫色小眼睛,纯洁地盯着她看,直到看得她心里发毛,还、在、看。绯离觉得,它们对于自己的恐惧,似乎……似乎很高兴地企图接近。
不、要、过、来!!
心中尖叫到破音,呆在发出“呼噜呼噜”的虫山中心的绯离几乎要哭出来了,可是,嗓子却如同身处沙漠一般干渴难挨,憋不出一个音节。
“你在干嘛啦?!那么明显的风元素,放松、呼吸,感觉一下啊!”
羽言在缸外急得直跳脚,几乎要忍不住挽袖子爬进缸里来,却被一旁的翼听轻柔地拉住,“等一下。”
“啊?”羽言不解地回头,翼听示意她看玻璃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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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蠕动,莫名地感受到力量。
一滴一滴、被隐藏着,却让本能拼命想要靠近的强大力量,是谁……在呼唤我……是谁,叫着我的名字……
欣喜得几乎要冒出眼泪,用尽全力地朝着那个唯一,一点一点,前进着。
即使被那么多的同伴阻挡,即使等待着的是撕裂一般的痛苦,但是,只要能够拥有力量,只要能够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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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只、隐藏在无数奇怪虫子中间的风元素寄宿体,缓慢地、缓慢地,接近着。
不要过来!
心里虽然这么尖叫着,可绯离却连推拒的勇气都没有。
只要一想到徒手碰到那只浑身包裹在黏糊糊的液体中的小虫子,绯离就忍不住从脚底开始荡漾起一种——不快的感觉。
可是虫子根本没有听到她心里的呼唤,对,尤其是那一只,背上好像被人用颜料恶作剧似地画上漩涡一般扭转的花纹,软软的皮肤,淡青色收缩又张开,努力爬过来的皱褶……呃……
真是……太丑了。
真是悲哀,
因为不知道彼此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不停地彼此误解。
就像绯离不知道毛毛虫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接近她;
就像毛毛虫不知道绯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企、图,远离它。
因此,关键的时刻,绯离决定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我我……我郑重地警告你这一只……毛毛虫!不、要、过、来、了!!再过来……再过来……我就……”
威胁的内容还没有想好,毛毛虫又乐此不疲地接近了一公分。
“不要过来了啊!!不要过来!……!”
绯离放弃威胁,退无可退地贴到玻璃壁上,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
真是悲哀,
因为有时候即使你说出来,还是会不停地彼此误解。
就像现在,毛毛虫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接近着绯离缩得几乎成球状的身体,
三公分,
两公分,
一点也没有浪漫情怀的倒数,绯离心里绝望地想到。
一公分。
触碰。
憋在嗓子口,火箭发射倒数一般预备爆发出来的尖叫,在周围突然加强的光芒里,又缩了回去。
化作光芒的虚影,背后裂开一般展出一对薄薄的羽翼,轻颤着抖落零星金色的粉末,耳边似乎想起隽永的歌,若即若离,
随着虚渺的光影,一同飞旋出了玻璃缸。
“……哇……”
着迷地看着这一团泛着青色与金色的光,傻傻地张着嘴,绯离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一秒钟前的超级惊恐。
此时的玻璃缸外,和她迷醉的表情截然不同的,羽言正抓挠着乱成一团的褐发,在房间里各个角落追逐那团到处乱窜的光芒,嘴里高声尖叫着,
“不要乱跑!!为什么会突然进化啊!!!”
哦,她尖叫显然是有原因的。
光团经过的地方,都伴随着狂飙的小型风暴,羽言最宝贝的那些试验笔记和书籍,全、部跟着风七零八落地乱成一团,她心痛地跟在后边,企图抓到罪魁祸首,一边还要注意别踩烂自己的珍贵资料,郁闷到不行。
而翼听,
安静地站在原地,长长的白发被周围的风吹起,合着其中若隐若现的红色缎带,眼角朱红色泪痣,描绘出画一般的场景;他就那样,站在风里,表情是猜不透的思索,一动不动,朝着绯离的方向。
感觉到了。
刚才那一瞬间,风元素从幼体瞬间羽化,绯离体内像是出现裂缝一般涌出的精神力,太明显不过了。
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体内,居然藏着这样巨大的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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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喘着粗气、狼狈不已的羽言,一脸平静的翼听,还有嘟着嘴表示委屈的绯离,围坐在三个书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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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疯狂科学家、前任圣女,一个白色长发、双眼失明的医者,还有一个异世界来的、除了“宅”以外只剩下怨念的家伙。
奇怪的组合。
“所以,你还是没有感觉到?”羽言一脸苦相,晃着手里的小玻璃瓶。
“……感觉……什么?”
“这个啊!这个!”把玻璃瓶举到绯离面前,一脸不满,“就算进化前感觉不到,现在都已经变成风蝶了,总能看到了吧?”
眯起眼,很仔细地看着瓶子里撞击着瓶壁的小小光团,夹杂了青色的模糊光影,呈现出奇异的色彩,绯离犹豫着,开口:
“……你说,这个……光团?”
“光团?!!”
“啪”地拍案而起,不敢置信地凶狠语气,“明明是你碰到它才进化的,居然敢跟我说你只看到了光团?!”
绯离缩一下脖子,嘴里小声嘀咕,“它自己来找我的好不好……我才不想碰它……”
“不许狡辩!你拥有的精神力可以轻易让风蝶进化,可是为什么你什么也看不到?!”
“我有看到啊……”
“你那跟没看到有什么分别?!”忍不住再次提高音量,“它青色半透明的翅膀,金色的花纹,肚子上风元素的标记,还有,头顶上标明极品水准的冠状突起,你统统都看不见吗?!”
“嗯……”再努力地盯着光团看,加上点想象力……
缩回来,绯离慢慢地、摇了摇头。
“啊!……我要疯掉了!你再特别也给我有个极限好不好!”烦恼起来的羽言又开始抓她的头发,嘀咕着“我要再看书研究一下。”
边说边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乱成一团的房间另一头,消失在了门背后。
整个房间,只剩下冒着气泡的容器的“咕嘟”声响。
“她……生气了?”喉咙里涩涩的干渴,绯离无措地看向身边的翼听。
“没有,她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安抚人心的微笑,站起身,顺便扶正桌上某只歪掉的烧瓶,翼听皎洁地笑,“我姐只是不能忍受她所不明白的事件存在而已,何况,是这么接近她的神秘事件。”
“……哦。”
“我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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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长廊,上下台阶,阳光从金黄退却成温暖的橘。
默默地跟在翼听身后,想问又不敢问的绯离兀自烦恼。
“想问什么?”
缓步而行的翼听像是懂得魔法,头也不回地问道。
“呃……你们真的是姐弟吗?”
糟糕,被他一问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了,真是笨蛋!
“是啊,亲生姐弟,姐大我6岁。”
“诶?那你今年……”心里暗自思考:
白发,皮肤很好,因为被缎带蒙住了眼睛,所以从外表无论如何也判断不出年龄的翼听……到底几岁呢。
“20,”翼听微笑,“20岁。”
“骗人!”
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总之怎么想都没有考虑到,翼听,这个让人参不透的神奇家伙,居然只有20岁而已,简直就是跟自己一般的同龄人……明明无论外表还是内心,都差了那么多……不过,这么说的话……羽言……
脑袋里冒出那个身材娇小,一头褐色短发,纯净的蓝色颜色眼睛隐藏在厚重镜片背后,总是身穿布满灰尘的实验灰袍的女孩子……
她已经……26岁……了?
不愧是异世界啊。
满脑袋胡思乱想的绯离,没有注意到,胸前的项链,隐隐泛出了金色的光。
“干吗?”
突然停下脚步的翼听,使得绯离刹车不及地撞进他的后背,摸着生疼的鼻子,不满地抬头;翼听皱眉,“你的……”
她没有听到后面的话。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绯离,
拽进柔软的黑暗。